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见玉郎君沉吟不答,脸上阴晴不定,扬起钓鱼竿在它脑袋上一敲,吹着胡子道:“小蛇蛇,老羊角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玉郎君把脑袋一缩,嘿嘿一笑,说道:“老神仙,这世上姓龙丘的多得是,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个?”

“哪一个?谁知道,这五百年来,一代传一代,我怎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过几天他或许会进过北冥海,对了,我还约莫记得这小子的长相,他们龙丘家的人不管传了多少代,都是一个样子,小蛇蛇,你说怪不怪。”

玉郎君心里一动,问道:“老神仙,你说说这龙丘先生的模样,我说不定见过,即便不曾留意,以后万一再见了,也好给老神仙您报个信儿。”

白胡子老头眼睛一瞪,“别老神仙老神仙的叫,你见过几个神仙?老羊角都还没见过呢,叫我羊角仙便是。”

“让我想想啊,这个龙丘小子长着一张长方脸膛儿,眉毛又长,不宽也不窄,你说那是剑眉也成,眼睛呢,不小也不大,一动坏心眼儿,就露出狡黠,不过这小子也不坏,倒是副热心肠,鼻梁直直的,个头高高的,走起路子来,摇晃着肩膀,像个小痞子,动起手来,就立马正经了,比任何人都认真,所以,我劝你啊,小蛇蛇,你可千万别惹他。”

玉郎君笑道:“既然是羊角老爷子的相识,晚辈见了只会当作亲人看待,万万不会跟他动手的。”

羊角仙嗯了一声,继续道:“这小子多情起来,肚肠比谁都柔软,要是冷酷起来,又比谁都绝情,这种人物,虽然也不少见,但只是听说而已,能把这两种特质不露痕迹的揽在身上的人,老羊角倒还没见过第二个。噢,对了,这小子最会做生鱼片,那叫一个好吃啊,几年前我在江上玩儿,偷了不少来吃,本来想给他打个照面,好好说道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身旁总是有一大群鬼鬼祟祟的人跟着,老羊角又不喜欢跟人动手打架,又嫌麻烦,只好拍拍屁股走人啦。”

玉郎君听着羊角仙的形容,心里已经知道这姓龙丘的小子无疑是龙丘明,别的它不敢确定,这做生鱼片的手法,它可是亲眼见到的。想起龙丘明,它心里便不可抑制的升腾起一片怒火,知道龙丘明近日要从北冥海经过,这片怒火于是转而成为复仇的火焰。

“羊角老爷子,这小子我是见过的。“玉郎君眯着眼睛,望着天边。

羊角仙欢喜道:“很好,很好,你可知道这小子现在叫什么?”

“他嘛。”玉郎君收回目光,心里的火焰慢慢凝固下来。淡淡道:“我听他自报姓名时,说的是龙丘明。”

羊角仙猛地跳下云彩,落在玉郎君背上,一搂它的脖子,嘴里嚷道:“走走走,小蛇蛇,快陪我着去找龙丘明,奶奶的,这几年我只顾着贪玩,正事儿还没办呢。”

玉郎君叹气道:“我只知道他在上京白鹿崖书院内,其他的就不怎么知道了,老爷子,您的再造之恩,我是很想报答的,但是我此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实在是无法变回人身,要是以这模样进城,咳咳,怕是有些惊世骇俗吧。”

羊角仙一愣,“这小子又回到上京了?看来我晚来了几天,没把他截住,也罢也罢,老羊角再去上京找他便是。”

说完,手一招,那片云彩迅疾飘过去,羊角仙踏上云彩正要走,一扭头瞥见插在背后的钓鱼竿,眼睛骨碌碌一转,笑道:“昨天向渔翁讨的这玩意儿还没派上用场呢,进了城,可就没地方玩啦。”说着,直起身子,手搭凉棚,往远处张望。

玉郎君不知道他在张望什么,神情一变,暗想,“难道是龙丘明?”连忙直起身子,随着羊角仙的视线望去,只见海天相接的地方,升腾起一朵朵水花,紧接着听见几声怪叫,犹如婴儿哭泣。玉郎君这段时间漂流在海上,知道那些水花是鲸鱼所喷。

羊角仙开心得拍掌大笑,指着那片水花道:“它们来了,我可有玩的了。”

玉郎君心里登时一宽,正要问羊角仙如何玩,便见他从背上拔出钓鱼竿,往海上一甩,鱼线嗖嗖的飞出去,飞了一会儿,落在鲸鱼群里。

羊角仙握住钓鱼竿,拉了拉鱼线,神秘的朝玉郎君笑了笑,脚下的云彩突然升高了数十丈,鱼线顿时被绷得紧紧的,被海风吹得呜呜发出声响。

羊角仙盘腿坐在云彩上,握紧鱼竿,用力一提,哗啦啦一大片浪花翻涌,一条鲸鱼竟然被钓了起来。他哈哈大笑,抡起鱼竿,朝远处一挥,噗通一声巨响,鲸鱼坠落在水里,被摔得嗷嗷直叫。

玉郎君虽然体型巨大,跟鲸鱼相比,不分轩轾。但它自忖,以骊珠尚在时的修为,要用鱼线这么轻易钓起一头鲸鱼,非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不可,有力气还不行,还得用巧劲儿,以防止鱼线崩断。它见羊角仙轻而易举的把鲸鱼钓上来,又随手甩在远处,不禁舌挢不下,大声喊道:“老爷子,好手段!”

