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里还在继续大叫着:“我妈妈也是中国人,但是我这是第一次来中国。现在我的钱用光了,并且欠了一个人不少的钱,这样我才不得不到这里来接头卖艺……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说得不怎么顺畅,显然是从电影里学到的,亏他还记得这么牢。说完之后,他就后退两步,认真地拉起了那把二胡。虽然水平差了点,但还算有模有样,阿炳的《二泉映月》调子还是被拉出来了,切里闭着眼睛全情投入地拉着,还算有那么点意境。周围本来全抱着看热闹的观众也不由得开始赞赏起来,毕竟切里的样子基本上完全就是一个外国人,能拉成这样子已经不错啦。看来切里的母亲还是一位才女,连这些都有能力教他。

一曲完毕,切里绅士地对四周的观众敬礼,赢得了一片掌声。估计切里自己也很满意,他笑着拉起自己的衣服走近观众等待“捧钱场”的人给钱,出来旅游的人再不济口袋里也有几个钱,而且外国人卖艺,也不能表现得寒酸了。纷纷十块二十块地给,还有几个和切里一样的白人更是慷慨,拿出来的都是红票子,有人带动,大部分都掏出了钱包。切里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赚了差不多上千块钱,谢杨看得都有点嫉妒,中国人就这点不好,对外国人能慷慨解囊,对自己人就特别吝啬。

热闹看完了,该散也都散了。切里收钱收到谢杨眼前的时候,脸就拉了下来,谢杨刚想笑着和他打声招呼,见他那模样就把话咽了下去,感情他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之后,谢杨才走上去,抬起手在切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嗨,切里,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切里理都不理的数着钱,数清之后将钱分成平均的两份,然后提着那个二胡走到旁边的一个店边,将那个二胡递给了那个老板,将其中的一份钱也递了过去,那老板连忙笑着摇头,切里执着地往老板手里塞着,最后老板耐不过切里还是接了。

谢杨心里也有点来气,我昨天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今天还先跟你打招呼了,你还是这幅臭表情,不理就不理,反正外国佬这里多得是。谢杨转身打算离去,切里这时候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谢杨回过头看着他,切里拿着手里剩下的钱走了过来说:“我昨天吃的东西我还记着,一共是两百四十七块。”

说完之后从里面抽出两张一百,还有一张五十的递给谢杨。切里那表情显然就是不想和谢杨有什么关系,后者真的有点恼怒,接过了钱转身就走。本来还以为一到这里就遇到了一个还算有趣的朋友,再加上他看到切里那还算神奇的神术之后还有点好奇,所以才有结交这么个朋友的打算,谁知道这个老外竟然发起了神经。

实在是没趣。

切里对着谢杨的背影大声宣扬着神的教义:“这个世界上之所以还有黑暗与魔鬼是因为还有人不肯回归神的怀抱,这不是神无能,而是神对我们这些仆人的考验,我发誓要将这天下所有的黑暗驱散,要将所有魔鬼的心脏全部钉上十字架,终有一天神的光辉会照『射』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神的光芒会洒在每一寸土地……”

谢杨总算是了解那女人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个传教士了,这么天天在你耳边吵不被烦死才怪。

谢杨沿着街逛了起来,顺便买一些明天启程路上所需要的东西。逛着逛着心里的一点点不快也慢慢散开了,其实自己根本没必要管切里是怎么想了,而且昨天也确实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不谨慎所造成的,没必要为了这么件小事感到不快。

他还顺便买了个数码相机,到几个著名的景点拍了一组照片,然后洗出来收好买了个大信封全包起来。因为他突然记得自己好像跟袁媛说过要带她来玩,现在自己一个人先来了,怎么也得拍点照片寄给她意思一下。

到邮局寄完信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谢杨带着一大包东西回到了旅馆,在门边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昨天那个叫李芸的导游。谢杨奇怪地看着显然已经等了有些时间的她:“你怎么在这里?”

李芸不好意思的说:“我找了几个人他们都不愿意要我,所以我就来找你……”

谢杨摇了摇头,打开门把她请了进去。将东西放好后对着有点拘谨的她问:“你就在这等了我一天?”

李芸点了点头:“昨天你记了我的号码,但是我没记你的,所以中午的时候就到你这里了。没想到你这时候才回来,你、还需要导游吗?”

谢杨摇了摇头:“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已经不需要了吧。”

李芸满脸通红地对谢杨说:“那、那,对不起,打扰了。”

谢杨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李芸失望地朝门边走去,谢杨这时候突然又一声叫住了她。李芸带着点期待的希望看向谢杨,后者问:“你很缺钱吗?”

