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逃出医院

“什么印象?”烟丹鬼说道。

我说道:“就是你原生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原生,在这里的意思是生前,也就是丹姐姐的时候。

烟丹鬼突然就双手捂着脑袋,然后脑子疯狂地摇来摇去,就跟摆渡的船桨似的,反反复复没有止境。它的表情很痛苦,看惯了它的面无表情,会觉得此时的痛苦表情是那么的强烈,好似默默地比正常人这样子痛感更加的强烈。

就如同是看了一个一向坚强的人哭了,会觉得这个泪点格外的高;看了一个高贵的人啃着馒头,会觉得他格外的饿,饥不择食。

我连忙问道:“烟丹鬼你怎么了。”

烟丹鬼说道:“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痛!就感觉要炸裂了一样,我只要一回忆,就会痛,感觉很压抑,或者说感觉有什么东西封印着我。这种痛苦很奇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总之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我赶紧说道:“烟丹鬼,你先不要想了,别回忆了。”

我觉得,不对,不止是觉得,我几乎就可以肯定,丹姐姐临死之前肯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兴许就是太过于残忍了,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所以才会这样子就算是死后成为了鬼,也不愿意想起生前的那一段往事。死前的情节就如同是鬼的一个伤疤一样,不愿意揭开,不愿意触碰,如果可以的话,总会想着永远把它给封着,如同雪藏一样,如同藏宝一样,像是小时候把石头埋进沙子里面,埋得越深越好。而那块“石头”是一块“心上石”,永远重重的压在心上,只要情绪一激动,就感觉脆弱的心脏要被石头给彻底击垮了,喘不过气、压抑、痛苦。

不过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什么依据,毕竟我没有死鬼,更没有死后为鬼过,具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恐怕就是有鬼知道了。而烟丹鬼现在也想不起来,没有了记忆,这就如同是一件事情到了死胡同里头,留给人的也就只剩下遐想和揣测了,至于是不是无厘头,倒是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如果按照我虽说继续推论下去,事情可以这样子来简述——丹姐姐被骗到了人迹罕至的水泥厂地(之所以说是被骗过去,那是因为凭借我对于丹姐姐的了解,性格使然,丹姐姐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去这种地方的。原因有很多,第一个原因就是丹姐姐来到这医院工作,从实习到转正才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总的看来,她在这医院里面的工作经验不会一年的时间。我觉得甚至丹姐姐连伏溪第一医院下面有一个水泥厂地都不知道,完全就是不知这个“医外之境”,就如除了我以外,恐怕没有几个病人是知道伏溪第一医院是有暗道的,是有地下室的,我知道这些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差点儿还死掉了。丹姐姐想来是被什么人约到了那个她没有去过的地下水泥厂地,或者是被什么人直接带过去的,不是自己走过去的,所以我把这一个行为称之为“被骗”,是被骗过去),然后在水泥场地被凌辱了,受到了偌大的屈辱,犯罪的那个人还残忍到把她给杀了定在水泥柱子上面,如同古时候那种残忍的刑法一样,我记得古代有一种刑法就是死了时候把尸体挂在城墙上面,高高的悬挂着,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是一种莫大的屈辱。虽然说这里,丹姐姐被绑在水泥柱子上,没有一个人看到,但是无人所知,死了都没有人知道,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行径。她在水泥厂地受尽了非人的伤害,内心愤怒却反抗不了,这种内心的积压的恨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她死了,被害死在了水泥场地,然后成为了鬼。由于死前的场景太过于残忍,是心中的噩梦,是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就好比是一个小姑娘被侵犯了,总是不愿意回想侵犯她的那个男人的面容,感觉每一次回想都是对自己偌大的侮辱,不少人就是这样子甚至是患上了抑郁症,着实可怜。丹姐姐或许就是这样,死后为鬼,或许是记忆被清空,抑或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不堪回首就不去回首,很简单的道理。就算是先在一心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就好比临死之前给自己下一道封印一样。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这样,按照道理来说,鬼不是要来复仇的吗?怎么到头来是谁害得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难道说小说都是骗人的吗?我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下去。

