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有我在

你相信命吗?

梁珈小时候常常不相信命,她只相信机遇。小小年纪的她只能听从周母的安排,每一顿饭不能多吃,每一样菜都只能夹三次。

无论再怎么好吃,再怎么诱人。

她是个被这样严谨的周母教导出来的人。

所以此刻在绑匪的面前,她内心紧张到快要窒息,但是她仍然保持着镇定,面无表情。但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在周邢琛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所打破。

周邢琛一下车,就忍不住往里面冲。靳玄一把拉住就要往里面冲的周少,他皱皱眉头,难得没有露出以往讨好的笑意,一脸严肃地正经道:”周少,你这般手无寸铁地进去,是想送死还是替嫂子送葬?“

周邢琛看了他一眼,理智稍稍回过神。脸色有些阴沉,他沉吟一声:”把枪给我。你们从周围包抄。”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嘴角扯过一丝笑意,靳玄看着,背脊不禁泛起一阵凉意,是了,周少爷发怒的时候是会怒极了就会露出笑意。

不待靳玄回答,周邢琛拿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枪,就大步往前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围的一切突然寂静了下来,梁珈低着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脑袋晕晕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绑匪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嘲笑般地勾勾嘴角。

她以为,会因为夏沁儿或者因为周氏而被绑架,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因为黎胤。她一心呵护长大的弟弟,她不惜瞒着周家人养大的弟弟!而她的弟弟,换来这样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把她给杀掉了。

她紧闭双眼,内心只祈祷会有奇迹降临。

“砰”的一声,大门有人逆光而入,同一时刻,有人翻转栏杆从屋顶一跃而下,几个男人跳下栏杆,手中的枪支直指绑匪。

被指着的微胖男人似乎还不死心,想要拿起放在小木桌上面的枪,跟在后面的靳玄啧啧地笑了一声,一声枪响,微胖男子的手立刻穿了一个洞,正痛不欲生地在叫唤。

四目相对。

男人的手微抖,仿佛看不到这些小插曲,周邢琛走到梁珈面前,那是怎么一个画面,梁珈坐在陈旧的木椅上,水顺着她的头发缓缓地流下,一滴滴粘稠的汗掺夹着水润湿了地面,她脸色发白,嘴巴干涩,脸上有几个偌大的红印,她修长白皙的手正被反绑在椅子背后,一条条惊心触目的红痕刺痛了周邢琛的眼。

他慢慢蹲下,一双鹰眸此刻温柔地看着她,似乎怕再次弄伤她,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她的脸。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沉声道:“谁打的?”

梁珈怔怔地看着他,眼眸渐渐泛红,眼角突然流出一行晶莹的泪,湿润了他修长的手指。

应该是委屈的,应该是太过于委屈,所以不自觉地掉下了眼泪。

应该是害怕的,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手心不自觉地出现深深的红痕。

此刻她的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里面涌出,她极少这般嚎啕大哭,身在周家,在梁瑞安面前,永远都必须保持着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但此刻见到周邢琛,她什么也不想管,她想将所有的委屈都向他说出来,她哽咽着,只是不知为何,话语卡在喉咙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只觉得委屈异常,却说不出话。

周邢琛生怕是自己的抚摸让她感到疼痛,摸上她的脸的手僵了一僵,他深呼吸了一下,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闻言,梁珈拨浪鼓般摇头,又哽咽地说不出话。这种温柔,梁珈真以为是在做梦,她从何时起,变得在他面前如此坦露和真诚了呢。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她如此依赖他…

周邢琛见她不说话,心脏微微扯动,感到一阵疼痛,他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肌肤。带着怜惜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未如此哭过,即使在他蛮横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的时候,即便在他一次一次伤她的时候,她只会宽慰地笑,从容又大气,面上从不露半分端倪。

可是现在,他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掉下来的每一颗眼泪都像是切割在他身上的刀子。

很多年了,她在他身边很多年了,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是如此脆弱。

他站起来,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双手利落地帮她解开了绳子,精神一紧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让她多受了这几分钟的罪,他真是该死,但一见到这样子的她,周邢琛忍不住有些发狂,闭了闭眼睛,耐下心,把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盖在梁珈的身上。

伸出手,揉揉梁珈柔软被绑着僵硬的手,柔声道:“珈儿,不要怕,有我在。”

梁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眼泪,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周邢琛的心脏略一抽搐,躲开让他心疼的眼眸,他抬起眼睛,身上的柔情刹那间焕然不见,一双鹰眸锐利地环视全场,似乎已经从一个有深爱的妻子的男人蜕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修罗。

四周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噤。

虽然梁珈不说,但周邢琛毕竟是周少爷,经历过多年商场的沉浸,早就练就了一双看人的鹰眸。他扯扯嘴唇,目光锐利地看向靳玄旁边那个手足无措的男人。

男人似乎被周邢琛吓到了,一个激灵,跪着向前走了几步直直地向周邢琛磕头。“周少,周少,周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的爱人……。”

周邢琛逆着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光闪过一丝不明觉厉的精光,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下一秒,伸出脚狠狠地踢了他的胸口一脚,男人呻吟了一声,周邢琛有些厌恶地看了看他:“将他的右手给我砍掉!”

