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胡绿珠已经意识迷糊,却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跟着一个人影横截在自己面前。

原来元怿大喝一声,猛然上前挡住那宫婢刺客的去向,他中毒之下,力气失了大半,自是不能将那宫婢一击拿下,勉强对得两掌,已浑身乏力,却见那只得十四五岁模样的宫婢面貌甚是稚气,力道却不小,一招“破浪分水”逼开元怿,钢刺又双双齐下,向胡绿珠头顶用力cha去,打算把胡绿珠立毙于掌下。

元怿再无选择,他合身一扑,便扑在这宫婢的蛾眉刺上。

幸好,元怿相扑之际,已先用尽全身力气,双掌猛斩在宫婢的肩上,卸去她的大部分力道,但这一双锋利之极的蛾眉刺,仍是一上一下,重重cha在他的左臂和右腹处。

“来人!抓刺客!”元怿受痛,倒反而精神一振,死死抓住这宫婢双手,大声呼喝。

绛英早听得里面打斗的动静,进来一看,吓了一大跳,也叫道:“来人,快来人啊,抓刺客!晓翠,你好大的胆子!敢刺伤四王爷殿下!”

十几个内侍闻声跑了进来,几个力气大的冲上前去,从元怿手中将那突然行刺的宫婢拿下,捆了起来。

绛英见元怿浑身是血,吓得号啕大哭道:“四王爷,四王爷你这是怎么了,赶紧叫太医来,四王爷受伤了!”

元怿赶紧制止了她。 道:“绛英,轻声,我不妨事的,只受了一点皮外伤,我是悄悄入宫地,皇上不知道,此刻你声张起来。 反倒不好。 ”

那对蛾眉刺,入肉剧痛。 元怿咬牙将钢刺拔出,只觉脑袋一阵眩晕,犹自指着那只炭炉道:“快灭了炉子,木炭中有毒。 ”

绛英赶紧手忙脚乱地往炭炉上浇了杯水,将炉火熄灭,又见胡绿珠兀自伏在案前,往她脸上便泼了些凉水。 胡绿珠悠悠醒转,见元怿的白袍上已染成半幅鲜红,心下极是抱愧,刚才她虽已陷入昏迷,却也知道,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是元怿不顾性命地相救,才让她免得被那宫婢刺死。

他的情义。 也许尽她此生,也是无法偿还的。

她知道元怿不愿声张此事,便取来金创药,扯开元怿的上衣,将他的伤口好好包扎了一下,又命人秘密请了个相熟地太医。 走旁门进来。

元怿皱眉道:“这宫婢是高家的人么?押她进来问问,是受何人指使。 ”

胡绿珠点了点头,叫人押进那名宫婢。

这宫婢名唤晓翠,在清凉殿已经当了两三年使婢,平时多做些端茶倒水、叠衣铺被地力气活,并不起眼,根本看不出身带高明武功。 想不到她使起蛾眉刺竟是十分应手,一看就知是练过多年功夫。

“晓翠,是谁派你来刺杀本宫的?”胡绿珠喝着茶,气定神闲地问道。 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过下毒暗杀这回事。 “是不是皇后?”

那晓翠嗤之以鼻,冷冷地将脸扭过一边。 根本不肯理睬她的问题。

胡绿珠不用问也知道,背后的主使人,当然是高皇后,可这晓翠在清凉殿里当了这么久使婢,要想下手,早就可以下手,怎么不早不晚,非在元怿进来和她商议事情的时候,才忽然动手?

这个时机,选择得的确很有意思。

元怿刚刚披上一件宣武帝的旧衣服,头发散乱,脸色惨白,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晓翠,忽道:“你地功夫是江南萧家的,莫非你是南朝人么?”

此时南梁与北魏隔江而治,梁武帝萧衍几年前杀了齐和帝萧宝融,代了齐朝,自立为帝,建立大梁。

梁武帝为人,外忍内残,表面上看,他似乎崇佛敬儒,节俭过人,一心向善,但实际上,他猜疑心重,一登基就大杀功臣,倒是对萧氏皇室还颇为回护。

胡绿珠知道元怿对功夫路数知道得多,见他说这晓翠竟是江南萧家的人,诧异道:“你既是萧家的人,我与你何怨何仇,你要置于我死地?”

奇了怪了,她不是高皇后的人,还会是谁的人?胡绿珠也算自幼生长深闺,怎么能结下这样一个仇家?

晓翠冷笑一声,对元怿怒目而视道:“我要杀的,不是你,是他!”

“为什么?”胡绿珠更是奇怪,“既然你想向清河王下手,为何却招招重击,都击向本宫的身上?”

她莫非想掩饰住她地幕后指使人?可是这种明摆着的事情,就算她想掩饰,也没有任何用处。

那晓翠直起腰板,又是一声冷笑,显然很是不屑:“人人都说胡贵嫔聪明过人,我看也不过尔尔!这一石二鸟之计,难道你都看不出来?”

胡绿珠被她点破,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忍到这么久,才在炭炉子里添入那五鼓鸡鸣香,迷翻了自己和元怿,却独独要取自己的性命。

元怿暗自进宫,来参见胡贵嫔,胡贵嫔却无端横死宫中,他这个受到朝野上下尊重的四王爷,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啊!

一来杀了能与高后争宠的胡绿珠,二来嫁祸高家的政治对手元怿,还能栽赃说他们俩有段暧昧私情,死得活该。

果然是“一石二鸟”地妙计,如果不是元怿能挣扎着救下胡绿珠的性命,今天,他们这两个大魏国的当红权贵,就要被一个幼稚的少女毙于钢刺下!

可奇怪的是,她一个南朝萧家的宗室女子,干嘛要给高家卖命?两下里,也扯不上关系呀。

元怿也同样觉得奇怪,问道:“这位姑娘,元怿与你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让你年纪轻轻,就在深宫忍辱负重这么多年,非得取胡娘娘和元怿的性命不可?”

他自命为人温和宽容,除了高家外,再未曾结怨于人,怎么这个小女孩会如此衔恨于他?

晓翠双眉一扬,正要说话,绛英忽然慌里慌张地走进来报道:“娘娘,四王爷,皇上驾到!”

元怿和胡绿珠都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不早不晚的尴尬时刻,怎么正好就碰上难得来一次的宣武帝呢?

元怿有些慌张,自己和胡绿珠虽然清清白白,可这场面未免也太难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