“这样子,你披上我的羽绒外套,裤子就别管了,然后我们再出去。”我说道。

这里需要插入一段解释,就是关于我为什么可以走路了。那是丹姐姐抱着我离开轮椅,“穿墙术”从地下到地上一楼之后,我突然就可以走路了,双脚使得上劲了,我当时有一些诧异,尹煮希医生不是跟我说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我才可以下地走路吗?况且,我也一直尝试着根本就使不上劲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是烟丹鬼观察了一下我的双腿,跟我解释。原来,我的双腿早就已经康复完善,已经可以下地走路,我不知道丹姐姐作为一个鬼,是不是天生有一些医术什么的。不过我选择相信它,它没有道理骗我的。反推一下,就是尹煮希医生在欺骗我。我推测关于我双腿康复的真实情况可能是这样——

我的双腿早就已经完全康复,当然,康复的时间也不会太早,我目测就是在坐轮椅的那一日的大早上,也就是昨天清晨。而尹煮希医生日常总是跟我说还没有康复好,千万不要试着用力,不然会旧伤复发的,导致我不敢尝试。尹煮希医生让我坐上了轮椅,他在这个轮椅上面做了手脚!具体是什么手脚我不知道,总之就是这个轮椅反倒是让我的下半身用不上力!一切都是阴谋。

“主人,你不冷吗?”烟丹鬼冷冰冰地说道。

我说道:“我没事,我里面还有厚厚的毛衣,看起来应该不至于说是很怪异。大冬天的只穿毛衣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是那些爱耍酷的男生居多一些罢了,无伤大雅。”

敢情我我一个弱女子要当一个耍酷的男生了,大冬天的穿毛衣,不穿羽绒服外套,想想也是挺刺激的,毕竟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尝试过,没有尝试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新鲜感,这新鲜感让我不由得内心深处有一些小激动了。

我二话不说地把羽绒服外套给脱了下来,然后递给了烟丹鬼,它会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照做着,感觉一切都在不言中了。我不禁想起了一句网络上流行的话,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忘了是谁说的了。

我现在双腿能理由行走,看一切就觉得美好了一些,心中也多了一些轻松和欢愉,毕竟我现在好端端的活着、存在着、干净着,并且腿还好了。

我也觉得我和烟丹鬼之间也有一种情意在,虽然说我们认识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甚至连半天都不到,但是我们之间似乎总是可以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我甚至会关切地问它一些事情,它也总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回答我,挺真诚的。人世间所谓的将心比心,或许莫过于此,只不过我和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鬼,仅此而已。

烟丹鬼穿上了我的羽绒服外套,我还给它拉上了拉链,那沾着血的黑色内衣就这么被掩藏住了。它的裤子上并没有什么血迹,就算是有,这裤子也是黑色的,红色的血染在上面一点儿都不显眼。我这件羽绒服外套还是拿的丹姐姐的,现在给了丹姐姐死后的鬼,倒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物归原主”了。我不由得感慨,真是世事无常,转眼身边亲近的一个人就离我而去了,就跟我爷爷在江南墓地被外国盗墓贼所害一样,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毫无征兆。有时候,我觉得我真的会不想睡觉,不怕别的,不怕黑,不怕噩梦,怕的是醒来一睁开眼睛,就是人死人散,我真是怕了。

我当年寒假,也是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冷的季节,一切的环境都是那么的相似,那时候几个外国人来请我爷爷下地看风水,所谓的下地就是下墓。我的爷爷是当地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和算命先生,我们受不住金钱的诱惑,答应了,没想到的是这几个老外在墓地里撕票了,把我爷爷活生生地用刀子捅死了,还想着非礼我,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说好的合作,转眼如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现如今,昨天还是丹姐姐给我一大早的端来可口的早餐,现在她却死了变成了一个鬼。