羊角仙哈哈大笑,笑声中飞身落在鲸鱼背上,喊道:“小鲸鲸,驮着老羊角去进城。”那头鲸鱼似乎听得懂人语,巨尾一甩,喷起一条高高的水花,快如离弦之箭,往前游去。在羊角仙哈哈的大笑声中消失在海天尽头。

玉郎君把羊角仙支走后,日夜苦修,那颗万年蛟珠虽然远不如骊珠珍贵,但对此时的玉郎君来说,正是恢复修为的良剂。它一边按照心法修炼,一边在北冥海上四处巡视,以防错过龙丘明的行程,报不了深仇大恨。

十来天后,它的修为已经恢复到五成,那些海里的精怪见它厉害,统统归附于它。因为它身怀万年蛟珠,许多海蛟闻到气味,也都纷纷依附过来,不出一个月,平时散漫杂乱的海中世界俨然成了一个纪律严明的王国。

玉郎君自然成了这个世界的王者。

后来,玉郎君深恐以目前的修为打不过龙丘明,就琢磨出了一个阴邪的法子。它把蛟群中智识已开,有些道行基础的老蛟们集合起来,截掉脑袋,然后把脑袋移植到它的身体上,如此一来,它便能掌控着上千颗蛟首,四面八方都能出击防护,就算龙丘明有三头六臂,又怎么能打得过一千颗脑袋的蛟王之王。

观白骨长年累月在江海上飘着,进入到北冥海后,立刻受到数十头海蛟的围攻,但被他一一击毙。玉郎君听到探子回报后,知道船上没有龙丘明,便不予计较,加派人手,专等龙丘明。又等了十来天,才有一条乌贼老怪报信说,观白骨的大船上新到了几个人,其中便有一个英俊的少年。

玉郎君又仔细问了问那个少年的相貌举止,知道就是龙丘明,于是集结蛟群,埋伏在海道上,人蛟大战正式上演。

他没想到,刚一交锋,派出去的蛟群就损伤殆尽,他深潜在海底,远远望见龙丘明傻不愣登的站在甲板上,并不出手,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不像个高手的样子,便在心里冷冷一笑,钻出水面,往龙丘明扑过来。

正巧,那时龙丘明神功大成,施展起千里潮,把蛟群辟易百里之外。玉郎君惊怒交加,跟迎上来的龙丘明大斗起来,龙丘明内力恢复至一成,跟精妙绝伦的剑法糅合在一起,威力增加了数倍,把玉郎君打得节节败退。

玉郎君不甘心落败,使上杀手锏,一千颗蛟首一齐张开大嘴,吐出十来丈长的信子,要把龙丘明生生的绞死。

龙丘明挥动短剑,身形快如闪电,第一剑,把信子都齐根削掉,施展灵巧功夫,连接成一根长绳。第二剑,把这些蛟首一并斩掉,一层层排列起来,垒成一堵高墙,然后挥动长绳,套住玉郎君的脖子,大喝一声,赶着它往大船这边飞来。

至此,这一役才算是结束。

回到大船上,话说龙丘明质问玉郎君聚集起一大批小喽啰,专干坏事,实在不像个修行的人,倒像个横行山林的土匪。问它为啥这般自甘堕落。

玉郎君没想到龙丘明的剑法如此高明,既然已经被他擒住,复仇的希望也没有了,于是冷冷一笑,一言不发。

龙丘明弯腰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正是那颗万年蛟珠,笑嘻嘻的道:“大哥,这位蛇大婶是我一位故人的老情人,兄弟这点本事多半也是他传授的,当初我发过誓,尽力护着他的老情人。现在蛇大婶体内的珠子已经在我手上,它的一身修为半点不剩,我向大哥求个情,把它放了,这颗珠子归骷髅族所有,也算是一点补偿吧。”

观白骨知道,这一战他们只死了十来个族人,却杀了数千条海蛟,这样算起来,也没受到如何惨重的损失,他十分喜欢这个新结交的义弟,既然义弟亲口求情了,自然答应。况且那颗万年蛟珠实乃无价之宝,日后对振兴骷髅族会大有帮助,于是,观白骨斜斜瞧了玉郎君一眼,突然喝道:“畜生,滚蛋吧。

龙丘明放开缰绳,不再理会玉郎君,转身跟观白骨回到大厅上喝酒,这一战,两人都出了大力,非得好好喝一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