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披着大大的暗色斗篷,低头看了眼怀中仍旧沉睡着的日炎一眼,有些意外的看到堵在落霞宫防护阵法入口处的那道身影。

    看见那个人他就控制不住一肚子火,冷笑了一声道:“哟,青冥帝君居然大驾光临落霞宫,真是让本尊受宠若惊,不知帝君有何指教?”

    冥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听说虚无天尊即将上天,就腿不听使唤得往落霞宫跑,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沉不住气有些丢人,但既然已经来了,再被小白三言两语轰走,就更没面子。他努力的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眼扫过青一、青二十七和芝芝,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将视线落在小白怀中抱着的人身上,不理会小白的恶语挑衅,尽量保持声线平稳的说道:“听闻你来参加婚礼,不放心过来交代你几句,你怀中抱着的是什么?”

    小白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对于和青冥帝君虚以委蛇很是不耐,口气不善道:“好狗不挡道,让开!”说完,绕过冥月,挥手打开阵法禁制,想要尽快安置好日炎再应付他。

    日炎这两天身体稍微有些起色,就开始不要命的给姐姐输送灵魂之力和生命本源,真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不过幸好因为如此,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而且不会轻易被吵醒。否则这会儿见到他和冥月如此针锋相对,只会头疼,自己答应过了不能让他烦心,还是要收敛些好。可是一想到冥月有可能当年参与了设计他们,害的姐姐和姐夫那么惨,实在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冥月见阵法外围禁制已经开启,如果小白就这样带着人进去而将他拒之门外的话。这次可真的就是白来了。于是他一把抓住了跟在小白身后要进入阵法的芝芝问道:“芝芝,你家公主呢?”

    冥月身为高高在上的青冥帝君,偷袭一个小侍女,算不上多光彩的行为,但他一早巴巴的等在这里,脸早就丢光了,既然丢光了就不在乎再多丢一点,

    芝芝虽然天赋极好,但此时也就是一个上仙的实力,措不及防被制住了脉门。青冥帝君身上的威压如惊涛拍岸般向她压来,骇得她几乎是瞬间就浑身发软、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主。不……不在了呀。”

    “不在?没有跟着你们?那在哪里?放心,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小白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阵中,回头看到冥月死死扣着芝芝的腕子逼问的样子,顿时大怒:“混蛋,连芝芝你都好意思欺负?我对你的厚脸皮程度真是要刮目相看了!”他这一嗓子咒骂的稍微大声了点。周围虽然没有人,但是感觉到有好几道神念扫了过来,他心中一凛,知道现在不是和冥月闹翻的合适时机和地点,只得压下胸中的邪火,低声道。“想死就滚进来,我不会拦着你,别再外面丢人现眼!”

    说完。他头也不回恨恨的往落霞宫内里走,对于青冥帝君这次不按常理的行为很是愤怒和不解。毕竟这么些年了,冥月都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更是从不主动见他,故而他对于冥月会跑来堵门这件事。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既然他要死不活的主动撞上来。自己也不介意趁日炎昏睡的时机就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日炎最近原本就极为虚弱,能不让他受刺激还是不要让他受刺激。这样想着,对于冥月搅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也不是那么的愤怒了。

    冥月对自己扣住了芝芝才得以进了落霞宫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此举实属无奈,他尝试过很多次,都不能破开落霞宫外布下的阵法,想要进落霞宫,他只得出此下策。这些天,当他得知青莲和日炎有可能出现了后,心中就七上八下,夜不能寐,做什么事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以至于今日居然分寸大失,但是只要能见到青莲,能给他机会解释清楚当年的事,小白的折辱他甘心领受。

    落霞宫里的摆设依足了当年日炎的喜好,几乎没有留下第二位主人的丝毫痕迹,庭院里的那株异种花树满树的红花开的正艳,风一吹,下起了阵阵血色的花雨。异常凄迷的场景让冥月有些恍惚,想要驻足观赏,却又不敢被拉得太远,生怕小白改了主意将自己困在某个阵法中。

    踏进了落霞宫的寝殿后,芝芝手脚麻利的打开了一扇窗通气,然后点燃了寝殿中所有的麒麟香炉,一股清心安神的淡香气在空中飘散。青一和青二十七则熟练得开始收拾床铺,而小白对冥月完全无视,立在床边闭目不语。

    这一切都和冥月想象中的不同,他设想过如何应对小白的怒火和责难,可现在小白不说话,他也只好保持沉默,只是静了一会后,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

    冥月静静的看着小心翼翼将床铺理平拍软的青一和青二十七,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在他的记忆中,她们从来没有这样慎重的做过铺床这件小事,甚至还将床铺铺成如此厚实又舒适的样子。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宫外碰上的时候,她二人居然未向他行礼,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中竟然透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不解,还有……愤怒和憎恶?

