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凝立在一个小土包之上,静静的观察着手上的荧光灿灿的始石,这里是距离那个山洞的数十里之外的地方。绉廉坐在下面的泥土之上,不停的喘息着,楼乾只是出了几招,但是已经将他打成了重伤,本来他已经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将伤势压了下去,但是许凡刚才带着他高速的移动之后,腹部那个直透后背的伤口再次撕裂而开,他拼命的堵住,才没让肠子从肚子里溜出来。

恢复了些许力量之后,绉廉踉跄地站了起来,他贪婪的盯着许凡手上的始石,咽了几口口水之后,将视线移到许凡白皙的脸上,然后开口说:“许、许凡,始石能够先、先借我看看么?”

语气及其卑微低下,可想而知以前作威作福的他有多么的不习惯。许凡没有说话,似乎始石已经吸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绉廉见他没有反应,又接着说:“你看……当初要不是我,你可能早已经死了,而且也不可能有现在……反正这块始石对你也没什么用了,你就发发好心把、把他给我好么?我受了这么重的伤,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始石有再生的能力,你就当报答我当初救了你几次,你只要救我一次就行了……”

许凡终于开口了:“你竟然知道死的可怕,那么——当初你为何要去伤害她?”

绉廉思考了一下,才记起许凡口中的“她”所指的是谁,他带着讨好的笑说:“当时也不是为了做戏给那些所谓正道的看,『迷』『惑』他们么?要不是这样你也得不到始石不是?你就看在以前……”

“以前?”许凡打断了绉廉的话,终于装过头看向绉廉,他微笑起来,“以前我们有的只不过是利益关系、相互利用罢了。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感谢你,把我带入这个世界,感谢你在我从医院里逃出来之后挑选了我做你的‘狗’,不然我作为一个永世抬不起头的普通人,直到生命终结的时候。”

绉廉脸上的卑微在许凡带他逃离之后就一直没有消失过,他极力的讨好着这个从前任他呼来喝去的男人,讪笑着说:“怎么能说‘狗’这么难听,我当时一看到您就知道您是一个可造之材,将来……”

“不过……”许凡压根就没听绉廉的话,一见到他说话,绉廉马上闭上了自己的嘴,许凡说,“相对于我对你的恨,这点感谢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在你没有理会我的请求,伤了她之后,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再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杀了你。我想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许凡语气平凡轻松得要去上一次厕所一般,绉廉神『色』大变,猛的后退几步,结巴着说:“你、你真的要杀我?”

许凡点了点头:“你没听到我和那个楼什么的对话么?‘我也想要你的『性』命’并不是指想救你,我想你的领会力真的有问题。”

绉廉恐惧的喘息着,双腿极力的忍住颤抖,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尤其是知道自己的死亡将在眼前的时候。他大脑混『乱』而急速的运行着,就在许凡一步步朝他走进,手已经缓缓抬起的时候,他突然大叫起来:“你别杀我、你别杀我!我还有用,如果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我力量的来源,我可以让你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以你现在的本事,甚至完全将那里控制在手中!求你不要杀我!……”

许凡手重新落了回去,轻声的对绉廉说:“说吧,如果确实有用的话,我会放了你,不会杀你、任你自生自灭。”

绉廉快速的点头,然后如倒豆般说着:“我曾经也是正道的弟子,小时候因为身体孱弱而常被人欺负,即使在后来进了师门也是一样,那些同门根本就是把我当苦力使用……”

许凡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不想知道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我只想知道你所说的‘那里’,其他的我不感兴趣。”

