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接着靴声曩曩,云轻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走一段路,停一小会儿,像是觅食的小兽在观察周围是否藏有危险,如此走走停停,走到小几前,一屁股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笑了一声道:“大师兄,四师弟,你们都出来吧。”

只听见一前一后两声落地的声音,月醪嘻嘻笑道:“二师兄,你这么大声嚷嚷,吵醒了这小子,咱们谁都没有份。”

“不妨。”云轻淡淡道。

“老二,你果然下了“怡红一醉”?”松霞问道。

“大师兄,咱们就是在这里架上戏台子唱大戏,龙丘公子都不会醒。”云轻轻笑道。

“果然是怡红一醉,我搀扶龙丘公子进房间时,就觉得不对劲,寻常醉酒哪有这么厉害。”月醪道。

龙丘明心想,辣块妈妈的,原来我被云轻这厮下了药,奇怪,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莫非药效还没有上来,娘哎,他们仨别都是同志啊,给我下了迷药,意欲何为?”

松霞道:“两位师弟,咱们这次可是冒了极大的险,以后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需要互相扶持,不可背地里拆台。师尊那里……”

“嘿嘿。”云轻冷笑道:“师尊收龙丘公子做关门弟子,私心世人皆知,还不是为了龙丘家族的上古血脉,他老人家费尽心机的派我师兄弟无时无刻不保护好龙丘公子,不容其他门派染指,这十六年来,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吃肉,咱们喝汤,咱们就算有点私心,也不算是过分。”

月醪嘻嘻笑道:“二师兄说得好,咱们从龙丘公子还是个奶娃娃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保护他,不容公子有一丁点的疾病灾患,这十六年可真是不容易。终于盼到龙丘公子满十六岁了,师尊他老人家却宣布收他做关门弟子,你说这是唱的哪一出嘛。”

龙丘明听得诧异莫名,“这些家伙说保护了我十六年,怪不得给人打架,我总觉得被透明的壳包裹着。他们说一直在等我满十六岁,让老子算算,上个月十六号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从那天起,怪事就层出不穷,原来是被人家放了香饵,专钓我这只小鱼儿。

松霞正色道:“老二、老四,师尊他老人家自有安排,咱们不可瞎猜度。”

云轻哼了一声,道:“大师兄,这时候了,你还摆首徒的架子。师尊,嘿嘿,他老人家未必肯让咱们喝汤。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把这小子的血放出来一半,再灌水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师尊也不会怀疑咱们已经染指,两位觉得可好?”

松霞迟疑道:“原本只是希望能得到一酒杯量的龙丘血脉,即便这么一点,对咱们的行为就可起到不可估量的裨益,如果能得到一半的龙丘血脉,那,那自然是极好的。二师弟,你准备如何做?啊!你?”

只听见嗖的一声,接着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良久,月醪道:“二师兄,你把大师兄收进法器里,不怕师尊发现吗?”

云轻哼了一声道:“不出今晚,他就化为一摊脓血,谁能知道?”

“那你也准备这样除掉我吗?”月醪不无胆怯的问道。

云轻冷冷道:“松霞此人懦弱愚笨,人又贪得无厌,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他在袖中,已经暗暗摆了一个屠龙指,只等我说出法子,就要把你我二人灭了。”

良久,月醪道:“何必这样,为了一个传说,弄得同门相残。”

“一个传说?”云轻道:“龙丘家族的上古血脉具有神魔之性,凡人饮之,便会有通天彻地之能,更何况你我修行中人。”

月醪道:“传说若果然是真的,龙丘公子当为三界第一人,但你看他现在,修为也是平平。”

云轻淡淡一笑,“譬如三岁小儿守着金山银山,等他年纪大一点,自然会懂得钱能通神的道理。龙丘公子如此神速的练成了诛天*,你以为只是他运气好?四师弟,我问你,你的修为达到第几境了?”

月醪道:“兄弟愚笨,入门三千年来,才达到第三境。”

云轻拍手道:“对啊,你我一千年方能提升一境,何时能达到十二境,又何时能进入二十四诸天,师尊为神界第一人,修为还未及十二境,更何况你我,但如果眼下有个机会,能让你一夜之间不但十二境瞧不上,连二十四诸天都觉得平常,直接进入三十三重离恨天,你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吗?”

咕嘟一声,月醪吞下一大口口水。

龙丘明躺在**装昏迷,把张老祖和他几个没出息的徒弟骂了无数遍,咬牙切齿的想,好啊,原来把我养肥,为的是喝我的血来着,他们又提到龙丘家族,龙丘家族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嘛,老子年幼时,曾经想修族谱,把自己的祖先写成皇帝将军一类的人物,莫不成老子的祖先比皇帝老儿都大?

