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

“嗯?”

“你要是没了,”魏瑾泓侧头,垂下首,脸贴着她就算被温泉泡着还是感觉微凉的脸,淡淡地道,“这世上就无人再知我了。”

无处发泄时不能再藏她怀中求得一方平静,痛苦时也无人知他心焦,那时的世上,他便无人依靠了。

她一直都是他的坚强,看着她坚定地为保护着她所护卫的一路披荆斩棘,哪怕所谋不同,她也是他的勇气。

“没了你,到时头发全白的应是我。”有些话是永远都说不出来的,魏瑾泓在她嘴角亲了一下,淡然道。

“可惜了,那时的我看不到了。”魏瑾泓看着她的眼眸承载了太多东西,赖云烟有点慌然地微偏了偏头,笑着道。

“你会无碍。”无视她的闪躲,魏瑾泓伸出手把她颊边的湿发拔到耳后,回过头语气不变。

“呵呵。”赖云烟轻笑起来,继续揉着他的头,闭嘴不语了。

无碍啊?这是魏大人现下想的罢?

想让她多陪他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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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半月,赖云烟的身体却也是好了许多。

魏瑾泓说是让她帮着看信,但给她看的都是娇娇写来的一些族中琐事,且许是小辈抱着报喜不报忧的想法,说的全是大好事,魏家的赖家的任家的,家家不落。

她有时也主动问问外面的情况,魏大人也提上两三句,多的也就不说了,赖云烟也就知道外面现在乱翻了天,几处势力都在打,但魏赖任三家哪个家主都不好惹,都是主动出击派的,所以还是他们占着绝大的优势。

家人无事,赖云烟也就不多问,她早睡早起,睡得香甜,早膳起来,魏大人与她用完膳,要是天气好,便陪她出去走走,要是天气不好,携书信去她的琴房,她一个人下棋,魏大人便写他的书信。

琴房是魏大人擅自令翠柏建的,那张摆在正中央的琴看得出是新的,琴面的面漆与徽都崭新无比,黑漆的味道还未散,里面也不知添的什么东西,有股子清香。

那股清香,赖云烟有段时日在魏型号泓身上闻到过,那时她还以为是易高景新调出的清神醒脑的香药。

琴很特别,但赖云烟看过两眼就没去看了,也不靠近。

因琴房只摆了一张琴,一处茶桌,一张贵妃榻,比藏了不少书的书房视野要空阔许多,这几日里闲暇下棋时他们都来此房。

赖云烟也略知魏大人带她此房的意思,但她多年不弹琴了,不说手生那心也是早早生了,早已没那闲心逸致,那琴看看也就罢了,再无去弹弄两下的心思。

她最喜呆的是茶桌处,茶桌的布置是按她在宣京惯来的奢侈方式布置,大半个人身长的座位上铺的是柔软的长毛毯,足下也是铺了两层厚厚的毛毯以便放脚,若是乏了,也可略躺下来歇息。

这日早上刮了大风,膳后赖云烟也没出门,魏瑾泓一早起来就吩咐人去琴房放了炭火暖屋,赖云烟便知他们这一上午便是又要耗在琴房了。

刚到琴房不久,翠柏就推门而入,朝两人一躬身,把一封信放到了桌面上,之后他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放下信就走,而是犹豫地看了女主子一眼,才朝男主子小声地道,“信差刚送来的,是等您过目后,他拿了回信再走。”

这时拿着银针有一针没一针绣着的赖云烟抬了头,笑着问,“重要事?”

“老奴不知。”翠柏诚道。

“你看看,是什么事等着你回话。”赖云烟这阵过得太轻闲,脑子好几日都不想事了,见有事来,就算是不想再管事,那嘴就已先张口了,眼睛也往那封了蜡的信上瞄。

魏瑾泓“嗯”了一声,搁下手中的毛笔去拿了信。

拆了信展开,余光看到见妻子往他手中不断地瞄,他抬眼看她一眼,见她朝他笑,他摇了摇头,这才看起信来。

“出什么事了,魏大人?”赖云烟慢吞吞地缝了一针,笑着问,直觉自己就是个cao心的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问。

魏瑾泓没答话,赖云烟也无心摆弄手中的绣框了,搁到一边就探头往正位瞅去。

魏瑾泓见她探过头来,展信的手没动脸色也没动,“瑾荣来信说,皇上被叛军中人刺杀成了重伤。”

“刺杀成了重伤?”赖云烟听得有点愣,“皇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容易被刺杀了?”

