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界天内的两万三千余年,外界的八十二年之后,碧森林内。

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小小短裤的秦汉,光着脚,闭着眼睛,在其中徐徐漫步。他的心神完全沉浸整个天地之中。神念时而融入浓郁的水灵元素,时而融入浓郁的大地元素,或者周围的木灵元素,甚至于微微吹拂的风中。

外界的七十六年前,他探查到了大地的厚实与跳跃。七十三年前,他探查到了树林的生机与活泼。六十八年前,他探查到了风的轻盈与随性。从那时起,秦汉脱掉了身上的衣衫。每当修习进入瓶颈,便会来到碧森林,以这种古怪的方式,静静行走,静静参研天道。

光着脚,能深切的感受到源自大地的跳动,像一颗鲜活的心脏。不穿衣服,能深切的感受到微风的吹拂,能深切的感受到,碧森林内虽然一直在枯竭,但始终不曾消失的生机。

这个时候的秦汉,无论是身体,抑或是心灵,都会与天地完全契合。

他如今的修习速度,是以前的五倍。

小界天内的两万两千六百多年前,秦汉达到元神六重——元神金身之境。元神金身,便是凝练出来的五大分身。分身修为是真身的一半,防御力更是低的可怜,极为脆弱。但在元神金身之境,虽然分身的修为不曾提升,除却真身身上的防护型法宝,防御力与真身一模一样。

元神金身境界的分身,才是成熟的分身,也是强大的分身,这才有‘金身’的说法。

而在外界的七十三年前,秦汉已经达到天道四境——一里之内,诸般事物,囊括五行之道,一眼之间,瞧出现下之相,乃知前相之因,又知后相之果。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通过对天道的参悟,明白了造化启元不死灵阵护持的高山上,之所以会出现那个巨洞的原因。

那是在自己到达碧森林的不久前,一根黑色的巨棍,乍然消失,留下深不见底的坑穴。自己到达山顶,便看到了那般怪异的景象。而这根黑色巨棍,便是雪睛鬓毛狮守护的巨宝。他先前感受到的周身毛孔暖洋洋的气息,不是灵力,而是造化启元不死灵阵一直提供给黑色巨棍的强大生命力。

而黑色巨棍消失,造化启元不死灵阵将在百年内自动消失。包括黑森林、碧森林之内,附近的一切景致,也会消失,土地塌陷,寸草不生,此地变成一片死域——这便是天道四境的玄妙,一眼之间,瞧出现下之相,乃知前相之因,又知后相之果。

“难怪雪睛鬓毛狮会在死前,说那么奇怪的话。我尚以为是旁人拿走了此地的宝物,不曾想却是我自己。”这是秦汉领悟到天道四境后,无奈的想法。

他手中的小黑棍,便是此地蕴藏的巨宝。

结合猛毒和幻影阿修罗王的记忆,六百年前顶天山上的异变,他也知晓了小黑棍的来历,终于将先前所有的疑惑梳理成一条清晰的思路,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施展次元夺舍的人,至少能肯定八分。

这样的人,由不得秦汉不谨慎对待。是以,他更坚定了在此地修习至元神七重的心思。值得庆幸的是,秦祥林接受了第二次传承记忆,实力再度飙升,已经超过身为高级神兽的流氓水白虎。但即便如此,秦汉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以那个人恐怖的实力,除非秦祥林和水白虎都达到超级神兽的实力,才能对付。然而,它们两个距离超级神兽,还很远很远。超级与高级,一阶之差,但实力却是千万倍的巨大差距。

“这十大神通,帮了我,也害了我。”

此刻,行走在碧森林内的秦汉,无奈的想着。他能分明的察觉到大地像心脏一样的跳动,森林像老人一样的迟暮,微风像情人一样的轻吻。不同的天地元素,在他周围形成一波一波如碧浪的光团,一直缠绕个不休。这是对天道的感悟已经极深才会出现的情景。

事实上,他早就达到天道四境和元神六重的巅峰。算起来,停留在这两个境界,已经足足两万多年。

天道四境和元神六重,本来提升都极为艰难。秦汉在短时间内做到,其中一个原因是秦祥林接受二次传承记忆,得到巨大的益处。但最根本的原因,却是对包括大光明心经、暗黑魔经在内的十大神通的修习。

倘若没有修习这十大神通,秦汉达到元神六重和天道四境的时间,或许不会那么短。但耗在这个境界的时间,也绝不会这么长。

十大神通,上手极为容易,这十种囊括天地至理的神通,完全为秦汉开辟了崭新的天地。令他对天地的认知和领悟,初时可谓一日千里。便是因此之故,元神六重和天道四境,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就。但这十大神通想要领悟透彻,却难比登天。

整整两万多年,一个真身,五大分身,一起参研,却始终不得其法。唯独令秦汉肯定的是,先前对大光明心经和暗黑魔经的参研,所谓的光明心、光耀心,善巧精恳四相,暗黑九问杀的领悟,只是皮毛中的皮毛,与真正的十大神通,相差太远。

大光明心经、暗黑魔经、造化玄经、毁灭无往经、终结天人经、起源真经、五行圣经、信仰厚德经、星尘参斗经、万物永生经共计十大神通,依次对应整个宇宙间最为根本,也最为强大的十大神力,光明之力、黑暗之力、造化之力、毁灭之力、终结之力、起源之力、五行之力、信仰之力、星辰之力、万物之力。

正是因为对这十大神通和十大神力的领悟,一直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始终无法真正参透,连带着对天道的感悟,以及修为的提升,也因此缓慢下来。修习本来就是一个良性循环,一法通则诸法通。

