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讨伐军中了伏击,关小山的归程相应提前两天,生灵节前三天就赶回昆仑城。wWW。QUaNbEn-xIAoShUO。Com进城之后,他先将云出岫送回临尘阁,然后和张子管一路走一路聊,来到四校合一广场。

此时估摸是申初时分,张子管谈兴正浓,见天色还早,就拉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关小山见状便急急说了声下次再聊,转身径直往王老头的冶炼坊赶。有几天没见赤灵心、智多星这两个小东西了,他挺想念的,特别是心情舒畅急于找人分享的时候。

讨伐军出师不利,几近全军覆没,关小山收获却不小,不仅预定下“云出岫护身神将”这个梦寐以求的身份,还趁机和她拉近了关系,两人接触时隐隐有些亲近的意味,不单纯是上下主从那种刻板、严谨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可惜的是,这些收获不可对人言,甚至不能说给赤灵心、智多星知道,只能找到这两个小家伙该捶打的捶打,该温存的温存,以此宣泄心中的愉悦。

兴冲冲地赶回王家冶炼坊,关小山发现冶炼坊门板合拢了一大半,像是打烊了。

“天还早得很,怎么就关门了?”

他有些奇怪,顺着留出来的门板进了铺子,却见冶炼坊内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再往前走,后院和铺子一样,也见不到一个人,便越发奇怪:“难不成遇上什么婚嫁喜事,冶炼坊的都去赶酒席了。。。。。。”

他对王家冶炼坊向来不上心,这时兴头正足,更没心思理会闲事,奇怪的心思稍一浮起就被抛在脑后,他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小屋。

小屋的门板敞开大半,关小山跨步进去,见屋内空空荡荡,赤灵心和智多星的影子半点也无。

“咦!难道它们也跟王老头赴宴去了?”

他一边想,一边踱步进屋四处打量,想找两个小家伙到哪去了的线索。等细细打量以后,他才发觉屋内有一些异常。平日里,这屋里除了草席和墙角堆放的新鲜肉食,并无其他杂物,此时却有许多蛛网破絮一样的零碎挂满小屋上上下下的角落,像是空闲很久后留下的痕迹。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关小山眉头一竖,右手握紧了钢刀。

他心中警兆方生,脑后突然呜呜声响,似有无数刀枪刺砍过来,声音急迫得好像到了耳边,关小山大骇,顾不得探究是怎么回事,脚下猛然一蹬,向前蹿出一丈,希望先摆脱后面的偷袭。只是等他落地站稳回身看时,却立时目瞪口呆。

小屋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七位手持利刃、身披铠甲、头缠毛巾的真武者,七位真武者前三后四分做两排将小屋门当得严严实实。

前面一排左边是位手持长枪的年青人,右边是一位持刀的成年大汉,两人手持刀枪虎视眈眈盯着他,中间却是一位上了岁数、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使的是刀,刀在背上没有持在手里。他双手忙着从门缝下掏摸出一条半透明的细细的绳索,然后像渔夫收网,一边扯一边在手中兜转。

随着老人的动作,悬挂在小屋四壁的蛛网破絮先后弹起,开始向中间合拢,与此同时,地面和屋顶泥土簌簌而落,更多的蛛网破絮随之露出,从头顶、脚下向关小山合拢过来。

关小山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入网的鱼,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他认出来了,堵住小屋门口的七人是在东垒见过一面的巴蜀谷地的鱼凫家行商,水花子说过,行商队伍一般由真君领队、以真人级修士为骨干组成,高级真武师这一级的家族子弟只有面临突破之时,才有可能进入行商队列历练;也就是说,眼前七人的修炼等级个个都不输于他。若是在旷野,他还有可能利用穿花绕树身法逃走,在这里——只有一个出口还被严严实实堵住的小屋——他不可能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收网、自己大鱼一般落入网中。

脚下忽然一滑,一片丝网从泥土中弹起向小屋门口滑去,关小山被带了一个趔趄,站稳身子后,他干脆抛下钢刀,说道:“诸位是为金石之心来得吧。不用这么麻烦,我等级低微,在诸位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正在收网的老者手下没停,只眼皮一抬狠狠盯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识时务就好!金石之心有人看重,老夫却不看重。以老夫的心意,一刀将你剁了为青铜峡死去的子弟报仇最干脆,不过,有人舍不得,还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最好珍惜,不要给老夫杀你的借口。”

关小山心一沉,倏然意识到,四枚珍果凑齐只够一人修心之用,这个人选必定是鱼凫游这等家族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至于其他没有资格的普通子弟实在没理由特别看重金石之心,在他们眼中,也许更看重报仇——为青铜峡冤死的子弟报仇!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苦笑起来,干脆高举起手,说道:“谢谢提醒,我会珍惜的。来吧,随便怎么绑都行,不用费事用烂渔网拖一次。”

老者双手继续收网,只嘿嘿冷笑道:“小子,我见过的人多了;你若显得不服,我倒放心一些;你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放心。嘿嘿——实话告诉你,这个破渔网能够生擒活拿四级凶物,比什么都管用,你就别动心思了。”

破渔网很大,看样子撒开了能将整个屋子罩起来,只是在老者不停地收拢下,收缩的越来越小,最后成了臃肿的一团。随着笼罩空间的缩小,关小山终于无法从容站立了,他索性躺下,任由破渔网密密地缠绕上来,口中对老者说道:“你错了,就算我有其他心思也不会在你面前玩。你不在意金石之心,别人却会在意,而且这个‘别人’说的话你必须听从。既然如此,我干嘛不和‘别人’打交道,非要和你玩心思呢?”