要是这么容易被刺,她早暗地让人杀他个好几遍了。

“说是叛军首领亲自前来谈臣服之事,在宴席上动的手。”魏瑾泓淡淡地道,把看过的一页信张搁在了桌面。

赖云烟拿去一看,信写得甚是详细,但大体跟魏瑾泓所说的差不多,她不禁感叹,“这石坤是还没翻脸就不认人啊,皇上也信他真是来谈臣服之事的,这么轻易见他?”

这千险万难而来的叛军有那么容易臣服吗?

“石坤是首领,但应是傀儡。”魏瑾泓把看过的另一张搁在了桌面,想来叛军首领出面,投诚之事也是有一半的,这事也不容不见。

赖云烟随手捡来看,一看连连摇头,“他们军师是谁?一早就知布这么大的局,皇上这亏吃得不冤。”

信报中叛军首领石坤智勇双全,这名声早就在反民中传遍了,这次前去刺杀皇帝落了个死无全尸,赖云烟就不信他是心甘情愿去的。

“现在叛军接任石坤的是谁?”匆匆看过手中的一页,赖云烟忙问。

“石坤义弟,圣师的侄子江裕。”

“这下真是……”赖云烟微拢了一下眉心。

魏瑾泓把看过的信张给她,脸色不变接着看下面的。

信很长,一共二十页有余,等全看完,魏瑾泓脸色没什么变化,倒是早间脸色甚好的赖云烟眉头有点微皱。

“江裕应不是江镇远的亲侄,”魏瑾泓掀了茶盖,热茶顿时便在空中弥漫起了一阵白雾,他拿起吹了茶面两口放至她面前,与她淡道,“江氏一族谁人也查不到,你兄长与我都是查过,无人能知他们行踪,现下这个江裕,是不是江家人还不一定,之前也没听人说过他是江大人的侄子,我会信中让世宇去查查他的底细。”

“若是江裕欺世,想来也是作了对策。”喝了两口热茶,赖云烟脸色也缓和了过来,嘴边也有了点笑,“岂容他人揭穿?”

江大人的旗子那么好扛,他们这招好棋一落下,岂会让人坡坏。

“把这事告知子伯候罢,想来是真是假,也用不了太久就有个分明。”赖云烟笑笑道,这件事她倒是不甚在意,刚刚看过信心中就有了盘算,让她在意的是信件后面的那桩事,司笑怀孕了。

“世朝之事,你意欲如何?”赖云烟坦然说了她在意之事,按世朝现在在魏家的身份,很多事他都不好办。

“你的意思?”魏瑾泓看向她,说罢顿了一顿,道,“你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这对魏家来说是喜事,娇娇做人向来稳重周全,应是会照顾她,只是世朝那,你还是让瑾荣私下多带带他,让他做后方供给草粮之事,为此,你跟瑾荣说,就说我们很喜欢大双跟小双这两兄弟,如他们夫妻太忙,可送他们过来陪我们几日。”赖云烟淡淡地说。

魏瑾荣在后方让出一个位置给世朝,他们便为他的两个儿子至少谋两个主事人的位置出来。

“你不想让世朝先立战功?”魏瑾泓静静看向她。

赖云烟有些无奈,“我们不在了,哪有那么多人去救他?功没立成人死了,有什么用。”

“许是以后会好。”再万般失望,他还是他们的孩子。

“是会好,”赖云烟毫不否认,“但在之前,我要保证他有命活着,他步子迈得太慢,手太轻,现在世宇当家,没人容得了他再犯致命的错,也无人会再为我们的脸面护他完全无事。”

“我也等着他变得更好,”赖云烟说到这脸色柔了一点,“便是司笑,我也是对她有着厚望,也许现在肚中的这个孩子能让她明白更多。”

许是离得远了,赖云烟这时反而为他们想得更多,“我们还是先保住他们的安危罢,世朝要是自觉不妥,他自会去做他需做之事。”

“好。”魏瑾泓拿了白纸,提笔沾墨。

赖云烟见他自始自终都脸色平静,也是有些稀奇,“这下不那么担心了?”

“这些时日他长进颇多,”魏瑾泓淡道,手中书写急挥之势不变,“再则,如你所说,到了时候,他自会去做他需做之事,有些事,急不来。”

“你倒是想开了,”赖云烟笑了起来,“我还道你是被你的新孙子喜的。”

她本是调侃,哪料魏瑾泓摇首,回道,“我许是没有与子孙亲近同心的福,家中也已交给了世宇,已存了意你我终老合棺,孙儿多一个,多的只是需多费一份心,无忧,亦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