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等等,等一下, 您嘴上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祝泉泽随手捡起纸笔递了过去, “麻烦您还是画张图吧。”

“好的好的。”朱老板拿起圆珠笔, 就开始在纸上画图。然而, 他并没有按下笔头上的开关, 纸上自然没有半点墨水出来。

祝泉泽心想这人死之后脑子还真不好使, 好心帮他按下笔头, 圆珠笔这才吐出笔芯。

朱老板一拍脑壳, 笑呵呵地继续画图。

“李氏墓过去,还有一个小墓,墓主姓洪。洪墓对面有个小盗洞,那婴灵平时就躲在这儿。”

朱老板一路圈圈画画,很是认真。他将小桥,标志性树木,以及墓主的姓氏全都标了出来,写的是繁体。

最后,他在婴灵藏身之处标了一颗小星星。

谢无宴瞅了一眼地图,笑得见牙不见眼:“朱老板好兴致,没事儿就往坟堆里跑,记性还真好。”

大概是听出了谢无宴语气中的嘲讽,画地图的人不自在了起来。朱老板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坟区那里阴气重,自己蹲那里身体舒服。

谢无宴不搭腔了,这倒是个勉强及格的理由。

祝泉泽带头换了话题:“话说,业海婴灵反噬的那天晚上,您也在场吧?朱老板对此事怎么看?”

“我是在,但是那天我拿到你的名片后就回去了,后来婴灵是在坟地里遇到的。”朱老板说道,“婴灵为何反噬我不清楚,但我有一个猜想。当年我自己还打擂台的时候,黑市里有人卖一种增强剂,据说是在鬼牌上动一个什么小手脚,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鬼的战斗能力。”

就像体育比赛前喝兴奋剂一样。

朱老板说得陈恳:“大家都说降头师是造孽遭反噬,但其实玩过鬼牌的都知道——但凡是亲自炼出来的鬼,能力鲜少能超过主人。除非那婴灵并非降头师亲自所炼,要不就是他使用了什么增强剂,才让婴灵有了反噬的可能。”

祝泉泽眼前一亮,这倒是一条新思路。

谢无宴似乎也来了兴趣:“这个增强剂是什么人在卖?你买过没有?”

朱老板摇头:“不曾,我也仅是听闻。据说那位真人从不抛头露面,若能遇到,也仅仅是他传召的纸符人。”

鬼修大佬。身份与那个吹哨人似乎吻合。

但祝泉泽依然怀疑朱老板有充分的作案动机,说不准还和这位大佬之间有些合作。他忍不住又试探了一句:“记得你之前说,努力留肉身的原因是要为自己复仇......”

“是的。”朱老板神色呆滞,最后摸了一把自己苍白的面颊,“但我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保住肉身吧......”一句话说得可怜巴巴的。

最后,祝泉泽还是给他开了两帖大补阳元丹。

朱老板走后,祝泉泽将他画的地图交给子桢,心底还是对朱老板留了个心眼。那天他和子桢见面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被调查的刘天师。祝泉泽假装无意地与他聊起了朱老板。

朱老板大名朱权荣,前段时间也算得上是业海里的风云人物,但这类风云人物大多昙花一现,很快就销声匿迹。

刘朱二人不熟,但好歹算是半个同事。刘天师似乎根本就不知朱权荣已经死了,只是说朱权荣在那次重伤大败之后,就此金盆洗手,退出了斗鬼界。

“也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谋生,”刘天师摇摇头,颇有几分惋惜的意思,“听说他打擂台前家里经济条件就不好,那次输了擂台,业海还扣了他不少钱。诶,入这行的人,谁心里没点苦衷啊。”

祝泉泽一想到出手向来以“万”为单位的朱老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天,祝泉泽风风火火地跑回小姨,一进门就和谢无宴喊道:“朱老板有问题!”紧接着,他复述了一遍今天和刘天师的相遇。

谢无宴倒没太过惊讶,神情冷冷清清,就好像早知道了。

“朱老板的确有问题。”谢无宴对祝泉泽浅浅地笑了一下,“但不是你想的那种问题。”

祝泉泽不太明白:“啊?”

“朱权荣的确死了,或许正如他所说,就是被业海给害死的,但现在附身于朱权荣尸体的东西,却并非朱权荣本人。”

祝泉泽:“???”

“首先,朱老板手上戴着的都是明器。他自称高仿,但高仿品不可能自带阴气。他手上分明就是墓地里的东西。其次,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圆珠笔,写字写的是繁体,似乎也不太像一个正常的现代人。”

“朱老板常去坟区,并非是因为喜阴——”谢无宴顿了顿,“而是因为那里葬了一位民国大贾,恰好姓李。很有钱。”

“那就是附身之人的阴宅。”

祝泉泽突然想起那张地图,朱老板的确是在这位李氏坟墓附近发现的婴灵踪迹。

“但,但这个李氏又是怎么附到朱权荣身上的?”

“我不知道。但我猜测,朱权荣在炼制鬼牌的时候,也没少走歪门邪道。他可能去墓地抓鬼炼尸,恰好就惊扰到了李氏。李氏许是成了他的鬼牌,许是和朱权荣有了什么联系,然后在他死后乘虚而入。”

祝泉泽一惊:“那他这样还想为朱权荣报仇?!”

谢无宴耸耸肩:“兴许只是借口。我看他只是贪图一具肉身而已。”

“所以,我说这个朱老板的确有问题。但我更倾向于他不是凶手。”谢无宴摇摇头,“原因其一,之前也说过,他现在自身难保,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原因其二,他在这段时间里频繁出没坟区,却没有激活绊鬼绳,可见李氏不曾见血,是一个没有杀过人的鬼。”

祝泉泽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快乐地给人做药了。

他之前以为朱老板要害他。

然而,婴灵依然没有下落。

子桢带人去了朱老板说的地方查看,一无所获。也不知道是朱老板在诓人,还是这东西精得要命。那片野坟地都快被冲着悬赏而来的天师们踩为平地了,也没人知道婴灵在哪里。

事态陷入胶着,却又很快出现了转机。

又过了几天,九皋镇有人家向鹤鸣山道观报案,说他们家刚会跑步的小孩中了邪。

小孩才一岁半,叫陈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