绉廉点头哈腰的说:“是、是……有一次,师傅差遣我到西边的大漠隔壁去找一种『药』材,那是一种生于极为恶劣环境中的蝎子。我记得那时候是傍晚的时候,我在戈壁与沙漠的交界处寻找,因为水袋不见了,所以很渴,我在沙漠的边缘看到了一处湿沙,所以我打算追上去找一下,谁知道我追着上去之后,在一座沙丘之后发现了一块金属。我好奇之下拔开了那下面的沙,那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我想我可能找到宝了……就在这时候金属门突然打开了,那是一个通道,我朝下面走了很久之后,走到一个很大的空间之内,那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水池,当时一团巨大的绿气就漂浮在那水池之上,不停的飘『荡』。我以为见鬼了,打算转身就跑,谁知道一下子就跑不到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巨大的声音在我耳朵中炸响……那声音说可以给我绝强的力量,只要我给它找一百个人的精血就可以。然后我看到了一道青气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的力量果然在瞬间就提升了数倍,他说只要一百个人的精血,就可以再赐予我比现在还要强大百倍的力量,我当时就被『迷』『惑』了,当夜悄悄的跑到一个村庄将里面的人杀了个精光,然后按照那个声音的说法将精血提取了出来,然后送了回去,果然,他再次提升了我的力量。”

“他在我眼前将那些精血涂在了身水池之后的又一个巨大的铜门之上,他赐予我这把青刃,并告诉我,它吸收的精血越多,我的力量也就会越强,并且教会了我一套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修行之法。那声音告诉那扇铜门之后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即使飞升的仙神重新回到凡间,也不会是那股力量的对手。但是要打开他,就必须找到始石……”

许凡皱了皱眉头:“这就是你找始石的原因?你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吗?”

绉廉连忙说:“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那声音告诉我说,始石可以瞬间提升人的修为,并且有再生的能力。并且要是运气好得到石髓的话,那将会使人得到一次巨大的蜕变,无论在那方面都会大大提升……”

许凡思考着:“无论哪方面?”

绉廉接着说:“对,是那声音跟我说的,而且道籍上也有记载,石髓可以无限的提升人的身体、修为、甚至是精神。所以空灵者无谓,在接触石髓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心灵的空灵,其他邪、善二者,都无可避免的都会瞬间被放大,只凭当时一念。那声音告诉我,始石中的力量他们可以不需要,全部由我提都都可以,而且只要我带回始石就可以,并且会再给我无限的力量,甚至只要打开那道铜门,我将会拥有一切……”

许凡看着手上那块始石,喃喃的说:“需要它吗?”

绉廉还以为在问他,连忙说:“对、对,但是并不需要那么大块,那声音吩咐说只要拳头大就足够了,因为始石难有,而且一般极为细小,我当年运气好,一下子就遇到了那么大一块,谁知道正当我要进去的时候,弥黄门……”

许凡摇了摇手:“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你和弥黄门的恩怨我并不怎么感兴趣,你只要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里就行了。”

绉廉眼珠子突然一转,然后带着惶恐说:“我只记得在西边,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已经忘了。”

许凡冷笑一声,一拳砸在绉廉的身上,当场砸断了他四条肋骨,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许凡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似乎不顾他的惨叫:“如果你再敢欺骗我的话,我想我并不在乎马上就让下地狱。要知道,那地方的吸引力对我来说并没有如你所说的那么大,而且我也并不知道真假,你要是全说出来,我既然答应放了你,我自然会实现我的承诺。但是你要是再敢这样的话有所隐瞒的话,我马上就杀了你!”

绉廉连惨叫都不敢了,拼命的闪躲着许凡那双充满杀机的眼睛,可怜兮兮的说:“我说我说、那地方就在青海和新疆的交界处,那里有个县城叫卡扎纳纳,那里有一块很大的戈壁,戈壁就连着沙漠,那个地方就在哪里,只要拿着青刃,在方圆一里只内它就会有反应的……我保证我说的全是真的,求你不要杀我,我不要始石了、我不要了……”

许凡将脚从绉廉的身上取了下来,然后伸出手:“青刃呢?”

