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三个半式拖拉架

袁凤吟叹息一声,也怪不得伯芳,毕竟太过仓促。而伯芳聪明反被聪明误,身子达不到,脑子却悟到了一个境界,但因为身子限制了思维,他就想象不到还有另外的路可以走,反而缩短了眼光。

这就跟童安祺似的,总感觉跟凤吟就差一点,但每每就差那么一点。他始终不能理解,凤吟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伯芳,目前确实不宜传授太多,这样下去不是好现象。想到这凤吟也就不怪他了。对伯芳道:“涉猎一下也好。”再没问细节。

伯芳问:“师父,怎么再去哪里?这么简单就行了?”

凤吟道:“你脑子不是挺好使的吗?怎么越练越不明事理了?踹自己人两脚算本事吗?你也不用跟我装傻,说说有什么看法。”

伯芳道:“师父教导过,当打不打是准傻。那毛猴来势汹汹,是我们不了解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今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是各家还是袖手旁观。这不是怕他们,而就没打算动手,他们在等着看咱家笑话。”

伯芳看了凤吟一眼,看凤吟不是哄他,这才放了心。实际伯芳害怕凤吟说自己小小年纪全是心眼。伯芳顺手抱过小镰继续道:“咱干得是镖局,人家开的是商号。武行讲的是个‘义’字,商号讲的是个‘利’字,而武行讲义,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弄口饭吃。同行相帮,同行又是冤家,瑞昌的买卖字号大,干得不止是镖局,所以就有了隔阂。而今山陕商人在咱这做买卖,是来挣钱的,他能用自家人自然不会用咱的人。都是‘利’字使然。

咱家能立足,靠的不是钱财,不是仁义,甚至不是师父的威望,就是地利。因地利制约,不得不合作。而咱家的靠山又是大帅府,他们能与大帅府直接来往,自然就可以越过咱家。瑞昌近来办了些许义举,得利的是乡邻而不是这些商界人士,乡邻又没什么本事,而镖师乡勇又依附与商号。咱家只是合作首选而已,却不是朋友。咱家与地方稳定作用也不大,而且还与人分碗饭吃,若是倒了,与他们只有好处。所以这些人才采取观望,无非商人之心,唯利是图。”

凤吟暗暗点头,道:“伯芳,你确实是个人才。你知道童安祺为什么这么乐意跟你来往吗?”

“他故意引我走歪路?”

“没那必要,他非但不会引你走歪路,他还会认真教你。”

“为什么?”

“因为他也知道你是个人才,将来我必重用你,甚至待我无奈之时,都得依托与你。”

伯芳听到这,撩衣跪倒:“师父但凡吩咐,弟子在所不辞!”

凤吟道:“好好练拳,不要着急,我早晚会教你真传。”

伯芳道:“师父,我们下一步怎么打算?庆隆会怎么行动?”

“镖局会准备人手等待调遣,但我不用他们,接机改制。你分析的很对,即便我们解决了事情,也不过是自家的事。过些日子,有朋友回来,你去棺材铺按这准备香蜡宝树,回头我带你打人去。”

“师父,要开杀戒?”

“请朋友。”

“请朋友为何准备这许多香火纸钱?”

“他们不是看我们江湖根基浅么?而今天下,大帅府都须请镖师护院,皇杠都须镖局押送,江湖立足是个‘艺’字,有艺则能服人。这些天我也没闲着,累坏了我那铁青花的宝马。过些天是三爷的忌日,三爷走得突然,去世少有朋友知,一直也是个遗憾,而今周年忌日,会有不少老朋友到场。地面上那些跟过三爷的兄弟自然也不会忘记那份交情,届时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义薄云天。

不是不知道毛猴底细不敢下手么?也让这些见利忘义者看看,什么叫做不知底细。”

这一席话说得伯芳心血澎湃,道:“师父,我准备了香火往哪里寻你?”

凤吟道:“且在斗场等我。”

“好嘞!”伯芳答应一声就要奔跑,凤吟道:“稍等。”就讲那小镰分开两把,给了伯芳一把,道:“若有毛猴当道,只管砍下去。”

伯芳挥舞了两下,兴奋不已,小镰浑身好几个刃,是不容易耍,但正因如此,不费劲就能伤人。

凤吟跟在后面看伯芳跑开,心想:都快到了。

袁家的银子丢了,确切说是袁家被抢了的银子又被抢了。丁蕊的兄弟拉了一队人,拼死了也没夺回来。高手就是善用危局,自力更生。

虽说都是同行,戴氏对自己关照那是一门师承,别家就不好说了。想当初戴家险些被人灭门,那血淌的走路都打滑,这是正经血的教训。戴二闾回家扑了个空,骑马赶了三天才将大闾的尸首赶回来,那是什么滋味。

而后广盛关张,弟子分离,都做了最后的打算了。要不说自早只见打人不见练拳,而后李洛能先生广开门户发扬广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得冲得上,门户就得要大,枝叶繁茂才跟根深蒂固。

后一辈“小黄河”北岸出了七十多岁打擂夺剑的尚学礼,功力纯厚功架严谨的杨殿卿,名震江湖开宗立派的卢嵩高三位,此并称为“周口三杰”。

又有卢前辈的结义兄弟、广开门户的宋国斌。南岸也出了买金奎、陈金坡、马存典、马颜才等十位高手,两地高手不分彼此,并称“周口十三太保”。

差一辈分的同龄又出来许多得大成者,如铁掌双把杨老四、赛黑熊李豪友、铁手耕犁铁志豪、练神还虚吕瑞芳、李道夫、铁头孙少甫、陈斌等等,都是响当当硬杠杠的好汉,那故事就多了。

