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日炎如此说,冥月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很快熄灭了,可他又极为不甘心的追问道:“日炎,求你,告诉我,青莲在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

    日炎向枕头里靠的更深了些,无力的说道:“小白不是告诉你了,为何还要问。”

    “不,我不相信,我要听你说,我刚中缠情那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不是青莲给了我一朵本源之花,我都抗不住那药性,日炎,等处理完幽冥的事情,我甘愿自裁谢罪,只是你……你别骗我,告诉我,青莲在哪里?我不去找她,我只想知道她还好好的,可以吗?”

    日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如果她还在,你以为我会抛下她,回到莲河天吗?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答应了青莲,要好好活下去。”

    日炎抬起右手朝小白说道:“解开。”

    小白一惊道:“姐夫,你要做什么?”

    日炎淡淡答道:“我要施术,这太碍事。”

    小白急道:“姐夫你手上肉还没长好,这会儿子施什么术啊!”

    “解开。”日炎的口气仍是淡淡的,但里面包含的意思却不容抗拒,小白又狠狠瞪了冥月一眼,不情不愿的解开了一层层的纱布。

    纱布下的手这两天像是好了一些,很多地方长出了新的嫩肉,原本森森的白骨也被一层淡粉色肉芽覆盖了,但是这样仍然是极为触目惊心,冥月看到了后,倒抽了口冷气。

    日炎不以为意的用这只恐怖的手结了个印结,食指翻转点在眉心,吃力的扯出了一道晶亮精神游丝,捏成团后丢给冥月道:“这是十年前那一天的记忆。你自己看吧,以后不要再来问我。”

    抽取记忆其实是极为微小的一个术法,可就是这一个微小的术法,却让日炎已经渐好的右手开始重新往外渗血,小白大急,忙不迭得取出药膏,重新上药,肚子里将冥月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日炎施完这个术法,觉得一直强撑着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没了,整个人缓缓下滑。意识渐渐昏沉,他看着冥月只顾着捧着那团记忆游丝发呆,勉强重提精神道:“你不想看就不看。如果要看就留在这里看,今天不要回去了,等你调整好心情再回去。事情已经发生,你虽无力回天,但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我现在废人一个,恐怕帮不了你……”说着转头看向小白道,“待会给他看一下墨十七配得去除我腿上腐气的药膏,你们商量一下看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种剧毒的东西,如没有应对之法,恐怕将会是天下大祸……”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很快重新陷入了昏睡。

    小白重新将日炎的右手包好,小心的将日炎的身体放置成较为舒适的姿势。为他掖好被子。转头恼怒的看着还在发呆的冥月道:“都是你害的,姐夫现在身体那么虚弱,你非要逼他施了这么个术法,这下你满意了?要看快看,不看就滚蛋。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做什么?!”

    冥月将那团精神游丝收紧在了拳头中。轻声道:“借停云阁一用。”接着,身体化为尘烟消失不见。

    小白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示意芝芝她们上前继续为日炎疏通腿部筋脉,自己起身施施然的走到了殿门外。

    内院中的鹅暖石小径两边,已经厚厚的铺满了猩红色的花朵,就像自己心中流不出的血泪洒了满地。刚才,他其实挺担心日炎突然心一软,就将实情相告呢。还好日炎抽出的只是那天的记忆,那就意味着,他告诉冥月,姐姐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看来就算再宽容的人,也还是无法原谅冥月的吧,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害姐姐受苦,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也应该为他的过失受到惩罚,

    幸好姐姐提前估算了成功的可能性,联系了墨十七,如果不是凤羽指引墨十七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得以及时护住姐姐最后那片灵魂碎片,凭重伤的日炎和他这个半吊子,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保存灵魂本源不灭。而他们不知道,冥月就更不可能知道,只会和那时的他们一样,以为姐姐彻底的逝去了呢。

    小白远远看着停云阁的方向,阴沉沉的笑了。你不是有意要背叛姐姐的,真是太好了,你爱她最好了,事实如果真的像你所说是因为你中了缠情就更好了。恭喜你,终于要和我们一样品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了。不,你会更加的生不如死,因为你连一点点的希望都不会有。