绉廉十分不舍地从背后慢慢的将青刃取了过来,那柄青刃似乎有意识、知道要离开主人一般,呜呜的颤抖着,许凡一把将它取了过来。然后紧紧的将其握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与其交流一般,良久之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手微微一动,一团混合着精血的青气突然从剑尖处喷了出来,落在泥土里。绉廉绝望的看着那滴精血的滑落,原本就经过一次断裂青刃、一直不复从前模样的青刃,更显得平凡普通了,他苦着脸说:“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就让我走吧……”

许凡身上的气劲磅礴的在剑身上流动着,良久之后,青刃终于再次轻轻的呜鸣起来,然后越叫越响,最后开始颤抖,突然从他手上飞了起来,欢快的围着许凡绕着圈。许凡愉快的将它重新握在手中,仔细的看着这柄青『色』已经减退大半,血『色』却没有丝毫减退,并带着灵气的全新青刃,一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绉廉说一般:“我『摸』去了它原来大部分力量特『性』,但是这其中那个巧妙的吸收精血的设置我并没有去动它,我又在这其中注入了大量的灵气,不知道它吸收精血的特『性』是加强了还是减弱了……你愿意做它的第一个实验品吗?”

绉廉瞬间呆楞,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凡,嘴唇颤抖着:“你、你、你不是答应、答应放了我吗?”

许凡装作一脸的『迷』茫:“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而且,我就算答应过你又怎么样?不要忘了,你现在在我心里只是一条狗,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我想杀便杀!”

绉廉眼珠定定的看着许凡,良久之后他才突然记起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喉咙“咯咯”的响了良久之后,他突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大声、笑得那么凄凉、笑得那么不顾一切,甚至连腹部因为而再次大出血都不顾。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不会有人来救他,所以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他放肆、畅快的大笑着,笑出了眼泪,笑出了肚子里的肠子,只到最后他终于笑不动了,喘息几口,断断续续的说:“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也长在想我可能、可能随时都会被人杀死,但是、但是我没想到、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死在你的手上——死在你这条狗的手上!哈哈哈哈……好好好,你毕竟也当过我的狗,曾经在我的脚下匍匐过,叫过我爷爷,哈哈哈哈,我不亏!老子不亏……呃!”

声音突然截然而止,那柄青刃笔直的『插』在他的心脏上,获得新生的利刃,似乎为了讨主人的欢喜一般拼命的吸收着它曾经主人的精血……许凡站立在一具卧倒的尸体和矗立的利刃边上,看向西方的天空,良久之后,他又看向了南方……夕阳正在西下,染得天地如血般殷红。

夕阳正在西下,但是谢杨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强烈的光芒包裹着,如一个太阳般拼命地燃烧。他的雏凤劲甚至介力都在被快速的渗透着,那些剩余的石髓在他手触到之后,迅速地缠绕着他的手指遍布到他的全身。

而后,造成了现在的状况。

雏凤劲正被一次次的打散,然后重新运行、再次打散、运行……似乎永无止尽一般,而他的身体,在经过上次自然力量的改造,本来已经极为精悍,但是如今,它们再次被石髓所渗透,拼命的驱逐着中间一切对他身体有害的东西。总而言之,谢杨身体上的一切,因为石髓正在进行一场巨大的变革,这其中包括他所有一切的力量,还有那个他一直触『摸』不到的感灵以及那个神秘的只会贪婪的圆球,以及在漫长的时间中有所磨损的允耳器……当然,最主要的,还有他的精神。与他身体上出现的变化一样,他的精神世界亦是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与许凡当时濒临死亡的空灵不一样,他是一个活生生且相当健康正常的人,而且在这之前他还被许凡的“轻视”所激怒,所以在他精神的深处,一个声音正在不停的咆哮着:“要杀了他!要杀了一切敢于激怒自己的人!我一定要强过许凡、强过外面那个死残废、我要世界上再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要变强、强大到没有人在能阻止我……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他?我能打败他一次、两次、三次,就能打败他更多次……我要强大!要这世界惟我独尊!”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猛然间占据了他大半个精神世界。而在此同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那剩余的角落里,父母、姐姐、张家兄弟、欧华、老启、唐清、袁瑗……甚至还有钟小爱和那只见过两次面的宁絮。一些温情的画面相继闪过,与那强横与暴虐的意念对抗着。

头疼!