而现在的秦汉,却是处在了恶性循环中,一法不解则诸法不解。

长时间毫无所获的秦汉,偶尔有所领悟,很快又会被推翻。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更多的时间,像现在这般在碧森林内静走,试图通过对天地元素更多的体会和感悟,借以打通一个突破口。

然而从来没有。

就算秦汉的心性再坚韧,意志再强大,再这样的困扰中,也不由地怀疑起自己来。甚至开始怀疑这些神通本身。就像今日的行走,秦汉记得很清楚,这是这八十二年来的第一千零七次,每一次,从几个时辰到几天,甚至个把月不等。

水乃万物之源,秦汉一向以为基准的法则,好像也失去了玄妙。即便一遍一遍的模拟,一遍一遍的感悟,却再也没有带给秦汉任何惊喜。唯独令秦汉安慰的是,这两万多年,他的神识一直在稳步变强,无论是内识还是外识,都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境界。

这是一切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

就这么走了整整两天后,秦汉终于生出懈怠之心,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暗道:“何必这么拼命呢,既然领悟不到,便休息一阵子吧,也有许久的时间没有去看青冥了。反正有五个分身在那里一直参研,也不差我这一个。”

一念及此,回到山顶的大阵之中,这才进入仙灵虚空——自从猜测到对方的身份,他行事愈加小心,即便在造化启元不死灵阵内,进出仙灵虚空时,也一定会回到隔绝神识的大阵,以免被人探知。

那样的怪物,神通肯定超出自己的想象。

“怎么了?”叶隐青冥一眼就看出秦汉眉宇间隐约的忧愁,有些心疼的问道。她虽然不如秦汉一直在小界天参研,却也知道,自己爱的男子,几乎所有的心血,都耗费在了其中。她甚至能隐约的猜测到,秦汉在小界天中,肯定度过了无比漫长的岁月。

“没事。”秦汉微微一笑。

“又是在为修习的事苦恼吧?”叶隐青冥怜惜的摸了摸秦汉脏兮兮的脸颊,柔声道:“这个方法没用,便换一个。这个角度无法切入,便换一种角度。你不止一次的跟我说,天下道法,万源归宗。前些日子,我也一直苦于元神二重的提升。却是画圣传授了我画之道,我用画之道重新参研,反而踏入了元神三重。”

脸上带着苦涩笑意的秦汉,登时身体剧震。当局者迷,当真是当局者迷。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十大神通中,完全忘记了还有别的道法,可以拿来参研和感悟。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秦汉嘴里喃喃叫道。猛地抱起叶隐青冥,毫不客气的亲了一大嘴,接着身形一闪,钻入小界天,立时拿起阵道一书,开始再次研读。五大分身,人手一本,也立即停下对十大神通的参研,开始再次研读阵道。

叶隐青冥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嘴角露出隐约的笑意。

一个真身,五大分身,六个人,同时参研一门道法。真身与分身毫无隔阂,任一分身一有参悟,立刻被真身和旁的分身知晓,互相之间,无论心念或者是感悟的交流,不存在任何隔膜。秦汉细细梳理着这么些年来,关于阵之一道所有的领悟,诸般阵法,各种大小变化,各种衍变之法,这一番汇总思考,令本来一直不成体系的心得,化为一条条清晰的方法与思路,很快便熟知于胸。不到半个月下来,自觉对阵道又有新的领悟。

他之所以选择阵道,是因为身边有一个堪称取之不尽的宝藏一般的大阵——造化启元不死灵阵。

在小黑棍没有被抽取之前,这等天地孕育的神阵,的确不可能破除。但如今它处在不断的削弱和衰减之中,而且只剩下十八年,便要消失,这才有了破除的可能。但其中的天地真义,诸般法则,却不曾消失一分。

“即便它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神阵,总归逃不出阵道的基本准则。大小变化,衍变之法,五类阵型。唯独不同的,便是它的阵眼阵脚阵灵,都是天地缓慢生就。我如今达到天道四境,对诸般生灵的前因今相后果,已经能清晰的探查出来。造化启元不死灵阵,我一定能破除。”

秦汉一脸淡漠的看着高山周围,方圆四千里的造化启元不死灵阵,心头生出强大的自信。神念时而顺着水灵元素,时而顺着木灵元素,时而沿着大地的土灵元素,甚至于空气中轻轻吹佛的清风,细细探查着每一处,哪怕是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水乃万物之源的确没错。但土、木这些物事,也是支撑水灵元素不可或缺的依仗。这个道理,秦汉在达到天道四境之巅峰,便已经领悟到了。

秦汉细细的探查着,每当有所感触,都交给小界天内的五大分身,一同参研。终于,在外界的两年之后,他找到了造化启元不死灵阵的第一处阵脚。那是一片草地。春去秋来,草木枯荣,却一直勃勃生长,那么些年过去,不仅没有减弱,范围反而在不断扩大。

“终于搞定了第一个。不过这造化启元不死灵阵,比远古十大奇阵还要玄妙,估计光是阵脚,几千几万都有可能。”

秦汉心头一喜,待到对造化启元不死灵阵有所了解后,踏入小界天中,只有偶尔才会出来一下,细细探查一番,又立刻进去。他委实不敢在外界耽搁太长的时间,毕竟,十余年后,此地便要化为一片死域,造化启元不死灵阵消失。到那个时候,便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范本参研了。

修仙无岁月,秦汉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在小界天中参研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