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丘明大叫一声,只感觉一股极大的冲击波迎面向他撞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飞去,咚咚咚,接连撞倒十来根石柱子。

饶是这样,力道还没有耗尽,他猛的被这股力道甩上了空中,陡然停止,又狠狠的往地上砸去,眼看要摔个四仰八叉,没想到落在地上时,后背砸在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上,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是蛮蛮动作飞快,抢在修鱼微前头把他接住了。

龙丘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屏气凝神,知道那股力道已经消下去了,低头看看身上,并没有什么肉眼能够看得到的改变,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朱雀真君刚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了他的额头。

修鱼微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龙丘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龙丘明皱眉道:“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怪怪的,修鱼妹子,我成了那只鸟儿的寄体了?”

他心里隐约有些害怕,之前听说许多灵魅最喜欢附在人类的身上,逐渐控制寄体的神智,最终完全占据这副肉身,他龙丘明可不想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修鱼欢喜道:“恭喜龙丘哥哥,是个大好事呢。”

龙丘明愕然,说道:“我身上会摊上什么好事?那还真是稀罕事儿了。”

修鱼微看着他那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心疼的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先不说这个,龙丘哥哥,咱们得赶紧上去,要不就要冻成冰棍儿啦。”

龙丘明举目一看,火海不知道何时已经熄灭,那九座神鼎的鼎身已经结满冰霜,并不断的往外散发严寒之气,这片空间的温度已经降低了不少。龙丘明一向不怕寒冷,大冬天里常常光着身子跳江捉鱼,这会儿却感觉严寒逼人,呵出一口气,就成了白霜。

原来这九座大鼎是至阴神物,专用来压制属于火性的朱雀真君,朱雀真君一直以来全凭体内运转的天火才不致被冻僵,这次因为用力太过剧烈,反而把自己烧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眼看着寒气逐渐向四周弥漫,这里转眼间将会变成世间最为寒冷的所在。龙丘明脱下袍子,搭在修鱼微身上,抱起她,要寻路出去。修鱼微在他怀里扭过头,轻喊道:“蛮蛮,蛮蛮,快过来,该带我们出去啦。”

蛮蛮既然见到朱雀真君已经钻进龙丘明的眉心,便对他们二人显得格外的恭敬,快步走到这边,俯下身子,等龙丘明与修鱼微爬上它的后背,坐安稳了,蛮蛮鸣叫一声,龙丘明以为它要腾空而起,没想到这厮一转身走向一座大鼎,直着头就往鼎身上撞去。

龙丘明大喊,“喂,你要干什么……”

突然眼前一亮,二人一鸟已经钻出了地面,满眼灿烂的阳光,一片鸟语花香,却来到了碧彻潭边。

瞧着龙丘明愣愣的神情,修鱼微噗嗤一声笑道:“怎么,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是什么情况?”龙丘明跨下鸟背,又伸手把修鱼微接了下来,迷迷糊糊的望着四周,实在不知道如何由地心突然来到碧彻潭的。

修鱼微背起手,在一棵木槿树旁得意洋洋的迈着小方步,一边回转过上半身,笑嘻嘻的道:“龙丘大爷,我若是告诉你个中缘由,你拿什么奖赏我?”

龙丘明看着几乎透明的阳光泼洒在修鱼微身上,光线下这个人儿巧笑晏晏,比一旁的花树还要明艳三分,不禁有些发呆起来。等修鱼微一下跳到他跟前,伸出素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方才回过神来,笑道:“我可没什么奖赏你的,让我想想,啊,有了,你要是告诉我咱们是怎么上来的,我就给你唱一首歌儿。”

修鱼微噗嗤一笑,“唱木柴与钝刀的摩擦之歌么?”

龙丘明一愣,“这是什么歌儿?名字真奇怪。”

“我家姑娘是在讽刺你唱的歌像是钝刀磨木柴,听得人牙根子发酸。”公孙婆婆不知道何时站在了碧彻潭边,极其罕见的慈祥笑着,她身上的水纹在迅速隐去,一层一层像是薄纱一般,滑落而去。显然她刚从潭水里出来。

修鱼微见公孙婆婆拄着一根木杖,右脚尖轻轻点在地上,忙问道:“婆婆,你受伤了?”

公孙婆婆咳嗽一声,“唉,老身太不中用了,一见这只怪鸟就两腿发酸,使不出半点力气,害姑娘被它掳走,回头向老洞主禀报此事,她老人家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修鱼微摇头道:“在我被蛮蛮擒获时,婆婆率先去搭救,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婆婆何必自责,对了,告诉婆婆一件喜事儿,我龙丘大哥被朱雀真君选中了,眼下正寄居在他眉心呢。”说着,修鱼微把地心的情况大致向公孙婆婆讲了讲。

公孙婆婆身子一震,惊骇道:“当真是朱雀神鸟?”

“那还有假,古往今来,能够喷天火的,恐怕只有真君一人吧。”修鱼微说道。

公孙婆婆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龙丘明,心里嘀咕,“这臭小子的运气就是好,歪打正着,倒交了不少狗屎运。”她心里不禁一阵泛酸,多少有些嫉妒起来。

龙丘明道:“正好问问婆婆,这朱雀真君该不会把我当成寄生体了吧,它是不是像蛔虫一样在我身体里生长啊,我还真害怕它来这一式。”

公孙婆婆森然一笑,“臭小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朱雀神鸟乃是上古仙物,若不是失去肉身,怎么可能屈居在你这个笨重的凡体里。臭小子,去潭边看你这张脸吧。”

龙丘明走到碧彻潭边,蹲在岸边,往水面上一照,看见自己额头上隐约闪现两扇翩翩欲飞的翅膀的印记,殷红如血,栩栩如生。想看得再仔细一点时,翅膀倏忽消失不见了。

这时公孙婆婆与修鱼微也走了过来,修鱼微笑道:“怎么样,这模样还挺美吧。”

龙丘明道:“婆婆,刚刚你说得到这是神鸟儿,但这鸟儿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公孙婆婆道:“别的还真不好说,单就增加你修为这一项,就让无数修行之人眼红得要命,你练一年,顶别人练十年,你学什么神功,一学便会,别人只能皓首穷经,苦苦钻研大半辈子,小子,你就偷着乐吧。”

龙丘明喜形于色,抓耳挠腮一番,突然又不开心了,闷闷的道:“老子对修行一窍不通,要这个仙家法宝有个屁用。”

修鱼微笑道:“龙丘哥哥,你先别沮丧的,抛开你只练了十分之一的那本《剑仙秘宗》不说,说不定朱雀真君的灵力能把你的封魔针解了,到那时,你的修为可就恐怖得狠啦。”

龙丘明一听,又高兴起来,刚高兴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又凝重起来,他想起生父的血海深仇,这几个月,他常常被噩梦惊醒,躺在黑暗里,想起父亲的惨死,忍不住大哭一阵子。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世界里,唯有身具实力才能做到一些事,比如复仇。

公孙婆婆瞪了修鱼微一眼,冷冷道:“解了封魔针?成为一个人神共愤的大魔头?我说姑娘,到那时你的龙丘哥哥恐怕难有容身之地了。”

“那有什么,龙丘大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三界容不下我们,大不了去三界之外。三界之外也还看不惯我们,嗯,我们就躲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也就是了。”修鱼微温柔的笑着,抬眼看着龙丘明,见他也充满温情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害羞,低下头,看着脚前的一株紫色的小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