老者一滞,被这番话气得黑脸发紫却无可反驳,手底下便狠狠一抖,将破渔网临空旋转了几十圈,拧成了一个大麻花,关小山就像麻花芯子一样身子歪曲的不成摸样了。

眼见目标已经受缚,一个壮实汉子就拿了一条皮索上来,准备勒住关小山嘴巴。关小山见状忙阻止道:“等等——我想知道,王家冶炼坊的人呢?是不是被你们灭口了?我的两只小宠物呢?不会被你们当作烧烤吃了吧?”

鱼凫家真武者尽皆沉默不语,壮实汉子手腕一圈,将皮索往关小山口齿上套,关小山竭力歪了歪头,躲开两寸,口中急嚷道:“诸位,你们不在意我的要求,鱼凫游却会在意。除了以死胁迫之外,他没有任何谋得金石之心的手段。与其如此,诸位不妨把王家冶炼坊的人和我的两只宠物送给他做礼物,让他有更多的胁迫。。。。。。呜呜。。。。。。”

没等说完,壮实汉子就隔着破渔网将关小山的嘴巴堵住了。他不甘地呜呜大叫,妄想得到对方回应,以便从中探知赤灵心和智多心的下落,只是没叫几声,眼前一黑,耳边忽地一响,一个大皮袋子当头罩下来,把他连人带破渔网一起装了进去。

关小山彻底死了心,这一伙人心智坚决,做事利落,很不容易忽悠。

被装进皮袋后,关小山以为对方会立刻把他转移到其他地方,谁知不然,对方拖着皮带走不远就停下了,然后有人问道:“得手了?”听口气像是另外一伙。

“嗯。”

老者简略地答了声,随后说道:“这小子似乎对冶炼坊的人很看重,先别急着杀,等天黑了带到可靠的地方安置起来。这小子若不老实交代,到时一块杀。”

“哦,知道了。”有人答应了一声,接下来就没了动静。

听到外面的对话,在皮袋里的关小山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欣慰的是王家冶炼坊的人性命还在,比他们更重要的赤灵心、智多星应该也不会被草率斩杀;担忧的是对方没有提起两个小东西,不知它们被关在何处,是否能和自己碰上。与此同时,他还明白,自己仍在王家冶炼坊,可能是在后院王老头宅子里,对方显然在等待天黑,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想透这些关窍,他便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沉下心来思考对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想来是天黑了,皮袋外面终于有了动静,那个老者的声音不断响起:

“大伙分头行事,你们三个负责押送王家冶炼坊的人,派一个人先出去,在前面注意动静,若有不妥尽快通报。两个在后押送,注意别被昆仑城的人撞破了,否则,面子上不好看。”

“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回去,收拾东西,带上坐骑,离开昆仑城。你们俩儿随在我身边,你们俩儿等一会再走——将这里清理一下,注意别留下痕迹。”

随着老者的指点,轻微的脚步声次第响起,一批又一批人离开。关小山在心里默算,刚算到对方共有八人之时,身子一动,皮袋腾空而起,咚地一声轻响,被扛上肩头,随即一起一伏,被老者负着向前移动。

这伙人是以行商的身份来得昆仑城,行商的接待住宿向来有临尘阁下属奉天府负责,关小山听老者说要带上坐骑,就估计对方是去奉天府。果不其然,老者背着他默默地行了一刻钟,便有人打招呼道:“鱼凫老爷子买的什么好东西,这么大一袋子?”

老者伸掌在皮袋外面拍了拍,豪爽地哈哈大笑道:“老夫倒想多买点好东西,可惜住了许久却没能淘到,只得空手上路了。哈哈——这不,刚才去枋市买了一些新鲜肉食,当作灵宠路上的吃食。”

“哦?鱼凫老爷子准备离开?什么时候,明天吗?”

“不等啦!马上就走——像我们这种四处游荡的人,无所谓早晚,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老者和一个似乎是奉天府下属人员闲扯了几句,便告了声别,扛着皮袋继续前行。没多久,关小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阵兽类的呜咽,知道到了鱼凫家歇息之处,呜咽的兽类应该是鱼凫家子弟的灵宠坐骑。

嗵地一声,关小山毫无准备地被重重墩在地上,随后身子一歪靠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上,兽类的呜咽在耳边回响,脸颊脖颈不时被一股股热气喷上,他估计自己依靠的是一头灵宠。

皮袋外脚步踢踏声响,急骤而又有序;鱼凫家修士似在收拾形状。关小山竖起耳朵,侧耳倾听脚步声的不动,希望判定对方是否有留守人员,人数具体几何。就在这时,皮袋外隐隐传来两声咕咕的鸣叫。

鸣叫声不大,是一般小兽发出的,只是落到关小山耳中,却让他浑身一震,欣喜若狂。他太熟悉这个叫声了,甚至能分辨出其中的愤怒和哀怨。

赤灵心!是赤灵心!必定是赤灵心无疑!对方果然没有草率地把她当作烧烤!