李芸眼睛朝四周看了半天,最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家里就只有我和爹,生活本来就困难,靠爹卖点手工品供我读大学。但是两个月前我爹突然病倒了,我只能退学回到了家里来照顾他,最近这些日子爹好了点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我就想出来找点事做,赚点钱补贴家用。”

谢杨听完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将钱包拿了出来。今天因为要买东西,所以前面到银行里取了不少现金,现在还剩差不多一半的样子。谢杨将里面的一百的面额全部拿了出来,递给李芸:“就当是缘分吧,这点是我的意思,你收下,祝你爸爸早日康复。”

李芸看着手上的钱连忙摇着手后退,谢杨硬往她手里塞,最后她竟然转身就跑了。谢杨直摇头,看了一眼手上还不算少的钱,看着迅速往楼下近乎逃跑的李芸——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

想了一下,他顺手关上门跟了上去。谢杨跟在李芸后面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举动伤了她的自尊心,前面的李芸明显是在擦眼泪。天『色』已经晚了,李芸直接往家里走去,谢杨一直紧跟着她到了那个不怎么宽敞的家。

她的家就在离丽江市区不远的一个平民区内,这边不像中西部,到处都是人,到了这边人烟就已经算是稀少了,只有不多的建筑物矗立在这里。谢杨等李芸进了家门之后,悄悄走到这个破旧的家前,张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得不说李芸是一个坚强而懂事的女孩子,刚刚还在流泪的她,在进了房间之后已经重新拉出了笑容,里面有一个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对她说:“芸芸,你回来了。”

李芸“恩”了一声,然后谢杨听到她说:“爹(西南地方许多地方都叫爹或者爹爹,不是不『**』复古。),我给你去弄饭。”

李芸爸爸咳嗽了几声之后对李芸说:“芸芸,你赶明儿还是回学校吧,你都请了这么久假,再不回去功课就会落下。我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也能干点活了,等你一回去,学费和生活费我会给你打来。”

这两父女显然是在相互欺骗——李芸爸爸声音都已经虚成了那个样子,再去干活不是在找死么?而李芸,为了让她爸爸安心,显然编了一个谎话说自己只是请了假。不过这欺骗却让谢杨心里充满了难言的温情,透过缝隙谢杨能看到在厨房忙活着李芸在悄悄地擦眼泪,而她病怏怏的爸爸则坐另外一个房间的**,脸『色』苍白而疲惫,刚刚的咳嗽显然让他有点呼吸困难,正在急速地喘息着。

本来谢杨打算将钱放在门边之后转身就走,但是现在看来这点钱显然不能帮这两父女多大的忙。想了一下之后,谢杨决定推迟一下明天的行程。就在他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感觉从他心里涌了上来。

而来源就身后的这个房间,谢杨奇怪地再次转身,顺着那个怪异的感觉透过房间的空隙朝一个地方看过去。

一幅画正挂在这个这个房间客厅侧壁,那画本身画功显然不怎么样,画面是一个抽象的巨大立体螺旋,细看去又不像是螺旋,而是一个简单平面图,而画显然是由于缺少保护就那么完全没有保护地挂在那里,可能时间不短了,上面有的地方已经被熏黑了。这些都不是让谢杨注意的重点,他的眼睛凝在呢那张画右边的三个似凝似散的繁体字“犀眼图”。

谢杨心脏猛地跳了起来,呼吸不由地急促——是《犀眼图》,就是当初老启跟他说过的,那些灵道前辈为了灵道不至于消失在这世间而画制的五种图之一。这个家里的父女显然不知道它的价值而将它当作一件废品挂在墙上当海报用。

看来好心还真的有好报。谢杨有点兴奋地想到,然后马上转身朝旅馆跑了回去。

虽然按老启的话说来,他现在已经是灵道五修之的聪耳修者,《犀眼图》对他应该没用。但是谁知道呢?他现在不是兼修玄触吗?而且就算在修行方面没什么作用,但是说不定上面会有别信息呢?就算没有,他现在迫切地想对灵道有更多的了解,就凭这点身为灵道中人的他没有理由不想得到这幅图。

第二天早上,谢杨去过银行之后,西装革履领带皮鞋,头发也抹了油,一幅成功人士地模样早早地去到了李芸的家。李芸的爸爸打开门看到这幅模样的谢杨,惊讶地看了他,好久之后才确定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男人自己的确不认识,谢杨先伸出手,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最普通不过的落魄中年人:“你好,你是李芸同学的爸爸吧?”

李芸的爸爸“啊”了一声,连忙点头对谢杨说:“我就是我就是,呃——请问您是?”

谢杨跟他握了握手,然后说:“我是李芸大学的一位导师,这次听说她家里情况,我是特别代表学校来看望她和你的,同时也希望她能早日回去上课。”

李芸的爸爸连忙将谢杨请进去,同时转过头对房间里大喊道:“芸芸,你老师来看你了,你不要忙了,快点出来。”

李芸随后忐忑不安地出现在了谢杨的视线中,当看到所谓的“导师”是谢杨的时候顿时就愣了,看着谢杨问:“你、你怎么来了?”

