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有些怜惜起尔朱王妃来。

元怿也真是的,他和尔朱王妃已成亲多年,连世子都五六岁了,他却始终与尔朱王妃如此生分。

尔朱王妃本非中原人物,当然不懂得汉家的诗书礼仪,可这并非他疏远她的理由啊。

胡绿珠还没想出该怎么安慰尔朱王妃,就听得身后有人冷冷地道:“胡小姐,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她扭过脸来,不远处的青盖车下,一个白袍少年刚刚走下车来,不是元怿是谁?

他脸上显得有点愠怒,也不理胡绿珠,对尔朱王妃道:“你带亶儿回后院去,以后不要总带着他一早出门骑马,要让他一起床就写两张小字,背一篇《论语》。”

尔朱王妃眼角含泪,神情却很退让忍耐,低头答道:“是。”便携着世子元亶往后院而去。

就连她的背影中,也带着几分落寞,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胡绿珠不好追问元怿到自己家下聘的事情,只得劝道:“尔朱王妃孤身嫁来洛阳,一个人远离父母兄弟,心里很是寂寞可怜,很想夫婿能对她好一些的。”

“她寂不寂寞,可不可怜,与你有什么关系?”元怿恼怒地打断她的话。

这个女人有没有问题啊,为什么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弃之不顾?居然还帮她的“准情敌”说话。

皇上和王爷的婚事,大多是政治联姻。不管两家小儿女是否有情有意,只要两家大人互相看上了,彼此对门第和官位满意就可以了。

元家的亲王,总有一个必须娶尔朱藩王的女儿,让元家和尔朱家结成亲家。

尔朱小蓉及笄之年,宣武帝已经大婚过了,京兆王元愉也订下了于府的亲事,所以按顺序,就是元怿去尔朱部落给她送去了聘礼。

从前也好,现在也好,元怿对尔朱王妃都没有什么不满,她美丽朴实,当王妃足够体面,还为他生了一个世子,也算得上贤慧。可是,要让他真心去爱上尔朱王妃,这……他真的做不到。

胡绿珠长叹一口气,别过脸道:“皇上和你俩兄弟,都没有三王爷专情,爱了一个,又爱一个,四王爷,我想进宫去见于皇后,你能帮我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元怿还在赌气,他并不喜欢于皇后,看看李小雅那张脸,就知道于皇后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

“于皇后她快要死了,你知道吗?”胡绿珠有些怔怔的,“有人说,她是被宫里头的女人下毒害死的,可是,我知道,她是被抛弃了她的男人害死的,因为她的男人,她结发的丈夫不再爱她,不再愿意保护她和她的孩子,那些暗中窥伺的宵小,就毫无顾忌地把于皇后和她的皇儿害死了……”

元怿吓了一跳,一把捂住胡绿珠的嘴。

他放眼望望周围,还好,侍从们都离得很远。

春雨声吞没了胡绿珠的推测和怨怪,除了他,没人听见。

“胡小姐,你说话总是这么没遮没藏,要是给别人听到了,会惹大麻烦。”元怿皱紧眉头,又似责怪,又似怜惜。

怎么,他是这么样地关心她的安危吗?

胡绿珠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潮湿了:“我想见于皇后一面,把她哥哥的话转告她。就算她的丈夫不爱她了,她的孩子被害死了,这世上,总还是有人在挂念着她。”

元怿握紧胡绿珠的手,点了点头。

他由侍从的手中接过一把纸伞,将她整个人笼在伞下。

雨越下越大了,整个城似乎都黑成了夜晚。

街道上,再也没有昨天那些到处逛荡的红男绿女了,只有无数柳枝儿随风飘荡。清河王的车驾进入长乐宫非常容易,他甚至连脸都没lou,车子便从正门旁边的驰道驶入了宫中。

“去坤宁宫。”

坤宁宫比宣武帝住的正宫小巧一些,门前种着一些花树,院落轩阔,三马安车驶入院中停下,元怿道:“你随我来。”

胡绿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紧张得出汗了,可是且慢,怎么自己的手一直被元怿握着?

在他坚硬的大手里,胡绿珠第一次有了种极度安全妥贴的感觉。

这个男人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意识,在她面前,他显得既强大又温文尔雅,有一种无言的力量。

她轻轻从元怿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在坤宁宫的台阶前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