这两个人还真是选得很好啊,这个节目。郭小宝心中暗想:现在的观众,就是喜欢看别人的倒霉事情,所以,这样的节目,真是很对观众的胃口啊。

但是,这并不是相声的真谛。郭小宝深知这一点,当年张寿臣在学这段相声的时候,他也以为这是一段学哏的段子,但是焦德海对他指出,这段相声应该是通过学哭当票这件事,揭露社会上的尔虞我诈,世态炎凉,所以重点应该是在“说”。

郭小宝觉得,前辈说的很在理,如果只停留在学上,观众只不过看看哭当票的惨状而已,受不到什么启示。

可是,在徐清华的表演中,他只是一味地追求表演效果,但是却忽略了“说”的部分。而这,恰恰是忘记了这段相声最精华的地方所在。

当年,张寿臣成总结自己的相声思想,说是:“说逗是根本,基础要扎深,表演需传神,场场有翻新。”

只可惜,现在的艺人们,只为了吸引人们的关注,成为大家注重的目标,但是,把相声的根本,完全都抛诸了脑后。

想当年,1931年东北沦丧,张寿臣痛斥某人的不抵抗主义,在演出中加以讽刺。

抗战胜利后,他又用山西方言演出《山西家信》,结果再次被某反动军官打。

他说“我没死在日本人手里,却被中国人打了。”一赌气,改行说了评书。他曾写诗:“胜利之后财大发,沦陷人民皆可杀。飞来这些英雄将,爱住谁家住谁家。”

张寿臣先生之德,真是让人敬佩,可惜啊,现在,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做到他这样的胸怀,他这样的德行了。

郭小宝又想到何为,他对于郭兴国是不是有真情,那是显而易见的了,他们师徒之间,都只是**裸的利用而已。而师父呢,他对弟子,是真心的吗?难说啊。郭小宝甚至不知道,郭兴国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是,想想张寿臣前辈呢,他当年收于世德学徒期间,从不对弟子加以苛责。他总是坦然地说:“反正我不指望着他发财,至于日后有没有孝心,全在他啦。”

郭小宝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观众席中掌声一片,原来,徐清华和何为已经结束了表演,风风光光地谢幕,下去了。

对于钟神秀来说,刚才的这个节目真是无聊到无以复加了,他觉得很没有意思,除了表演各种哭的方式以外,他们还表演了些什么东西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所以,一点意思都没有。

如果这是在电视台里的话,肯定会被马上叫停的。

节目吗,总是应该高高兴兴的了。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时下流行的一些综艺节目,弄着弄着就开始打感情牌,把谁的家里人啊、朋友啊、师长啊,请到节目中来,然后,让大家说说伤心的往事,胡乱哭上一阵。

这有什么好的啊,好端端的综艺节目,整得跟劣质的琼瑶连续剧一样,真是让人胃口大倒。

好不容易结束了,他又走到台上,假装抹泪的样子,一边抹泪,一边说:“哎呀,我的妈啊,真是把我哭坏了。真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听相声应该是笑得抽筋,没想到我现在是苦得抽筋了。”

观众想起了刚才徐清华的样子,再次爆发出会意的笑声。

“好了,我想,大家的笑神经也真的是应该要休息一下了,不如这样吧,我们再看一个杂技。”

钟神秀装作倾听状,说:“喔,我知道了,大家害怕还有菜刀、铲子满天飞啊,没关系,不用担心,这次表演的人啊,奇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卖关子,然后说:“他们一个是中年大妈,一个是读书少年。这个组合也真是奇怪啊,大家想不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样的精彩表演啊?”

说着,钟神秀做出倾听状,观众习惯了在节目中和他的这种互动,全部都大声喊道:“好啊,看,看。”

“好,精彩表演,马上展开。”

二幕再次打开,大家这回更加吃惊了,原来,整个二幕后面,放置着很多条板凳,它们一排一排地摆放着。

这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矮小的少年走上了台来。

看上去,他们也算是精心打扮过自己的,可是,在钟神秀看来,怎一个土字了得,嗯,待会我再次上台的时候,就要用这个话题,来调侃一下,观众一定会引起共鸣的。

观众,的确是引起了共鸣,这两个人实在是其貌不扬。而且,对于那个中年的婆娘来说,可以说,非但是长相平凡,而且还可以说根本就是丑。

长得丑,并不是你的错,可是,要出来吓人的话,就不对了吧。

钟神秀这次却并没有离开,他也站在下场门的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

他当然不是无的放矢的。他很清楚,这两个人,是师徒俩,而且,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是燕子门的人。

