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母要踩人,祝慧真要斗,她们要闹,赖云烟先把自己摘出来,躲得一时清闲是一时。

但祝家那,她还是要打点的。

祝家祖母身体不好,赖云烟先派去问了话,看能不能方便派方大夫去把个脉,得了答讯后,又带了些全用得上的珍贵药材上了门。

方大夫已是京中名医,不是谁都能请得着,她欲带人过来还派人来问一声,来了又带了全是老太君用得上拖命的东西,这祝老太君在这天她来的上午愣是半躺了起来,摸着赖云烟的手,说道了好几声好孩子。

老太君年龄已大,精气已不比当年了,看着她萎靡垂暮之样,赖云烟心中有些难受,嘴上也跟她道,“说句为难您的话,您还得再忍忍,如今岑南那边不平静,她不好回来,您得等等她回来,让她陪上您段时日才好,若不然,她这一生怕是都得……”

说道此处,想及老太君若是就这么去了,好友怕是一生都要因此难受,赖云烟语气也难掩哽咽。

“熬,熬,我熬……”老太君见她语有哽意,忙道。

她说话说得太快,都快岔了气,身边伺候之人忙给她顺气,又喂她喝了参茶,赖云烟这才敢说话,却也是不敢再刺激才太太,只挑老太君欢喜的话讲,“您这月可收了您曾外孙儿给您的信?”

“收了。”老太君笑,与她道,“每次都五封,连上她的,一共六封,每次都跑不了,亏得她有心,不忘我这老婆子。”

“说来,小世子们可从没跟我写过,只有慧芳与我提过几句他们的事。”赖云烟叹道。

跟她来的秋虹听了忙掩嘴轻笑,瞧瞧她家小姐这厚脸皮,人家给外曾视祖母写信那是应该的,给她写信是哪门子的由来?

赖云烟回头瞥了发笑的丫头一眼,凑过头去与老太君道,“您看看,这丫环都让我宠成什么样了,连主子都敢笑。”

丫环是个胆大的,这凑过来跟她说话的便是那个爱逗趣的,老太君笑了起来,笑了好几声后才道,“就你来看我是真心来宽我心的。”

“瞧您说的……”赖云烟不以为然地道,“我这嘴没遮没拦的,什么话都敢跟您说,不像别人生怕会逆着您,一句话都得寻思半会,说来也且都是敬着您呐,哪像我这样嘴上像没把门似的,一张嘴什么话都来。”

老太君闻言又笑了起来,道,“你这嘴啊,还跟以前一样,哄得人开心得很。”

“您不嫌我聒噪的话,我就常来看您。”赖云烟笑着道。

“诶。”老太君应了声,两人说说笑笑了一会,赖云烟陪她用了顿午膳,还亲手喂了她碗参粥吃。

她走后,老太君身边的婆子与前来看望老太君的古氏轻声道,“是替芳小姐过来尽孝的,说是让老太君再熬熬,务必要熬到芳小姐回京才好。”

“嗯。”

“带来的那参身,就跟小儿的手臂一样大。”

“诶。”古氏叹着气点了头,回身进了老太君的房。

“钟容也是出头了,”她一进去,老太君就睁开了闭着的眼,用眼睛示意她在她身边坐下,接着又道,“近日忙罢?”

“不忙,早上出门的时候也说了,晚上一回来就看您。”

“嗯,让他酉时来,正好陪我用两口饭。”她久时不闻屋外事,但也知慧真那丫头在魏府的动静,也知现下魏家的那位大公子风头正健,背后得有人把持住才行。

祝府算得上同心,但大房那她是管不着了,就这二房三房还听她的,她便帮着再最后规划一把吧。

便是拖,她也没几个年头可活了喽,但愿真能熬得到她的心肝乖孙女回来陪她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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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回来后,魏母那边来了说,说魏姑妈来了,让她去见见。

赖云烟说身体不适,就推了。

于子夫这几年还是那个五品京官,俸银不多,小妾又新添了两个,又爱逛酒楼茶阁,花出去的银子所费不菲,魏姑妈来魏家要了几次钱了,赖云烟回来后,她也说要见赖云烟,但都被赖云烟推了。

魏世朝随了赖云烟回来,一是哄住了魏景仲,二是他一回来,赖任两府为着他造了天大的势,那天他回府,赖家给他送了羽衣玉靴过来,任家的酒楼那天上了百桌的席,请过往来人不花一个子儿吃饭,三是他回来后,魏家父子带了他出外见客,他毫不怯场之余还能跟大人一样言诗论道,很得一些隐士大儒赞赏,为此,有了他,魏母都得给赖云烟几分脸。

再看赖云烟走三步都要喘一口气,她看赖云烟也没几年好活了,便想着对她好点,孙子也容易跟她亲腻,日后也好养亲,便是以后带在身边,也没人说话。

魏母的心思不明显,但赖云烟想想也能明了,也是有些好笑,她这婆婆,还真不是个很聪明的,要是以前和现在的魏府,她这样也出不了什么事,但魏瑾泓要是还是像上世那样最终位高权重,有个私心贪欲过重,不知适可而止的母亲在背后,结局还是免不了要被她牵连。