这个世界上没有征兆的灾祸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征兆,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机会,甚至突然到都不给人说遗言的机会。丹姐姐被害的时候,水泥厂地寂寥无人,有谁听见她说了一些什么呢?恐怕只有残害她的该死的凶手了。我爷爷死的时候,他的遗言都来不及说完,说我是灵魂画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也不给我解释一下,灵魂画姬到底是个什么。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这些经历以来,我倒是自己也慢慢地摸索出来一些含义了。

我收了收纷飞的思绪,如同天空这一张大网收了收飘落的雪花一样,说道:“趁着天色尚且还没有明朗,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烟丹鬼说道:“杀的主人,此地不宜久留,我看这伏溪第一医院不光是一个医院那么简单。”

“你是说——”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问道一半却被它打断了,它说道:“主人,出去安定下来我再慢慢跟你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说道:“好。”说完我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我们奔波在了暗淡的将明未明的天色下,犹如是两条鱼儿似的,朝着一个方向游着,游着,那个方向就是医院的大门。大约是过了十分钟,也可能是十五分钟,我跑的很累,照常早就应该跑出汗了,而这次并没有,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到运动产生热量都感知不到了,反而我觉得越跑越冷。到底,有没有羽绒服,保暖效果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一件好的羽绒服,保暖效果可是杠杠的,而着羽绒服本就是丹姐姐的,质量、品质自然是上等。不过我也不后悔,只能说是无奈之举。

我们到了医院的大门那里。大门是那种电动的移动门,要么刷卡,要么就是保安室那里操纵开门,保安室就在这大门旁边。我没有什么卡,这卡应该是那种医生、护士上班的门禁卡,我自然没有,我先在也不可能说是去偷去抢。

我看到保安室里头,一个老头子倚靠在桌子上,那样子分明就是睡着了,还什么保安呢,值日的时候居然在睡觉,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烟丹鬼往那保安室走,我急忙拽住了,说道:“你想做什么。”烟丹鬼说道:“主人,我让他开门。”我一口否定道:“不行。”

“为什么?”烟丹鬼冷冰冰地问道。

我说道:“我们没有出去的理由,我是病人,是大病人,是医院重点看护对象,没有什么医生开的通行单,打死都不会放我出去的,把这保安叫醒了,我看不是他给我开门,而是把我给抓回病房里头。”

我跟烟丹鬼说过一些我的事情,它问道:“主人,你真的不想回病房了?真的不想在这医院接受治疗了?”

我说道:“必须走,是这医院容不下我,你觉得呢?”我问起烟丹鬼的意见来。

它倒是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说道:“不管主人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很好。”我说道。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它问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里肯定是有摄像头的,我说道:“我挡着你,你用穿墙术进这保安室,别叫醒这个不负责任的保安,趁着他没醒,按一下开关,把门打开就是了。”

“是,包在我身上。”烟丹鬼说道。

“嗯,开始行动。”我说道。

……

这个过程稍微有一些拖沓,不过到底没有什么波折,还算是顺利,就不再赘述了。

大门开了,我出去了,然后打着掩护,让烟丹鬼关了门然后穿墙术出来和我汇合。

整个过程都没有惊醒那个在工作时间睡觉的保安,他真是睡得够死的,医院外面就是宽敞的马路,四通八达的马路现在却并没有什么车子,偶尔有,那也是货车,不分昼夜地运输着东西。马路对面的西餐厅还没有开门营业,这应该就是当时丹姐姐和尹煮希医生约会的地方了,现在物是人非,不禁让人唏嘘。

我就这么站立在苍茫的风中,蓦地感觉眼睛酸酸的,可能是风吹进了沙子吧?可是这城市里头,哪有什么沙子呢?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主人。”烟丹鬼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我没事。”我淡淡地说道。

“这里大部分的店铺都还没有开,天色还早,不过有的店铺还是早早开门做准备了,譬如说那一家包子铺。主人肚子很饿吧,不妨去吃一点东西。”烟丹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包子铺。

