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着这条白船悄无声息的往前滑行,不知怎么的,都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冷。无影挠了挠头,道:“二位弟弟,你们先在岸上观风,待哥哥去船上打探一番。他说完这话,抽出两把明晃晃的各种暗器,小心翼翼的分开水岸上的青草,向前走了一步,又后退半步,开口道:“你们别害怕,待哥哥前去打探一番。”

龙丘明见他胆小得不像话却又硬充英雄好汉,心里不觉好笑,把枯藤轻轻放在草丛里,憨声憨气的道:“大大王,不如我去看看吧。”

“你?”无魂冷冷的瞄了他一眼,一脸不高兴,“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充当大任,给我退到一边,好好看着那个老不死的。”

无魂眯着眼望着那艘白船悄无生气,心里也不禁发毛,他见分文不值的王二小竟然有胆量主动请缨去打探,不由得生气起来,因为这显得他自己分外的胆子小。

龙丘明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退到一边,把双手插回袖子里,抱在胸前,然后蹲在地上,饶有兴趣的望着那艘白船。

三头蛟踌躇不定,聚在一起低声商议,无影突然大声道:“怕什么,咱们是隐客族唯一的传人,身负绝学,要是被一条船吓住了,以后还怎么在三界混。”

无魂笑道:“大哥,这怎么能说是害怕,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虽是高手,也得十分谨慎才好,这样才能留得有用之身,日后好成就大业啊。”

无灵点头道:“对头,一切按三弟说得办。”

无影赞许的点点头,摊手道:“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无魂瞳孔紧缩,望着远处的黑暗,慢慢道:“此船必有蹊跷,说不定是鬼船。”

“啊!”无影与龙丘明一起大叫了一声,往后跳了几步,离开水岸。无魂也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往后退了半步,唯有无灵,浑然不动,依旧蹲在地上,把头深埋着,伸手在地上划着什么,一边在低声的喃喃自语。

“二弟你在干什么?”无影惊恐的问。

见无灵毫无反应,无影看了无魂一眼,满脸的惊疑之色。无魂咳嗽一声,强压住声调的颤抖,轻声喊道:“二哥,二哥,二哥。”

“嗯。”无灵含糊不清的应道。

“你,你在干什么,快回来,那艘船驶过来了,快要经过你身旁了。”无魂说着,又往后退了几大步,与无影站在一起,惊恐的望着那艘白船轻轻滑行过来,靠近江边,几乎要与无灵擦肩而过。

无灵突然抬起头来,把脸扭向众人这边,嘿嘿笑道:“我在画棺材。”

众人又啊的一声大叫,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只见无灵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了一张脸,这张脸阴测测的,泛着冷冷的光,眼睛是一条缝,嘴角向上翘起,笑容诡异莫名,表情虽然生动,但却毫无生命气息可言,宛若是上古墓葬里棺椁被打开的一瞬间,展露在人们眼前的那张墓主人的脸。

龙丘明一怔,伸手摸了摸下巴。他倒不怕什么鬼神,不过是装装样子,逗逗这三兄弟,这时他见无灵的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正要开口问问,却见无灵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的面容,扬起一张物件,嘿嘿笑道:“王二小,你的面具掉了,被我捡到了。”

龙丘明恍然大悟,原来无灵所戴的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黄金面首,他一向是戴着给别人看的,自己倒没见过几眼,所以只是觉得这副五官熟悉,却不知道何时见过。他走过去,把黄金面首接过来,揣在怀里。

“慢着!”无魂尖声喊道,“王二小,你一个打猎的小子,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无影慌忙跑到龙丘明跟前,把面首从他怀里掏出来,放在火把下一看,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哈哈笑道:“他奶奶的,这玩意儿是个金的!这玩意儿是个金的!”说着,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叠账本,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算盘,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算盘放在腿上,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一边喃喃自语,“这个月花了三两五钱银子,还剩下七十八两银子,这个金玩意儿值二百两银子,加在一起,总共有两百七十八两银子,嗯,不错,不错,去上京的路费约莫花掉七八两,饭钱是……”

龙丘明等三人慢慢蹲在地上,目光直直的看着无影算账,无魂与无灵早已对这个勤俭持家的大哥司空见惯,龙丘明却看得目瞪口呆,心里说不出来的佩服,暗想,听人说修行之人不食人间烟火,这位仁兄倒好,算起账来,比账房的先生都精细。

算了好大一会儿,无影长长出了一口气,把账本与算盘收好,一甩手,把黄金面首扔给龙丘明,愉悦的笑道:“二小,收了吧,真他娘的舒服,算了好一笔账。”

龙丘明一愣,道:“这,这个你不要?”