以卢嵩高、宋国宾、买金奎、尚学礼先生为代表,奔赴各地威名远扬。众好汉团结一致,出镖打擂打码头。血气方刚敢迎着子弹上,艺高义气重一口气打下十二个码头……那一代的故事直叫人荡气回肠拍案叫爽。

特别挪山虎尚学礼前辈,七十多岁打开封大擂,愤然登台,力毙少林嫡传大红拳的督军教习张麒麟,夺剑而回,显出了心意拳拳带肘崩膝特殊根基的狠毒打法。

这一脉也是猛练,还很有意思。尚学礼身高力大,行及奔马,使四十斤二截铁哨子,大过步践蹿携人跃溪。也特喜欢身强力壮的后辈,特别是赛黑熊李豪友,使怀抱顽石把搬二百斤巨石应手而飞,复以过步践穿追之捧起再掷。显出了特殊根基的特殊练法。

拳之宗师卢嵩高手法毒辣,每每交手轻松取胜,行走南北名震江湖,只身闯荡上海滩,打出一片新景象,武人皆知心意十大真形,卢公首推一功。可知**十形灵变凶猛。

金钟护体买金奎,软硬功皆至上乘,做龙蛇二形时,如若无骨,而硬功则可以单手插河堤至肘部,冬天隔着别人穿的羊皮大袄,抓透其锁骨。

人未至地先动,一把塌墙的杨老四,以手耕犁的铁老头,灵蛇四把的陈斌,都依身形心向出了自己的风格。而这些人之间切磋的故事,更能体现出心意拳差之厘毫谬之千里的奥妙。

这就是之后的事情了,说这些就是对比着形意门的开花结果,也说一说心意门的光辉岁月。

两三个兄弟两三条哨子棍,面对数十人的围攻打下一片码头来,这魄力是一脉相乘的。选徒的时间都喜欢天生的,天生含蓄的也都有法子激发出来。

要说这个练法是不是傻练,**理论是傻练能琢磨透的么。别说,还真有个傻练的。袁凤吟那个傻子表兄凤梧,就大姑姑那孩子。

这人脑子小时候烧坏了,长得人高马大,但就是不转弯,三加二知道等于几,二加三就不知道了。当初有人骂袁成孝脊梁,就为这事还偷着乐,说他们家出了一对彪子。

凤梧天生一身力气但不会使,推磨夯地没问题,打人不行,长那么大还总被人大。后来没办法,四爷教了他一手虎洗脸,这下惹大发了,跟人急起来一巴掌拍在柱子上差点把小庙掀了。

四爷也怕,就这样的缺心眼也不敢教,学多了不定就把人打死了。

凤梧的把式比凤吟他们不一样,很多地方他吃不透,但吃不透他却能出来劲。这倒不是他身大力猛,是因为这拳式走**。

**拳这个**跟别家的**还不大一样,它外形就怪,正是因为这外形,逼着自己出大劲,如果合不上,道都走不正,不用打人,自己把自己就拧歪倒了。

要么功夫出不来,出来就不轻。功夫到了几手单式就管用,就凤梧那号体格,把人一裹,裹不严实都不怕,对方一挣扎自己就摔出去了,但凡加点劲就管用。

所以开头四爷教了些傻站猛晃的桩给他,但久了发现也不好,都是练了些被动的,万一一人用兵器打他,他不会变通也吃亏。

就从形上下手教的,虽然凤梧傻,但合不上难受他也知道,他又是夯夯猛凿的主儿,就已偏带全,还就练出了点东西。

猛练身子不行的,都是局部发力了,其他地方跟不上,这边又猛耗,一准伤了。若是再自作聪明想出这法那法来,脑子再糊了就没救了。

凤梧有四爷看着,悟不出来大道理来但知道哪不到位,练来练去他的架子还挺标准。由于凤梧个子太大,虽然有劲,但腿劲相对还是弱,做一些动作的时间就下不去,下不去还得使劲,上下就脱节了。

这个不用教,身子自己就找办法了,凤梧养成了习惯就是上下脱节,身子蓄力了,可以说是个半身拖拉架。

怎么理解就是脚踏纯是为了卡点,靠着挺胯合上力,这样力还不透,身子就不自觉蓄力了,但因而打出把艺来刚猛凶悍,大有无坚不摧的架势。

这个蓄力是针对心意拳讲的,实际就一般理解,这不算问题,而且这个空挡很难把握住,一旦截拦不住那就损失惨重了。

四爷一直逼着他练鸡步,但是他傻归傻却知道累,累人的事情他还不干,再说还急,没办法,就形成了一种刚猛暴弹的高步架,多少有点僵,也没了践蹿。

凤吟一直不怎么爱跟他呆一起,见不得他那个流鼻涕的样儿,但此时身边实在无人,凤吟就去找他表兄,这一找竟找出了一套练拳的法子,三个半式拖拉架。

当日就传出消息,袁三魁周年大祭,袁三爷以义行事,以艺压人,奉的是个“勇”字,当日设铜镜生死擂,无论江湖道上的朋友,还是毛贼流匪之辈,有怨报怨,有恩报恩。届时闲杂外人一概清离水寨,少来人多吓唬人这一套,明暗两路任人选,看看有点什么能耐就穷咋呼。

老奶奶有话“咱家不是南门楼上的家雀,吓唬吓唬就飞了。”

袁家将立以铜镜照壁,“刀枪林立定三河,铜镜映面两阴阳”,进进出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照一照项上人头。

“蛇死三天尾还动,虎死三年不倒威。”莫欺我家道中落,府内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