燕子门,是和曼倩社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也就是说,在他们身上,也有可能找到东方朔古墓的信息。更何况,他早就从何为那里打探到,曼倩社现在所拥有的那块能够带人入幻的遏云社牌匾,其中的一半,就是在人家中年大妈家里找到的啊。

这些人,将来都是有可能成为自己竞争对手的人啊,所以,现在,这么好的观察机会,怎么能轻易地放弃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条,是千古不变,颠扑不灭的真理。

他一边看,一边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可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的这种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奸笑。

这个人,就是坐在旁观席上的郁春秀。

郁春秀是个老江湖了,他自然知道,这个人是别有用心的,所以,他就暗自注意了,他不是心肠太好,只是,刚才那个少年对自己产生了误会,现在,如果这个诡异的主持人,对他不利的话,他难免不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郁春秀收拾起了心神,专心看舞台上的表演,同时,也密切地注意着身边的这个男子,看他是不是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只见舞台上的谢云娥和侯白,先各拿了一堆玻璃酒杯、玻璃板上来,然后,在里面倒上红色的酒,然后一层层地把酒杯和玻璃板堆叠起来,堆积成了一座小塔的样子。

然后,他们分别把这一堆玻璃金字塔托举起来,在口内衔上一根玻璃棒,然后,在玻璃棒上放了一只水晶球。

水晶球圆滚滚的,好像马上就要从玻璃棒子上滚落下来一样,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它们居然都撑住了,在摇摇晃晃中保持着平衡。

看到这里的时候,观众席中一片安静,所有的人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好像轻轻地咳嗽一声,就会使得水晶球掉下来一样。

这几乎已经是观众们记忆中看到过的难度最大的杂耍表演了,可是,这两位燕子门的高手,显然觉得还远远不够,他们把那叠玻璃金字塔放在了水晶球的上面。

这是一个多么高难度的动作啊,谁能成想,在玻璃金字塔和玻璃棒的中间,嫁接两者的桥梁,居然是一个圆形的球,而且还是一个光滑透明的球。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燕子门的高手却完成了。

而且,他们绝不止步与此。

他们就这样顶着玻璃金字塔,然后侧举着双手,在板凳中间走来走去,走到某条板凳面前的时候,突然起脚一踢,于是,板凳便飞到了空中。

就在大家以为,踢起的板凳会伤到对方,让对方口中衔着的杯子掉下来的时候,两人却又轻轻一闪身,侧身避过。

“蝴蝶穿花步。”钟神秀在心中默默地说。

他能够确认了,这两个人,的确是燕子门的人。因为,除了燕子门的正传弟子,几乎已经没有人会这种轻功了。

是的,这看起来只是轻轻巧巧的一避闪,却隐含着高妙的绝顶轻功。

这种轻功,使得练功的人,能够在刀林剑海中,轻巧避闪,就如同蝴蝶在花丛中轻盈地飞来飞去一样。

更让观众们惊呼过瘾的,是那些被踢来踢去的板凳,并不是胡乱摆放的,它们逐渐地被堆叠起来,组成了一个板凳山的样子。

这两个人,不会是要在板凳上走路吧。

钟神秀猜对了,这两个人,就是要在板凳山上走路。

只见不一会儿,所有的板凳都已经堆叠起来,组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山。这些板凳组成的小山,好像只要一根手指碰一下,就会倒塌一样,可是,它们却微微摆动着,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平衡。

据说,在杭州飞来峰上有那么一块石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站立着,只要稍微碰一下,或者甚至是有大风吹过的时候,它都会随着节律,微微摆动,但是就是不掉落下来。

据说,这里头是隐含着高深的力学原理的。

而眼前的这两个燕子门的艺人,显然,他们不可能对什么高深的力学有更深奥的了解,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所做到的一切,是在平常训练中那千百万次的失败中得出的经验和教训。

都说实践出真知,看来,这老话说的还真是不错,熟能生巧嘛。

观众们显然都已经料到了两人接下来会怎么做了,很显然,他们是想从这座板凳山上爬上去。

一些年轻女孩都已经捏紧了拳头,几乎所有人的手心里都出汗了。空气也仿佛凝滞住了。所有人,都为这一老一少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