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绿珠低头不语,元怿的怒气又转到了她的身上:“没想到,胡大小姐对宫里头的事情,可热心得紧啊。”

刚才,他发现宣武帝进门后,胡绿珠的眼神似乎就一直停留在宣武帝身上。

元怿虽不明白究竟,却也看出了胡绿珠此番进宫,不是完全为了于皇后。

“我只是看到于家兄妹情深,不忍心辜负了于忠的一片情意,让于皇后在忧闷中去世。”

胡绿珠想,你还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我对坤宁宫的迷恋。

“哼,真是如此吗?”元怿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宫里头的女人,没一个是真的无辜?”

这还用你说?胡绿珠心下怅然长叹。

可是她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从清白无辜、秀丽动人、心地纯洁的小女孩变成了长袖善舞、勾心斗角的险恶女人?

还不是父兄们对权力的追逐,还不是那皇宫里头你死我活的生存环境改变了她们?想要活下去,只能变成一个心中有毒刺的女人,学会欺骗、谄媚、诬陷……

“四王爷,怎么,”胡绿珠想试探一下他的内心,“听说你最憎恨高家,可高家的势力却越来越大,门第越来越显赫,看来四王爷的手段也是很有限啊。”

这句话刺痛了元怿,他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什么对这些廷争宫斗如此感兴趣?长乐公主不是说你是个整天想嫁人的花痴吗?本王就成全了你,明天就叫人上胡府纳聘,娶你回来做小星。”

本来是大有情意的一件事,居然被他说得这么难听。

胡绿珠不悦道:“纳聘?你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吗?”

元怿一下子紧张起来。

车已到胡府门前,他却偏偏握紧胡绿珠的胳膊,不让她下车,恨道:“不嫁给我?在大魏国,除了嫁给我,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嫁给你,当一个次妃?”胡绿珠冷笑,“你先给尔朱王妃写好休书,再上胡家提亲,或者,我勉强还可以考虑。”

休掉尔朱王妃,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把尔朱王妃束之高阁、不管不问,元怿也不可能把她重新打发回尔朱川的契胡部落。

先不且说尔朱王妃为人善良,从没有失德之处,就是她的父亲和那些厉害的兄弟,也不会轻易饶过元怿,只怕前脚刚休了尔朱王妃,后脚跟着,契胡部落的骑兵已经打到洛阳城下。

这本来就是与出塞和亲一样的政治婚姻,元怿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尔朱王妃离婚,这是他作为元家的亲王,必须要尽的义务,他的婚姻和他的人生一样,别无选择,要忠诚地为整个大魏王朝报效。

“胡说!”元怿生气了,“你是我喜欢的人,和她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倘若你不愿意进入王府,我就在外面为你重新修建一座新王府!”

胡绿珠情不自禁地笑了,她唇角流lou出来的笑意,与其说是微笑,还不如说是嘲笑。

元怿的确是慷慨的,可他能给她的天空,太低矮了。

她不是笼中的鹦鹉,不是栅里的家禽,不是檐下的小雀。

她是胡绿珠,是从小读遍经史、与众不同的胡绿珠。

胡绿珠一双亮灼灼的眼睛望着面前的元怿,突然间,她痛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四王爷,你不懂我,你根本就不懂我。”

元怿望着她那张白晰明净的鹅蛋脸,胡绿珠的神色倔强而骄傲,令他既欣赏又生气。

是的,他只认识了她一天时间,根本无法走进她的内心。

从昨天到今天,深深吸引了她的,是她的容颜,她的骑术,她的勇敢,她的狡黠……但是在这些之外,元怿知道,她还有一颗坚强的内心,坚强得甚至不像个女人。

胡绿珠夺手而去,冒着大雨冲进了胡府。

她三哥胡长仁正在前厅,和胡国珍谈及昨天清河王用车载着胡绿珠出城的事情,胡国珍还不敢相信,此刻见女儿进了门,赶紧向门外张望,让他喜出望外的是,清河王府的马车真的停在大门外头!

胡国珍、胡长仁、胡长粲父子几人急忙跑出府门外,还没等他们上前去给元怿请安,清河王府的马车已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