无魂嘿嘿笑道:“我大哥生平最爱算账,但他又不爱财,要你的这个难看得要命的面具干什么,话说,这玩意儿你从哪里来的?”

龙丘明使劲摇摇头,心想,这三兄弟真他娘的怪。嘴上却粗声粗气的道:“我去南山打野猪,在一个破坟里拣的。”

无魂点点头,转头又向二哥无灵问道:“二哥,你刚才说画棺材,画什么棺材?”

无灵道:“对头,一切按三弟说得办。”

无魂生气道:“二哥,你没听见?我是问你好端端的画什么棺材?”

无灵噢了一声,想了一下道:“你们说有鬼船,鬼船里有尸体,我就画棺材,装尸体。”

无影,无魂,龙丘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龙丘明心想,这老二无灵原来是个白痴。

无魂突然道:“白船,白船呢?”

众人光顾着说话,倒忘了白船的事儿了,这时都向江面上望去,只见水雾凄迷,白浪翻涌,哪里还有船的影子。

无影摇摇头,叹息道:“这下又得想办法雇条船了,行远道的话,明瓦船最舒服,但乌篷船最划算,一条明瓦船行百里水路得花一百多钱,乌篷船用得就少了,五十钱便足够。”

“可眼下什么船都没有,大哥,你能不能先不要算账的?”无魂没好气的说道。

无影把牛眼一瞪,说道:“百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算账怎么行?像龙王爷那么雄才大略的人也要算账,我就亲眼见他每晚爬在桌子上,算他的上百个妻妾每月用去多少经带钱。”

这三兄弟曾经在一次三界盛会上负责龙王爷的饮食起居,每当说起此人,总爱说龙王爷就怎么怎么样,三兄弟当中,尤其是大哥无影最喜欢这样说,他专门负责给龙王爷打洗脚水,生平常常以此事自豪。

无魂听无影说龙王爷也这样,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任由大哥在一旁唠唠叨叨的算账。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东方朝霞满天,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几只黑鸟翩翩飞往天之尽头,龙丘明心里一动,想起半天没见蛮蛮的影儿了,这厮倒听话,不让它跟近,果然就远远的跟着。

众人垂头丧气的沿着水岸往前走,盼望着能找到一座大桥,好能过江,没想到从早晨走到中午,依旧是江水漫漫,连桥的影子都看不见。无影提议先填饱肚子再上路,众人于是停止赶路,席地而坐。

龙丘明依旧是寻找果树,摘果子吃。三兄弟却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团鱼线一样的绳子,线端悬着一个长长的钓钩。龙丘明以为这些家伙要去河里钓鱼,却见他们手臂一扬,鱼线嗖嗖的往天上窜去,笔直的插入云霄,不见踪影。

等鱼线快要耗尽,只见三兄弟都嘿了一声,扯住线猛地往下一拉,咚咚咚,三声巨响,从天上钩下来三头四四方方的动物,没鼻子没眼,也没有嘴巴,看不见四肢,只是肉呼呼的一团,颜色纯白,像是由云彩捏成的一样。

“这是?”龙丘明张大了嘴巴,嘴里含着的一团果肉往下掉着。

无魂嘿嘿笑道:“这种小兽名叫四方云,饥则吃云彩,渴了就喝露珠,最他娘的干净,在修行界,吃四方云是最有面子的,但只有我们隐客族用祖传的手法才能钩得到,当年神界第一人张老祖最爱吃这一口,你二大王我曾经做过他老人家的厨子。”

龙丘明一脸钦佩的神情,直直的望着洋洋得意的无魂,翘起大拇指道:“二大王是神仙。”

无魂哈哈大笑,非常高兴。

无灵突然仰头看天,缓缓拍着手,喃喃说道:“天要黑了,噫,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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