虽然听到了声音,关小山却没法和赤灵心取得联系,此时他的身子像sm王子一样被破渔网拧的扭曲变形,动都动不得,嘴巴被皮索封住,喊也喊不得,听到赤灵心委屈地鸣叫声,只能在心底给予安慰:“姑奶奶!我肯定比你惨多了,等看到我的模样,你就知道你有多么幸福。。。。。。”

鱼凫家修士忙乎一阵,就驱赶着灵宠动身了。关小山感觉自己真成了一堆肉食,皮袋外面又加了两根绳索,头上脚下地被绑在一头灵宠背上。灵宠行走没有人走的稳,稍一迈步,就将他上上下下颠簸的七荤八素。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强忍着难受潜心思虑出路,没过多久,脑袋就晕成了一片浆糊,什么思路也没了。

稀里糊涂的走了大半夜,驮负的灵宠终于停了下来,关小山还正晕头,突然啪地一声被掼在地上,地面很坚实,像是岩石质地,撞得他浑身骨头不是痛疼就是发酸。虽然早有接受各种酷刑折磨的准备,他还是忍不住想开口呼痛,只可惜嘴巴被堵,呼痛的声音只能停留在喉管,呜呜咽咽的微不可闻。这其中的委屈苦楚自不用多说,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赤灵心咕咕的鸣叫声也在外面响起,有人同患难,比一个人单独受苦感觉好的多。

“哗——”

头顶上忽地一响,皮袋先是口子被打开,紧跟着忽地一下被人完全从身上褪下来。星星点点的火苗立时映入眼中。关小山歪着身子眯缝着眼,一边适应从黑暗到光明时的不适,一边急速向四周打量。

置身之处是一个很宽阔的天然石洞,洞里举有三支火把,里面似乎还很深,黑糊糊的看不清楚。能看清楚的地方大约有两三百平方,上面是犬牙交错的石壁,下面是崎岖不平的石板地。王老头和他老伴、两个儿子以及两个工匠一脸惶恐地蹲坐在石洞一角,在一名面相凶恶的真武者看管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除了王家冶炼坊的人之外,洞里另有一堆步骑灵宠和九位真武者,真武者的数量比在王家冶炼坊时多了一人。

“咕咕!咕咕!咕咕咕——”

“老大!老大——你怎么也被抓了?”

正自细心打量之时,赤灵心的鸣叫声突然大了起来,而且带着激奋,显然是看到关小山了。与此同时,智多星欣喜的声音也在心底响起来。

关小山听出声音来自背后不远,却无法转身去看,只好拼命转动眼珠斜视过去,隐约见到智多星、赤灵心颈项处各有一根铁环,铁环带着长长的铁链,另一端被栓在石笋上。两个小东西似乎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被铁链稍微限制了一些自由,享受的待遇很不错,和自己真的是天壤之别。

“哈哈——对方把赤灵心当作普通小兽了,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是个好机会,我也许可以凭此脱身。”

弄清两个小东西的处境后,关小山心头狂喜,连忙在心底吩咐智多星。“扬子!快告诉小姑奶奶,千万不要莽撞,千万不要显露灵主身份,保持目前这种状况,等候我的吩咐。”

关小山不说还好,一说赤灵心就像炸了锅一般,咕咕咕的没有任何节奏地鸣叫起来。智多星跟着传话过来,说道:“老大!小姑奶奶不愿意,这些坏蛋可恶的很,这几天把我们欺负惨了。她说这里已经出了妖怪识别圈,她要变身灵主报仇雪恨,和这些坏蛋拼了。。。。。。”

关小山一急,直接将智多星当作赤灵心哀嚎起来:“我的小姑奶奶,你千万别这样,这样的话,我肯定活不成,你可是我唯一的希望啊。。。。。。”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倾诉对象弄错了,不好意思地改口道:“扬子!把我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小姑奶奶听,说的时候一定要像我这样,声情并茂感人肺腑才行啊。”

关小山正通过扬子和赤灵心暗递秋波,眼前忽地一暗,一个瘦削精悍的中年人来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他抬眼向上打量了一下,感觉很陌生,没一点印象,似乎在王家冶炼坊遇到的那伙人中没有这人。

中年人脸色淡漠,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低垂眼睑望着关小山说道:“我叫鱼凫玮,奉命前来索要金石之心。眼下你有两个选择,也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交出金石之心,然后终生在巴蜀谷地鱼凫家做苦役,偿还青铜峡所犯的罪孽。二是宁死不从,每天掉一只胳膊或者一只腿、一颗眼珠,熬过三十天酷刑后受死,当然,你不会寂寞,王家冶炼坊的人还有你的两只宠物会陪你一起受刑,一起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