说来,她与他的关系虽缓和了不少,但赖云烟还是不想直接出手管魏家这摊子烂事。

魏瑾泓这次要稳打稳扎来,离拜相之日还年长得很,她也在这段时日,看看魏家的这些人是如何自我了断的。

她不可能去帮他们,他们是摘不掉的毒瘤,好意也只会让他们越长越膨胀,到时到了魏瑾泓拜相之时,他们就得群魔乱舞了……

帮她是不可能帮了,她不可能帮她的儿子去养着这群吸血鬼。

赖云烟打算作壁上观,自然是不见的就不见,该冷的就冷着,只要大方向对头,她是甩手不管。

此时魏瑾泓的日子算不上好过,他刚掌管少府,少府下面各司部的事情就算他心中有数,但真跟这些身后皆有背景的下官共事时,问题就一一出来了,饶是他是大家出身,皇上钦派,那些背景皆不弱的下官阳奉阴违的也还是多不胜数;不仅如此,家中也不太平,萧家又想送一个表小姐进来,赖云烟那个女人嫌他现在后院女人少,不够给她出去跟人露脸说自己贤惠的,慷他之慨说她乐意多个人,当着萧家人的面把头都点了,而他却得跟他儿子去解释,他没跟他祖母一样,在等他娘死翘翘。

对,还有儿子私下跟他说话的语气问题,他还得花时间好好教教。

死翘翘这等词都出来了,还有那些她给他找的乱七八糟的先生,有几个拖家带口来了京都安家,她差了仆人拿了银子去办,大小事都要过问一遍,连其中一位爱去勾栏院的先生,她都找了极厉害的人管着,但他魏家鸡飞狗跳了,她只会让自己“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魏瑾泓得了这么个妻子,却不能像前世那样休了她,现下只能忍一时算一时。

说来,实则也是不忍心,她身上确也是病着,得养好一阵。

年前回京之时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他们一行人的马被人下毒半路发作疯啸狂奔,她抱了小儿跳出了马,摔断了腿不算,肺腑也跌出了血,又为他赶上皇上当朝下旨的时日,调来的精马让他先骑了回京,她耗在风雪之地里等了一夜,这才等来了救援的马车。

他这时上任少府,已是众矢之的,这事如皇上之意,不能再行追究下去,她自也没跟谁说起为何大病之事,便是赖震严与任家那边心中有数,也如她的意思没有宣之于口,只在私下与他一样在查祸起之源。

他焦头烂额,如今她袖手旁观,他也无话可说。

这日魏瑾泓回府,得知世朝随祖父出去没回来,就先去了母亲处请安。

魏母一见他,说罢几句问及身体的话后,迟疑地问,“昨夜又是请了大夫在看?”

“是。”

“又是怎地了?”

“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扎了两针就好了。”

“唉。”魏母说到这摇了头,叹气道,“这孩子是个不顺的,真是可怜,一想她我心口就纠得发疼。”

说着眼底泛了泪,拿帕擦了下眼,与大儿轻声地道,“想来她现在这身子不行,又是个贤惠的,你就别让她cao心了,去外屋好生歇着,你陪着她,她反倒不安心。”

魏瑾泓在心中轻嘲了一声,脸上神色不变,淡道,“母亲说的纳妾之事罢?您就别替我们cao心了,她身子不好也是为着我,别人不知,您是知的,这时纳妾,孩儿心里过意不去,您就别再提了。”

他如此直言,魏母怔住,一时半会没接上话。

这是魏瑾泓站了起来,对母亲道,“此事您就别再跟任何人说起了,爹要是知晓了,怕是得道孩儿的不是了。”

魏母忙勉强笑道,“怎会?”

魏瑾泓摇了下头,再作一揖就走了。

他走后,魏母跟身边的吉婆子黯然道,“出外了几年,到底是跟我生疏了。”

“唉。”吉婆子也跟着低低地叹了口气。

魏母看着魏瑾泓怅然地叹了口气,她这争气的大儿啊,没料也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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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局中,多少会看不清局势。

赖云烟为免自己太入局,替自己与儿子把家底都输光,就算与魏瑾泓不再像过去那样像两只斗鸡一样敌对,但其实也还是防着魏瑾泓的,说来他们实则也还是面和心不和。

对魏世朝她也坦承得很,在魏世朝知晓不少后,她也并不欺瞒于他,跟他一一说过魏家人的事,魏世朝一听魏家的人大多是只光花银子不挣银子的,顿时就觉得头都大了。

“钱不经花的,孩儿养不起那么多。”他如此跟赖云烟道,回头又跟他的舅外祖算了一笔帐,觉得他确实养不起数千的族人,便心中对他父亲教他的以氏族为重的观念很是不以为然。

什么一荣皆荣,一辱皆辱,他可没得这些人什么好,回京之前,他们也不看重他,哪像舅父与外舅祖,无论他随爹娘到了哪,生辰之礼都派人送了过来。

谁好,谁不好,他娘让他自己去分辩,魏世朝回来这么久,被祖父与父亲带出去溜了好大的一圈,也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赞扬儿子聪慧的,七成是因着我是魏家之人,觉得我是魏家之人,天生聪颖是应当的,算来只有二三成应是觉得儿子真有本事。”魏世朝这夜随祖父回来,和母亲谈话时这般说道。

“那这时族人重要,还是不重要?”赖云烟与他分析。

“重要,也不重要,”魏世朝想了想,道,“没身份,儿子什么都不是,如温先生年过花甲,未遇到我们之前,也只是一个纳草鞋为生的,满腹学问也因买不起纸笔只能藏于腹中,但要说重要得很,儿子也不觉得尽然,花了我的银,吃了我的饭,还不听我的话,这样的人养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