非常疼!这么久时间来,一直没有任何感觉的他,突然感觉到头剧烈的疼痛起来,两种情绪在他精神世界疯狂的冲击着。

与此同时,石髓所产生的力量终于全面的触及到了那个处于虚实之间的圆球。圆球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了猛烈的吞噬,不过,这次它没有再次将力量简单的汇聚,而是在吸收进去之后,不停的加固着自己四周的壁垒。

半虚无的圆球很快的将自己完全充实起来,它不再有虚无,而是真真正正成为了一种古怪形态的实体。它还在吸收着,不过已经没有前面那么猛烈了,它如开始消化石髓那古怪能量般慢慢的蠕动,良久之后,一股股神秘至极的波动经由它出现在谢杨的大脑之中,那虚无的感灵迅速的吸收了这种波动,要是谢杨此刻能感觉的话,他一定能够发现,自己无法掌握的感灵,在慢慢的强化与他身体的联系。

已经变化成『乳』白『色』并半透明的圆球在吞吐了数十次之后,终于不再吸收石髓的力量了。而是开始了下沉,直到胸腹之间的时候才慢慢停止了下来。而那里,正是谢杨体内雏凤劲运行的集中地带。

原先用作储藏之用的那个组织快速的被圆球取代着,在那里中转的雏凤劲开始从圆球的一端进入,待积蓄了一定的数量之后,从另一端悄然而出。而这些重新出现的雏凤劲已经与之前的特『性』大相径庭——虽然,它们还在按照雏凤劲的原始路线运行着。但是现在的它们,却比原先的雏凤劲更显得灵气十足,蕴涵的力量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那些变异后的雏凤劲按照原先的路线慢慢的运行,每过一个细胞,它们就会分化出一部分,然后迅速的渗透进去,改变着谢杨身体内原先的力量制造结构。很快的,全新的雏凤劲从那些细胞里被吐了出来,加入了新雏凤劲的大军之中,开始下一个的改变……这种变异后的雏凤劲按照路线运行了十二轮之后,慢慢的平静下来,而那个圆球,也终于完全稳固下来,充当起了全新的力量中继站。

但是这些变动并没有丝毫减轻谢杨精神世界的争斗,两种声音交叉着占据着每一寸空间,如世界大战一般惨烈的抢夺着。

唐长海小心的看着对他来说正在发呆的谢杨,外面的光芒已经消退了下去。他前面感觉到前面一股强大到足以让谢杨殒命的力量突然爆发,他下意识的就以为这力量要伤害谢杨,那时候他眼睛看不到,但是如此强大的力量他还是能清晰感觉到的,作为师兄,他毫不犹豫的朝前扑了上去,“替”谢杨拦住了这一波攻击,但是自己却吐了几口血,飞到了洞口。

本来已经去掉了半条命,但是没过多久,那强大的光芒再次暴『射』了出来。他身上的伤势几乎极为迅速的就愈合了,甚至修为也有了小小的增长。他马上站起来,但是当时光芒实在是太盛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幸好没过多久光芒就消退了下去,而谢杨则是一副呆楞的站在那里,他等了半天,却见谢杨还是这个模样。

终于,他想了想,怕这个刚见面没多久的师弟出事,走过去,在谢杨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小声问:“师弟,你没事吧?”

谢杨身体突然怪异的剧烈颤抖起来,眼皮下的眼球正在快速的翻滚。唐长海心里大急,以为谢杨受了什么重伤,刚想将手压到他肩膀上。谢杨的手突然一把将他的手抓住,速度快到几乎连影子都没有。

唐长海吓了一大跳,再次担心的问:“师弟,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谢杨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如两柄冰寒的钢刀般『插』进了他的胸膛。他强忍住恐惧的神『色』吞咽了几口口水,谢杨的眼神凌厉、狂暴得似乎就想将他切成两半。他想后退,但是手却被谢杨那如钢铁的手掌紧握着,抽也抽不掉。

突然,谢杨的眼睛变得血红,漫天的杀机从他眼睛里喷『射』而出!唐长海大惊之下,全身修为尽数提了上来,另一只手化拳为掌当下就要朝谢杨的胸前砸去。

这时候,谢杨眼神中的血『色』却又尽数退了下去,僵直的脸部肌肉融化为和善的笑容,他吐出了一句:“师兄,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