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在长诗《荒原》里写道: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荒地上长着丁香,

把回忆和欲望掺和在一起,

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同样是四月,在嬴政的眼中,却是一番完全不同的观感。嬴政九年的四月,对嬴政来说,是无法忘怀的一个月份,是混杂着快意与愤怒的一个月份,是书写下光荣与耻辱的一个月份。

这一月,嬴政离开都城咸阳,抵达雍城,驻驾于蕲年宫。嬴政此行雍城,专为行冠礼而来。雍城,乃是秦国以前的都城。在一百十二年之前,即公元前350年,秦国始迁都于咸阳,嬴氏宗庙却一直留在了雍城。冠礼,必须在宗庙中举行,禀告祖宗。嬴政要行冠礼,便非来雍城不可。

孟子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按儒家的理论,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而在我们这个素有礼仪之邦之称的国度里,时至今日,许多古代礼仪已经不复存在,冠礼便是其中之一。而在古代,在众多的礼仪中,冠礼却有着它特殊而重要的位置。

礼记云:冠者,礼之始也,嘉事之重者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对男子而言,行过了冠礼,才能算是正式**,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开始享受**的权利,同时承担**的义务。别人也将以**的标准来要求和考量他,责其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

婚礼可能不止一回,但是长大却只有一次,冠礼也只有一次,自然需要慎重对待。冠礼在细节上有着严格的规定。地点呢,必须在自家的祖庙之内。时间呢,当然不会像今天那样子,专挑带6或8的日子,敷衍了事,没有水准,而是要事先进行占卦(譬如蓍草茎占筮),经过复杂而严谨的程序,找到那必然而唯一的解,最终择定吉日。冠礼上,除了加冠者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角色——宾,即仪式主持和见证人,这人也不能随便找来,同样需要通过占卦的方式决定。

离嬴政的继位大典已过去了九年,秦国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大型的盛典。对嬴政这种级别的人来说,一场冠礼下来,成本和花费自然小不了。嬴政又怎会心疼花钱呢!这场冠礼,代表着他的形象,代表着秦国的形象,自然是越辉煌越隆重越好。如果发生在今天,相信这场仪式一定会向秦国、六国、乃至全世界进行现场直播,让人们都能一睹为快。不过在当时,能亲眼目睹此一盛典的人,却只有数百人。获邀出席观礼的,无不是秦国的权贵。

己酉日,既定的吉日,天公作美,无风无雨。冠礼的宾也已确定,由德高望重的御史大夫隗状出任。

数百观礼者聚集一堂,却出奇地安静。无人敢在嬴氏宗庙这么庄严的地方喧哗造次,他们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即将出现的历史性场景,多年以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他们或缅怀或吹嘘的谈资。

而在所有的观礼者中,再没有人能比赵姬的心情更加复杂。出于我们都已知道的原因,她本不想来的,但是嬴政的冠礼,她身为母亲却又无法推卸,必须出席。

亲眼看着儿子长大**,哪个母亲能不激动和感伤呢?就如同今天许多母亲,会在儿子的毕业典礼或婚礼之上,忍不住流下幸福的泪水。可赵姬这个母亲,却一点也不幸福。没错,嬴政是她的儿子,他身子里有她的血,他终于**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赵姬心潮起伏,如坐针毡。面对观礼者对她的祝贺,也只是强颜应付。赵姬和嬴政一样,五天前就到了雍城,??焙土礁龆?釉蚧沽粼谙萄簟W蛞梗???扇烁??屠匆环堇裎铩E?寺铮?盏嚼裎镒苁强?牡摹?烧约Т蚩?豢矗?聪诺没杷拦?ァY????屠吹木尤皇橇郊??埃??页叽绾土礁龆?拥纳硇问?治呛稀2晃士芍???拿孛芤丫?毁??⑾帧U约Т缶澹?肱扇私?讼?⒋?莞?羰卦谙萄舻??保?捶⑾炙?丫?獾搅巳斫???チ巳松碜杂伞R虼耍?谒?母芯趵铮??肫渌凳且再??盖椎纳矸莩鱿?獬」诶瘢?蝗缢凳且??钡娜酥实纳矸莩鱿?獬」诶瘛?

多年以来,她第一次感到畏惧,感到权力失去之轻易,感到肉体的卑微,欢爱之飘渺。昨天之前,她还是无所不能的太后,一夜之间,她便成了阶下之囚,毫无反抗能力。逃?她终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也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又能逃到哪里去???焙土礁龆?樱?恢?老衷谠跹?耍??鞘欠穸蓟蛊桨玻?

正焦虑不安之时,赵姬抬头一看,发觉隗状向她走来,心里不禁一阵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