没有犹豫,没有商量。

有几个男人立刻走上前把跪在地上的男子拉起来,拖到几米开外,周邢琛微微一顿,沉吟一声:”再远几米,塞住他的嘴巴。“说完,低头温柔地看了梁珈一眼,大手轻轻地捂上她的眼睛:“嘘,乖,我们不看。”

梁珈在听到周邢琛说要砍掉男人的右手的时候已经怔住,还来不及反应,一双大手便温柔地包裹住她的眼睛。

男人在她的耳畔低语。

好,不看。

在周家许多年,她自认为什么样子的周邢琛她都已经见过,即使是面对这种事,梁珈心里都有准备,甚至是砍掉一个人的右手,梁珈都丝毫不吃惊,但是,她惊异于周邢琛的温柔。惊异于他会照顾到她的感受。

她真的,可以完全爱他了吧。

梁珈闭着眼睛,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始终没有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然不见,只留下一滩鲜红的粘稠的血液,梁珈看了微微有点反胃。

周邢琛却始终保持镇定,沉声地转过脸跟另一个脸部已经被晒得有些黝黑的男子打了个招呼:”李警官,那么,就麻烦你走一趟了。”他眸光一闪:“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李警官?梁珈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她终于明白,周邢琛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为什么会屡次三番地可以把黎胤救出来,甚至是叫人随意砍掉一只手,打瘸一条腿了。

梁珈沉默不语。

周邢琛拥着她,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她,扶着往门口走。

门外,黎胤把车一个急刹,还没停下车,跳下车就往里面冲过来。

梁珈看见他,眼神微微一冷,眸光有些厌恶地盯着他。黎胤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极度艰难地才挤出两个字:”姐姐…“

周邢琛斜睨着他,眼眸阴沉。

姐姐?

他怎能再叫她姐姐!

梁珈的心立刻涌上一把无名怒火,还没等黎胤再说下去,举起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狠狠就是一巴掌下去。”姐……“黎胤眼眸微湿,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眼瞳就突然就睁大,眼睁睁地看着梁珈在他的面上软绵绵地倒下去。

“珈儿!”

周邢琛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抱住梁珈,伸出手检查了一下梁珈的呼吸,这才目光阴沉地看向他,面色阴郁地狠狠地踹了黎胤一脚,语带威胁:“你最好识相一点。”

语毕,便不再看黎胤一眼,抱着梁珈疾步地往车上走。

如果珈儿有什么意外,他黎胤就等死吧。

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又回到了发烧没有人理会的时候,又像是刚被绑匪弄晕的时候,反反复复,像是梦魇一般,万物寂静,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她。

不,不要。

她低声呢喃,苦苦挣扎。

医院里,周邢琛拉着梁珈修长白皙的手,抵着她的额头,听到她一声一声的呢喃,手指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眸光有些阴沉,他转过头,似有些愠怒:”她怎么还不醒来!“

担任他多年的主治医生被他的吼声下了一跳,他从没见到如此着急的周邢琛,就算以往有什么病痛,或是夏沁儿患了病,他也不曾这样着急过,他低下头,有些恭敬般地道:”周少,尊夫人不过只是小小的发烧,现在已经退烧了,再休息一下便好了。“

周邢琛有些烦躁地盯了他一眼,目光阴沉:”连小小的发烧都治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处?都给我出去。“

周少,就算要治发烧,也不可能半个小时就能好起来呀。

就算一肚子的委屈,医生也不敢多言,立刻率领着几个护士推开门就走,临走前还不忘记把门关上。

躺在**的梁珈似乎被周邢琛不耐烦的撕吼声惊扰到了,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周邢琛一脸烦躁地站在床边。”邢琛?“她虚弱地开口。

周邢琛低下头,就看到梁珈睁开眼睛,他突然松了一口气:”你醒了?“他坐下来,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仿佛她还是一个孩子。

如果爸爸是他,好像当个孩子也不错。

梁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扯开一个笑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僵了僵。她拍拍周邢琛的手安慰他,早就忘记了先前是谁哭成一个泪人:”邢琛,我想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