“干!”月醪简洁干脆的说。

“好。”云轻轻描淡写的道。

两人来到龙丘明床前,两道目光齐刷刷盯在龙丘明身上。

过了一会儿,月醪好奇问道:“二师兄,你的行事方法,我常常不太理解,就像今天,你原本可以独吞神血,但却容我分你一杯羹,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在我给龙丘公子讲解枯燥的传说时,需要有个好搭档来配合。”云轻冷冷的道。话一说完,咕咚一声,月醪一头栽在地上,云轻从背后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口袋,轻轻打开一条缝,嗖的一声,月醪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丘公子,装得很辛苦吧,来,眼下就我一个人了,你可以动手了。”

只听见一个极轻的破空之声,云轻身子一怔,然后僵硬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动也不能动了,眼睁睁的看见龙丘明腿上的被子张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钻了出来,抬起素手,整理一下衣衫发丝,朝他不好意思的一笑,转过头,笑脸盈盈的看着龙丘明道:“龙丘大哥,我说得不错吧,这几个家伙哪里安什么好心了。”

龙丘明哈哈一笑,“摄魄,你说得一直都有道理,一个人如果很坏,别人就说恨不能睡觉铺他的皮,渴了喝他的血,我好好的,又没睡他们的老娘,却要被喝血,乖乖的,不得了。”说着跳下床来,摄魄也下了床。

“那叫寝其皮,饮其血。”摄魄抿嘴笑道。

“看来读书就是好,至少可以省点唾沫。”龙丘明笑嘻嘻的摸了摸云轻的道冠,一边转头向摄魄道。然后把云轻装进了他的袖里乾坤之中,松霞和月醪已经装在云轻的布口袋中了,为了省事,龙丘明也没有把他们倒腾出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白天这几兄弟在陪龙丘明喝酒时,一个个神色可疑,虽然对龙丘明恭敬有加,但眼色中颇有贪婪之相。敏感的龙丘明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味道香美的御赐烧鸡,众人端着盘中的烧鸡,一边恭恭敬敬,一边流着口水。

他处处留神,事事小心,但这酒是从小在街头鬼混喝惯了的,见松霞等人喝下去并无异样,他也一杯又一杯的灌在嘴里,喝到中途,肚子就涨了,于是打了个招呼,出门小解。

来到一处灌木丛前,正要哗啦啦的放一通水,醉眼余光却看见一缕紫色衣衫躲在花草背后,龙丘明身影一闪,已经跃到花草背后,一个姑娘背对着他正往外瞧呢,龙丘明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姑娘迅速转身,脸色煞白,正要喊出声,看见是龙丘明,转而笑了出来,问道:“刚刚你在干嘛,我见你木头桩子一样站在一棵树前。”

这姑娘就是摄魄了。

龙丘明庄严道:“我正准备尿尿。”

摄魄的小脸蛋登时飞红,扭过脸装作没听见。

龙丘明问道:“我溜出来,正准备去找你呢,他们没欺负你吧?”

摄魄听龙丘明不说“你们”,而说“你”,心里一阵喜悦,微笑道:“一个高高瘦瘦的道士与一个矮矮肥肥的道士把我们带回地面,那个炉固挨了一顿吵,被两个小道士带走了,姽婳姑娘和水姑娘因为总是想打带我们上来的那两个道士,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在屋子里活动,我不想打架,他们就对我挺和气,只派了两个小道士在门口守着。”

“他们放你出来的?还是那两个小道士不经打,被你打晕了?”龙丘明好奇问道。

摄魄细如蚊音道:“我说我要尿尿,就出来了。”

“正好,那咱们一起尿尿吧。”龙丘明严肃道。

摄魄脸蛋儿一红,又一白,生气道:“龙丘大哥,我敬你是个好汉子,你倒欺负我。”

龙丘明见摄魄眼眶里裹着泪水,心里一阵后悔,不该这么调戏她,忙道:“好妹子,我的思想是纯真的,动机是没有的,大哥可不会欺负你。那你先回去,我觉得这地方挺古怪,等我探查一番,再去接你。”

摄魄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不该责怪龙丘明,转过身,悄悄把眼角的泪水擦了,转回身道:“龙丘大哥,我正是为这事出来找你的,我总觉得这几个道士对你不怀好意,你又心地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吃了亏都不知道。”

龙丘明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听到有人喊:“龙丘公子,龙丘公子。”摄魄低声道:“龙丘大哥,你先去给他们虚与委蛇,我藏在一旁,看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说完,钻进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