李芸的爸爸立刻就不开心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一点礼貌都没有。”

李芸疑『惑』无比地看着谢杨,一边顺从他爸爸对谢杨弯了弯腰,还未等她再次开口,谢杨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椅子上坐下之后,开口对她说:“李芸,你家里的事学校已经知道了,这次我是代表学校来看你的,知道你家的困难之后,全校师生发动了捐款……这是不是我一个人的,更是我们全校师生对你们的一点心意。”

说完将厚厚的两叠用信封包起来的钱递给李芸的爸爸,后者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伸着手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嘴里不停地结巴着:“这、这、这……”

谢杨将钱往他手里塞去:“你呀,也就别推辞了,我来的时候可是下了军令状,要是这笔钱送不掉,我回去可能就得掉饭碗了,你就拿着,就当是帮我好了,这里是八万九千零三十七块三『毛』钱,这都是学校的学生一点一点捐出来的,你也别嫌少。”

谢杨前面做了一番准备工作,为了怕李芸的爸爸不肯介绍,换了一大把零票子,连一『毛』『毛』的都有。李芸的爸爸一听这么大的数目再次严重地结巴起来:“这这怎么成呢?这这怎么成呢?这太、太多了,我们怎么能收呢?”

说话的时候嘴巴快速地抖动着,最后眼睛就红了起来,浑浊的眼泪顺着他满是病容的脸往下滑落,这位中年的中国农村男人,伸出颤抖地双手将钱小心地接了过来,然后用他最朴实的举动,对着谢杨跪了下去以表示感谢。谢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想不到李芸的爸爸会来这招,顿时慌了手脚,李芸也从那边扑了过来。两人将陷入激动与感恩几乎到不能自拔的李芸爸爸扶了起来,李芸爸爸在**坐下之后,就一直对谢杨说着:“感谢老师,感谢学校的同学们,我们家实在是太穷了,我这两天还在琢磨着芸芸这么久没回学校会不会是因为我而不读书了,您知道孩子读上大学不容易,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不读,您来了我就放心了您来了我就放心了……”

谢杨伸手过去握住了那只布满了老茧的手:“我这次来的任务除了带来学校的一点心意之外,就是来让李芸同学回学校的,这点你就放心,李芸肯定会回去读书的。她就是不想读我们还不乐意呢?李芸在学校表现非常优异,经常为我们学校取得荣誉,对同学也特别好……”

李芸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激动中的父亲和编造着一个谎言的谢杨,什么话也没说。李芸爸爸听谢杨为李芸说得好话,顿时老怀大慰,不时地笑着。谢杨和他聊了一会儿,佯装不经意看到了墙上的那幅《犀眼图》,然后对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的李芸爸爸说:“恩……这幅图还蛮奇特的,可以拿下来我看看么?”

李芸爸爸连忙站了起来朝那幅画走过去,然后一把摘了下来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他动作粗鲁到谢杨都有点害怕那幅画随时都可能变成两半,谢杨小心地将《犀眼图》接了过来,然后仔细地观赏着,或许是由于这幅画已经度与过了,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它已经失去了原本附着在上面的力量——也就是眼介,但是谢杨还是能感觉到这幅画上面那特属于灵道的气息。看了一会儿,有意无意地对李芸爸爸问:“这幅图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芸爸爸想了一下说:“这个可有些日子了,都好多年了吧……我想一下,好像是七年前有一次我去苗寨回来的时候在路边拣到的,本来我见上面那几个字还蛮漂亮,纸张也还比较古老,以为值几个钱,但是后面问了不少人都不要,所以我后来就一直挂在屋里没动过……谢老师你要是喜欢的话,您就拿去,反正放那里也没用。”

谢杨虚伪地推辞了几下,然后就不客气地收下了。目的都达到了,谢杨本来是打算走的,但是李芸爸爸宁是要留他下来吃饭,还特意叫李芸出去买了些肉回来做了一顿好饭好菜,谢杨拧不过,值得等吃完了饭再走。

走的时候,李芸的爸爸送他到了门边,然后又叫李芸去送他。李芸点了点头,送谢杨出去,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看着谢杨问:“你今天……”

谢杨对她笑了笑:“其实我昨天本来就打算来的,那点钱是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拒绝,就算你自己不要,也要为了你父亲着想……跟你说实话,这幅话对一般人或许没什么重要的,但是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常,就当是我把这幅话买下来的钱吧。你还是回去上课,你看你在这边当导游可能连你自己都养不活,还是等毕业了再去找一份工作,到时候日子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李芸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已经退学了。”

谢杨说:“就当是为了你爸爸,他要是知道你不读书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的事属于特殊,相信你学校的领导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你将事情说一下要恢复学籍应该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对了……”

谢杨说着又将手伸到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李芸:“这个你拿着,那点钱你给你爸爸留着照顾自己,应该能等到你毕业自己能找钱的时候。这个你就当我资助你读书好了,还可以不时地给你爸爸寄点,在学校也不能太寒酸了,社交什么的都需要钱,告诉你爸爸学校因为你成绩优异免除了你的学费,这些钱是你自己打工得来的。这样可以让他安心,也可以让他多点希望……你不要推辞,也不要那幅表情,这幅画的价值远远不止我给你们那点钱,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你们便宜。好了,就这样吧,你整理一下就回学校,我也应该走了。”

说完之后,抬起手对李芸招了招,谢杨大步地朝原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