    他有些怀疑自己因为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产生错觉了,数万年过去了,她二人一直都是对他极为尊重的,在枫谷里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们两个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殿里弥漫的熏香让他看向小白时也有些恍惚,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在小白脸上居然看到了敬重中透着亲昵的神情。从他认识小白起,

,也就只见过小白少数几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面对日炎的时候才会……

    他的心里突然的咯噔一声,看着小白郑重之极的将怀中的包裹放到了**,看着青一和青二十七配合默契的立即除去了包裹,脱去包裹中那个人身上厚厚的裘衣,将他的身体放平。最后轻柔的为他盖上了被子。

    虽然他们的动作极为的迅速,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除去裘衣后薄薄衣衫下几乎是嶙峋的骨架,和脸上脖子上狰狞的伤痕。

    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一直到后背靠上了寝殿内的柱子,才支撑着没有倒下去。这一切就像是他最惧怕的噩梦成真,让他一时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天尊,日祭大人这样一直昏睡着要不要紧?待会要吃药了,是不是叫醒他?”

    “他太虚弱才一直昏睡,不用叫醒他。让他多睡会,等他醒了再服双份剂量。这里的神力纯净,有利于他腿上腐气排出。你们轮流为他按摩双腿,用神力为他做肌肉复苏即可。”

    “是。”

    待一切收拾停当,交代完毕。小白终于来到脸色惨白一片的冥月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想说什么跟我出来说,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的。”说完。向门口走去。

    小白知道冥月已经认出了日炎,正好摊开来一次说明白,可刚才还像一尊雕像的冥月却突然冲向床边,掀起床帏,俯身看去,那样子就像是不肯承认最初的判断。想要再次确认一样,掀开床帏的手不一会就开始瑟瑟发抖,他渴望的奇迹没有发生。

    就算**躺着的人脸几乎半毁。就算他病容惨淡,气息微弱,就算他一副随时要死去的样子昏睡不醒,冥月还是无法自欺欺人的再次确认了他的身份——日祭日炎。

    不是替身,不是恶作剧。日炎是真的因为当年他的一时不查重伤至此,那青莲……

    以前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都突然都有了解释。一直让他困惑许久的血誓的转移,小白身上清晰无比的青莲的气息和神力,整整十年的杳无音讯……

    也许不是他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够,而是她真的去了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当年他以为是睡梦中的事情也都是真的吧。那个出卖了日炎的他、那个协助幽冥布下天罗地网的他,那个和幽冥签订了协议、交换了条件的他也是真实存在的吧,虽然那有可能是他被缠情的药力所控的另外一面,虽然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真的做过那样的事,虽然他现在已经完全解除了药力,并且做了很多的布置,终于有机会解除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危险,可是现在他努力了十年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他要解释给谁听?他要与谁分享?

    胸口突然间剧痛,一股热流涌到嘴边,他急忙转身举袖堵住逆流的鲜血,生怕溅落在昏睡的日炎身上,一口气息走岔,剧烈的咳嗽起来。

    “哼,你吐血给谁看?做戏做的可真逼真,可惜没有一个人会对你心软,你不要白费功夫了。”小白恶毒的嘲讽着,抱起了双臂冷冷的看着那个面色青白、有些摇摇欲坠的人,默默擦去了嘴角的血痕,又有些意外的看到那个人缓缓的将腰板重新挺直,抬头看他时,眼神中冷静已经压制住了其他所有混乱的情绪。

    “他的身体如何?”

    “他身体如何你不清楚吗?当年不就是你出卖了他吗。”

    “他身体现在如何?”面对小白的指责,冥月没有辩解,他不敢回头去查看日炎目前的情形,只能僵硬的逼问小白。

    “哼,托你的福,神力全无,神魂受损,双腿被腐气所侵,无法行走,你满意吗?”

    “你带他回来是想要做什么?”听到日炎的情形,冥月强压下又一口鲜血,晃了一下问道。

    “墨十七救回他的性命,但是莲河天上才适合他疗伤,另外,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是幽冥的人设计布下上虚灵境诱捕我们,并非是姐姐和姐夫私奔了!姐姐已经仙逝了,我决不允许她的名声有损!她就算是选择日祭,也是光明正大的,而不是什么私奔!”

    冥月僵硬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到他木然的反应,小白大怒:“你知道了?你知道个屁!你知不知道姐姐临死前是多么痛苦!你知不知道献祭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你知不知道她死不瞑目?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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