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祥家住一个叫落月村的山村里,从畲宁县城到落月村,一路上尽是盘山公路和山间小路,算起来起码有七八十里。不过雷祥来回都直接翻山越岭,走得几乎是直线,回去时又不再身负重物,速度更快,太阳还没下山就已回到了家中。

母亲杜莺倚着门框站在门口,多年卧病使得她看起来极为憔悴。雷祥飞步上前搀扶住母亲,道:“妈,你怎么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杜莺怜惜的轻轻拍着雷祥的手,回到里屋躺下,问道:“刘医生还好吗?”雷祥在床边坐下后答道:“刘奶奶精神着呢,她还说了,现在医术越来越发达,一定能治好您的。”杜莺知道雷祥是在安慰自己,也不说破,点了点头。

雷祥从兜里拿出药和钱,放在杜莺床头,杜莺拿起钱点了点,笑道:“你那蓝姨又多给你钱了。”雷祥尴尬道:“是啊,不要就骂人,我都不好意思再给她送猎物了。”杜莺道:“你蓝姨是看咱们可怜,想帮帮咱们,若是不受就显得你太不近人情了,只要别忘了你蓝姨这份心就行,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人家。”雷祥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妈,您饿了吗?”

杜莺摇了摇头道:“不饿,你去吧,不要泡太久。”她知道雷祥只要是在家的日子,都会去山后的水潭里泡一会。那水潭里潭水清澈却没有鱼,周围也不长草木,在落月村的村民眼里是个不祥之地,都不敢kao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雷祥从小就喜欢往那里钻。开始杜莺还拦着他,可他仍然会偷偷溜去,后来见他没什么事,也就不管他了。

雷祥答应一声,便急匆匆的往后山去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自家山后的水潭如此迷恋,总觉得那处水潭和自己有着某种联系,而且这种感觉仿佛从他刚出生时就有。水潭不大,直径不到二十米,雷祥拖光衣服跃入水中,全身的疲劳顿时消失不见,又在水中泡了一会,便翻了个跟头往水下潜去。从两岁开始,雷祥就想潜到水底去一探究竟,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现在他已经能潜到一百多米深的水下,却仍然感觉离潭底还很远。

这次雷祥感觉比上次又多下去了一两米,水下的压力已经让他憋不住气,刚想要放弃,忽然感觉一个滑滑的东西在他腰间蹭了一下,迅速游走了。雷祥大奇,心想难道有鱼?这情况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强大的好奇心驱使下,雷祥咬紧牙关,抓着水下的岩体用尽全力继续往下潜。又下去两米左右后,果然又被那滑滑的东西蹭了一下,这次刚好蹭在他手背上,雷祥急忙翻手一把将它抓住,却感觉那不知是不是鱼的东西又软又滑,而且力大无比,根本无法握紧它,转眼间就要从他手心溜走。雷祥这时仅kao一只手已经抓不住岩体,情急之下张嘴一口将那东西咬住,这才松开手,任由巨大的压力将自己向上推去。

浮到水面时,那条被雷祥死死咬着的东西也紧紧缠着他脖子,勒得他满脸通红,透不过起来。雷祥用手去扒脖子上的东西,却是越扒越紧,同时还有一股又苦又腥的血液流进嘴里。这时候活命要紧,也顾不上味道多难喝,忙用尽全力吸它的血,直到感觉血被吸干了,那东西才渐渐松开他的脖子。

雷祥这才爬到岸上,取下缠在脖子上的东西观看,只见它通体雪白,粗如儿臂,有两尺多长,样子不像蛇也不像鳝,倒像是放大了几十倍的泥鳅。雷祥躺下来喘了一会气,感觉吸入肚子的鱼血似乎化作一股热流,流遍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心想这怪鱼倒是挺滋补的,拿回去给母亲炖汤一定不错,忙起身回家去了。

杜莺身体虚弱,经常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很早就把自己的厨艺教给了雷祥,雷祥现在虽不说青出于蓝,但也算是得了她真传,如果蓝凤馨尝到他的手艺,肯定不惜一切要把他挖到店里当厨师。雷祥曾听杜莺说过,这手厨艺是他外婆传下来的,他外婆在世的时候是省城很有名的厨师,连中央首长来省城也要请他外婆去掌勺。

回家后雷祥将怪鱼洗干净,炖了一大碗浓浓的鱼汤,连着鱼肉端给到母亲床前。杜莺闻着香味,问道:“这是什么汤,这么香……”雷祥道:“鱼汤,我刚才在山后的水潭里抓到一条鱼,血那么难喝,想不到炖了汤倒挺香的。”杜莺奇道:“那水潭里也有鱼?”雷祥道:“我也是第一次在那水潭里看到鱼,妈您喝,这鱼很补的。”

一大碗鱼汤杜莺喝下一大半,不过鱼肉有点坚韧难嚼,她吃了没几块,又吃了点饭后便睡下了。雷祥牙口好,将剩下鱼肉和汤都吃了下去,收拾完后也回房去睡了。到了后半夜,雷祥隐隐听到杜莺房里传来一阵阵呻吟声,顿时被惊醒了,忙起床冲了过去喊道:“妈,您怎么了。”黑暗中只听见杜莺无力的呻吟道:“妈……难受,妈可能要不行了……”雷祥打开灯扑到杜莺床边,却发现她脸色红润,哪像是不行的样子。

不过杜莺的表情确实十分痛苦,雷祥看得心急万分,暗想难道是回光返照……他不敢再想下去,将杜莺从**抱起来道:“妈,您再忍会,我这就送您去县城,找刘奶奶……”杜莺死死抱着床边的横档,喊道:“放妈下来,妈有话要对你说。”雷祥不敢太用力,急道:“妈您放手,先去医院,有话以后再说……”杜莺拼命摇头,一只手死死抱着横档,另一只手使劲掰雷祥的手,嘶声道:“快放开妈,再不说……妈怕以后没机会和你说了。”雷祥只得先放开杜莺,焦急的说道:“那您快说……”

杜莺喘了喘气,坐起来kao在床头,问道:“雷祥啊,这么多年了,有想过你爸吗?”雷祥道:“想他做什么。”杜莺沉下脸道:“答应妈,不准生你爸的气,你爸不回来……有他的苦衷。”

雷祥其实也说不上有多生父亲的气,他出生三个月就再没见过雷洪,这么多年杜莺与爷爷雷黑牛也都不对他说雷洪的事,因此脑海里对父亲根本没有一点印象,甚至都忘了自己有个父亲。他这时候只求杜莺早点把话说完,然后带她去医院,忙点头道:“好,我答应您不生他的气,您要说的就这事吗?”

杜莺摇了摇头,说道:“妈知道自己这身体,活不了多久……能看你着长大,妈早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你长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