民以食为天,没有什么东西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吃两顿。我这么想着,便欣然答应了,确实我现在已经肚子咕咕叫了,实在是饿的厉害,再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看不是饿出胃病那么简单,而是直接饿出幻觉,或是直接昏厥倒地了。

况且,现在冰天雪地,寒气逼人,出了医院,没有一个大建筑的遮蔽,寒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雪时而下,时而停歇,现在没有如撒盐一般的飘落。马路的两旁挤满了厚厚的雪,白雪皑皑,如同是穿上了纯白色的棉袄,不是一件两件,是好几件的那种。照理来说,我是指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马路中央也应该是一层厚厚的积雪的,看起来应该是大雪漫漫给地面铺上了宽宽的洁白的毯子才是,可是不然——

这马路的中央一点儿积雪都没有,依然是灰黑色的路面,没有一些洁白的影子。这是因为人为干预了,首先就是这是一条本该繁华的道路,即使是大冬天的依然车来车往,车子开来开去的,雪花想要在路中央堆积起来就有些难度了。晚上,尤其是深夜的时候,路上相对来说行人、车子稀少,人们在温暖的屋子里面歇下了,雪花就趁无人光顾的时间段,疯狂的在马路上面凝聚、在凝聚,然而一大早的,就会有扫雪的人将雪花的这些努力通通的变成徒劳无功,挥一挥扫帚,积雪严重的时候用一用铲子,将路中央的积雪都扫到路的两边了,倒是苦了路两旁的树木,都快要堆砌的高的盖住半个树桩子了。这也是为什么路两旁的积雪那么高的缘故了,是扫地工人造成的,或者说是扫雪工人。他们其实很辛苦,一大早的赶在人们活动之前,把路中央的积雪给铲除干净,为的就是让交通顺利,为的就是让人们的出行顺利,应该为他们这种精神点一个赞。

有时候,在马路中央扫雪的人,并不是当地政府给了工资才来的,有些纯粹的就是一分钱都没有,纯粹的自愿来马路中央扫雪的,可以算是自发的做善事了。我记得在我的江南老家,虽然说是穷乡僻壤,发展落后,但是民风淳朴,邻里之间友善,且大都心地善良。那时候,下大雪的时候,大雪封路。村子里面的路,还不是那些水泥路,有的还是泥路,雪花积满了上头,人就走不了了。我们村子里面基本上家家户户的,都会一大早的那一把铲,然后把自家附近的路上的雪给铲到两边,让出通行的路来,家家如此,家家出力,于是我们村子大冬天的也可以走路了。

我双眼迷离地望着这繁华城市的马路,想起了故乡的泥路,想起了故乡很多的事情,感觉我走的不单单是一条水泥马路,还是一条记忆的路,一条通往家乡的记忆的路。

我想故乡了。

“主人?”

知道烟丹鬼又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才算是收回了回忆的线,回忆就是一只风筝,不知不觉就想的老远老远了,甚至有时候遥远的都看之不见了,却总有那么一根线,可以一点一点的抓回来。回忆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啊?”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烟丹鬼说道:“主人,我说我们去马路对面的那一家早早开门营业的包子铺吃一些东西,怎么样?”

“好啊。”我说道。

说完,我伸手挽着烟丹鬼的手臂,然后大步迈着过去了。烟丹鬼当时还诧异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对它作出这么亲昵的举动,抑或说是它作为一个鬼,还没有经历过这些。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挽着一个鬼的手臂,如同闺蜜上街一般地走着,似乎我和它之间并不存在着什么本质的隔阂,亦或是我已然忘记了我们之间的隔阂。所谓的隔阂,莫过于就是“人鬼殊途”四个字罢了。

而我会时刻奉承《孟子·离娄上》里:“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即“男女授受不亲”,而并不会奉承“人鬼殊途”,在我看来,人鬼殊途完全就是偏见,是不正确的思想价值观。

现在正好是绿灯,我们穿行着马路,说实话是不是绿灯都无所谓了,现在天色都还暗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