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字如令可存兵

袁凤吟也看出人家让青面来了,这就是道上的。没有利害冲突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下手还是留后路的,图的就是个交情。

而且这几位很会办事,白日里不张扬,或者是不敢张扬。但这个时候趁着月色有个短暂的接触,也就行了。两下都知恩情,再以后关要场上遇见了,不定谁得谁的济。

袁凤吟赶紧道:“青铜,行了吧。”又对小虎望了一眼:“小虎兄弟,把牛头提上来。”

小虎还没等动手,那位当头的一摆手:“袁当家的,不用麻烦了,不图那个。金山银山,不如兄弟情分如梁山。”

但青面爬起来了,还不服。他确实不能服软,因为明天还得指望他盯着擂台呢。就在这栽了,即使外人不知道,明天也没脸再呆下去了。

这也就是青面,要不说练拳走江湖天赋很重要。天赋不光是体格、悟性,关键是那胆量跟心态。都说是一胆二力三功夫,这个各阶段有各阶段的理解,但最朴素的理解,就是得天生有胆儿。技术容易练,胆可不容易练。所以胆小的,不惹事,在家搞点继承发展可以,走江湖不行。走镖这拨的师傅,不留这类人,也不培养。

心态也很关键,总是自卑,因为身子骨不行才练拳,有志气是好事,受过欺负也是个感受。但是总怀疑自己,受点挫折就退缩了,这种也是庸人自扰之人,不用别人,自己就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了。

也传不得。

青面之所以有能耐,也能挺到今天。不是他学得功夫多深,他下手多狠毒,心眼多狡诈。都不是,是他悟性高胆气大,再是有个打不死的劲儿。倒下再爬起来,不丢人。

所以青面往往是屡败屡战,越战越强,功夫翻番的涨。

青面道:“兄弟,今天我打了好几擂,天一黑,小风一吹我反应跟不上了。你看,你把我放倒了,我倒了又爬起来,就感觉适应多了。要不你再踹我两脚试试,让我再清醒清醒。”

那黑汉子放下腿,冷冷看着,脸上露出苦涩之色,缓缓抱拳,可拳还没抱起来,一腿没有预兆的就蹬过来了。

青面两手上下分开,顶着他的鞋底就弓着身硬挡,这一弓一缩,两手一护还挺管用,这一腿就没咋地。

但是那人第二腿又上来了,这一腿青面不让了,肚子一挺,就往前迎,两手上下分开,就放这人往里踹。

青面这手也挺歹毒,通常人吃了一次亏,第二次通常会换个法子,比如往侧里躲,再反击。但是青面经验多多,他连地趟都没时机用,何况闪躲。

就看那人那支撑腿,定比这一条还有力,估计那一条是起腿低些。如果他一腿蹬空,自然闪躲,定会遭到那另一腿的扫踢、勾绊。万一他裤子里帮着铁瓦,自己就废了。

莫不如锁住他的腿把他制服。

眼看那人一腿蹬来了,青面两手一扣,“啪”,手里轻轻的没有重量,没扣着。

那人反应奇快,是一虚腿踹来,青面一扣没扣着,那腿反而又来,一腿蹬在他胸口之上。

青面也顾不上那么多,两手往起就掀。太快了,那人一腿收回,一转身腾空踹出两腿。

青面接连退了三步,算是躲过了锋芒。

那个人的腿法看似繁杂,实际非常单一,就是个踹,只是踹得太连贯了。

那人这一连环腿没踹着,紧跟了两步,这还是他头一次追人。

他在后边追,青面在前面跑,眼看再跑几步青面就要自己跳下去了。没想到青面一调向,朝那柱子就跑过去了,真是狗急跳墙。三步两步就踩上了柱子,身子翻起来,倒挂金钩就是一腾身子。

那人的连环腿也到了,正踏在台子边,头也没回,身子一仰一勾提,打了一个地上的倒挂金钩。

这都是有经验的人,他要不这么打,万一青面反击快,就把他踹下去了。

这就是擂台赛的刺激处,踏在擂台边缘,往往能出现奇迹。

这人宁可倒地也不让人踹下去。是太紧张了,他身子铺地一翻,但青面并没下来。

抬头一看,青面却攀在横梁之上,倒抱着那龙骨横梁。

那汉子想都不想,退两步一个腾空二起,就去够青面。他踢过去,青面翻下来。

实际也是打急眼了,既然青面原地不动,也踹不解释,那天棚多高。但青面趁他二起,就翻下来了,人往下翻,动作没闲着,一脚凌空蹬在那人后脖子上。

“咔”一下,那小子一个踉跄就往前仆倒。

青面落下来后也是紧几步的踉跄,不过手一拍地没爬下。但隐隐感觉脚后筋一崩有点凉,心里吓出一阵冷汗,好在没感觉到有人踢他脚筋的感觉。

这才放了心。

说青面怎么这么怕,因为有时间起跳或者下落幅度过大,脚筋受不了压力,能自己绷断了。绷断的时间会感觉有人轻轻踢自己后脚筋。十有**就是断了。

青面知道没有大碍,但心里还是非常慌张。待他调整过来,那人拧着脖子也爬起来了。

那人还挺逗,就拧摆着脖子往那梁上看,这一看不要紧,面露惊诧之色。随即收了手,靠到他大哥身边。又往台子上一指,他大哥顺着这一指看过去。

哦,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台子上空了一把座椅,就见这椅子上便挂了一面旗帜,上面工工整整的隶属大字,是一个“井”字。

就见那带头大哥朝那旗帜一抱拳,对凤吟道:“这一位,可是井贤大哥?”

袁凤吟道:“正是井贤。”

那带头大哥道:“得罪了。”回头对那三位兄弟道:“弟弟,走吧。”

人家没留姓名,袁凤吟也不好问,但又怕是人家自己不方便先卖弄,于是还是追了一步道:“各位好汉,方不方便留下姓名,方才多谢手下留情,也多谢照顾兄弟颜面,多谢了。留个姓名,也好让兄弟知道该感谢哪几位。”

头一位汉子道:“兄弟安徽封小手,方才这一位是蝎子虎。”

袁凤吟道:“多谢了。”

那几位走下台阶,但走两步那头一位又独自赶了回来,这次显得亲近了许多。但因为这份亲近,就少了遮掩,那人脸上就露出庄重之色。问凤吟道:“你与那井贤是什么关系?”

袁凤吟道:“一门兄弟。是我家的故交。”

其实凤吟跟井贤没交情,井贤是四爷的朋友,初出道的时间借过四爷的银子,得过四爷的关照。也跟四爷约好,绝对不在周口地面犯案,所以当地名声不响。但是在洛阳,在安徽,道上的没有不知道他的,头一号的飞贼。又因义薄云天,所以颇受绿林拥戴。有这一面旗帜,安徽那边算是安顿好了。

那人听凤吟这么讲,道:“兄弟,你得当心。盯着你们的,可不止三家两家,多保重。”

凤吟深深一拜,道:“感谢大哥指点。”

那人看凤吟真诚,又道:“留意一个破唇,此人若是登台,最好别要与他近战。”别的人家再没说,再说就破了规矩了,一抱拳:“告辞。”

说完带着几个兄弟披着月色离开了。

这就是江湖,有时间珍宝美色堆在面前都不为之所动,有时间却一字千金,一句话就能赊上好几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