    停云阁内,冥月盘坐在蒲团之上看着手心里的那团精神游丝,紧张不已。他精通神魂秘术,知道日炎没有在这上面动手脚,而凭日炎目前的情况,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动手脚,那就是说,这团精神游丝展现的将会是当年的真相。

    可是他控制不住的害怕,因为日炎这样做无疑等于告诉他,小白说的都是真的。

    青莲当年像小白“献祭”,所以小白的实力才会一夜暴增,到现在甚至连他都不一定是其对手。而“献祭”这种秘术,他曾在以前族内的古老典籍中见到过,因为太过久远,又几乎没有人尝试,所以他对于这种秘术的印象极为浅淡,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术法?

 

    冥月闭上了眼睛,将那团精神游丝轻轻抵入了额间。

    他虽然满心的惧怕,但是不能逃避,他必须要知道实情,希望这次他还能找到办法来救回她。

    随着日炎的记忆渐渐在冥月眼前展开,他刚开始还能保持镇定,可渐渐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最后他几乎连盘坐的姿势也无法保持,只能将双腿紧紧的蜷起抱住,将自己缩成个团,喉咙里面发出一声声嘶哑的悲鸣。

    小白静静的站在内院的树下,看着漫天飞卷的血雨,直到日暮西山,落霞宫内迎来了辉煌的落日余晖,给他眼中、心中所有的浓的化不开的血色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冥月已经进去三天了,日炎的记忆他顶多一刻钟就能看完,却不声不响的在里面呆了三天,小白远远看着停云阁的方向,琉璃般的眼睛里闪动着不明意义的光芒。

    这三天里仁昌公主一直都没有消停,显示试过好几次强行破阵,现在居然开始调派人手包围落霞宫。星祭也来过一次,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去了。

    小白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事,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过来正是他想要的。剩下的只要停云阁里的那个人出来,一切问题也都不是问题。虽然那人将自己关在里面三天,但小白压根就不相信,那个男人会蠢到在里面干些自残的傻事,他顶多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整情绪罢了,况且他既然在这个局里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就由不得他半途退场。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听到身后的响动,小白邪魅的笑了笑。

    “出来了?再不出来,你那位娇艳的新娘子就要放火烧落霞宫了。”小白习惯性的说着嘲讽的话,转身看向终于从停云阁里出来的男人,可在看清了他的表情后不由得一怔。

    眼前的人和进去停云阁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还是那样颀长挺拔的身姿,四海八荒拔尖的俊美,冷清的气质,久居高位的威压。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像是个活人,而像是披了一层皮的行尸走肉?

    “我出去交代两句,再回来和你商议对策。”那人点头向小白示意,然后转身离去。

    小白虽然有些怔愣,但还是配合的打开了阵法,用神念监视着那人怒斥了仁昌公主,喝退了落霞宫周围的天兵,又看着他下达了令诸神归位,各司其职,传星祭来见等一系列命令。

    虽说那人没有露出丝毫的异常,可小白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冥月表现的越是正常,他心里那种怪异的违和感就越重。

    所以,他看着又重新不急不缓的返还落霞宫内院的冥月脱口而出道:“你,你完全不必这样的。”

    冥月有些诧异的看了小白一眼道:“不必哪样?”

    小白有些懊恼自己的一时心软,堵着气说道:“亏你还声称和姐夫关系不薄,他此次归返,是迟早要向外公布的,他伤的那么重,你连个伤心的样子也不愿意做做吗。”

    听到小白如此说,冥月眼中的诧异之色更浓,动了动嘴角低声道:“你也许不知道一件事,就是我曾向青莲发过幽族最重的血誓,现在那血誓的力量几乎全部转移到了你身上,我现在如何,你没有感觉吗?”

    说完,和小白擦肩而过向寝殿走去,没有理会小白突然瞪的大大的眼睛。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就在冥月一条腿迈进了寝殿时,小白才如梦初醒在他身后大叫道。

    冥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还是如此鲁莽,日炎精神虚弱,你不要动不动大喊大叫。我之前只是有一些猜测,但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我以为你姐姐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转移了血誓,想要让我多多照顾你,护你周全。否则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嚣张的过了十年吗,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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