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细雨,身侧冬雨替他们打着伞,赖云烟侧过头去,看她已湿了半个身,伸手去拿了伞。

“小姐,冷。”

“去跟秋虹挤一伞。”赖云烟接过伞,直起腰举着伞,头挨着魏瑾泓的头。

这时魏大人的身子甚是暖和,赖云烟便挨得近了点。

魏瑾泓脚步甚快,但也不显急促,不多时就到了太子住的大洞前。

一靠近大洞,就一股臭鸡蛋皮烧臭的味道传来,赖云烟惜命,在进洞前拍了拍魏瑾泓的肩,“你放我下来。”

“怎么?”

说着就放了赖云烟到一处帐蓬处。

“应是黄霜烧了。”宣京人叫黄霜,其实就是硫磺,要是着火就会散发有毒气味,只要味不是太重就不会死人。

“那气味能让人中毒?”魏瑾泓看她。

“你去闻闻试试。”赖云烟揽了揽了他身上的大麾,还好天寒夜冷,入眠时什么都还穿着。

知道魏瑾泓不会被太子一刀宰了,赖云烟也不打算跟他过去了,就着丫环手上的油火棒,她笑着与魏瑾泓道,“要是需我们夫妻共患难了,你就让下人叫我一声,我就进来。”

魏瑾泓淡应了一声,没再多话就大步进了洞。

“老爷这样不会中毒?”翠柏问了一句。

“进去吧,把着燃的黄霜都灭了,出来透透风,只要不是闻得太久,死不了人。”可能蛇虫太多铺了太多黄霜,洞内又是四处都是火堆燃着了,又是半夜人都睡着了,应多吸了几口昏了头,但看样子他们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凶手”都猜测出了,应该死不了。

“是。”魏瑾泓已进了洞,翠柏不敢多问,跟着进去了。

“魏夫人。”站于一旁的罗英豪在打量了赖云烟几眼后,突然向前几步,近了她身侧。

“罗将军。”赖云烟侧头看他。

“黄霜有毒?”她先前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起火烧出气味后有毒,不是什么秘闻,宫中太医应是知晓。”赖云烟微微一笑。

所以,她很想知道是谁提出魏瑾泓有疑的,随行几个医术毒术都精湛的大夫,随便找一个问,都能问出些蹊跷。

“魏夫人与魏大夫人甚是同心。”罗英豪看着眼前在火光中纷飞的细雨,淡淡道。

“他是我夫君。”赖云烟垂眼一笑。

“魏夫人真乃当今贤妇。”罗英豪也笑了笑。

赖云烟笑而不语,没再多言。

魏瑾泓是因她才另辟了他处让她住着,不过一夜,他就被人钻了空子,赖云烟不想这时对他落井下石。

她为人如何,她从没跟人解释过,面对罗英豪,她也没什么多说的。

这人喜欢她,为她做过一些事,她都知道,她也受了好,但她能报偿的只能是那些她有能力付出的,至于别的,恕她无能为力。

哪怕一时的亲密,那也是她不能给的。

“罗将军还有事?”她撇头看他,脸色冷淡。

罗英豪微笑进她拱手,“无事,在下失礼,望魏夫人恕罪。”

赖云烟矜贵地点了下头。

罗英豪踏进雨中,带着手下往洞口走去,顿时,赖云烟身边便少了护卫,只剩太子的人与几个魏家护卫目目相对。

“小姐,”秋虹叫起了好久未叫过的叫法,言语里有些不安,“您真不进去?”

她看着这外面,似是要比里面还不安全。

允老爷都进去了。

“我中气不足,进去比常人易中毒。”赖云烟觉得她站着都成问题,进去了也不过是昏给太子看。

要是陪魏瑾泓谢谢罪,她这病弱之身应是能有点作为,但要是进去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她就没那个精力跟里面的几股势力勾心斗角了。

“可是……”秋虹看着那近百个对主子虎视眈眈侍卫,苦笑道,“里头至少能躲躲风。”

“要是有事,在哪都一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们说话间隙,冬雨冒着不少人的眼睛去太子侍卫帐蓬内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扶了赖云烟坐下。

秋虹见了微愣了一下,随后半跪下给赖云烟整理飘在地上的衣角,“我这一世啊,怎么用心都比不上冬雨对您的半分。”

赖云烟好笑,“怎会,你这时倒有心思捻酸了?”

秋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一笑。

不多时,洞里的人全出来了,见到走在前面冷着一张脸的太子,赖云烟迅速站了起来,让丫环扶她到了一边。

太子直冲她这边而来,一阵风似的走进了帐内。

后面以魏瑾泓为首的人紧跟着进去。

“祝伯清,你给本宫今个儿说清楚了这是什么意思?”太子暴吼中,传来了桌子落地的撞击声。

“嫂嫂……”赖云烟没回过神来,不知道太子要闹哪一出,身后传来了白氏的声音。

“怎么回事?”白氏的脸在火光中相当苍白,赖云烟气喘吁吁地坐下,问道。

“祝族长说大伯想造反。”白氏在赖云烟面前跪了下来,她像是受了不少惊吓,一下子就扑到了赖云烟膝盖上痛哭出声,“大嫂,大嫂……”

“吓坏了?”赖云烟讶异,伸手探过去摸了白氏的手,比她还冷。

“大嫂……”白氏哭得有些歇斯底里,赖云烟抬起眼,见不远处的赖十娘也是满脸惊慌,暗下猜测洞中怕也是血雨腥风了一番,洞中的魏家内眷那一会怕是不好过。

“好了,哭什么,没有事。”她们私下再有芥蒂,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赖云烟拍了拍白氏的肩,“拿帕子擦擦脸,不要哭了。”

跪在雨中的祝家内眷都没哭,她们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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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时,太子传了赖云烟进去。

“让你受累了。”赖云烟一进去,神情有些憔悴的太子声音沙哑说了一句。

“瞧您说的,没有的事。”

太子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想置你与魏大人死地不可?”

“没有,”这时帐内除了太子,只有魏瑾泓与她,赖云烟说便放开了点说,“我夫君忠君忠国之心举国尽知,前去西海之路他还想与皇上分忧,皇上与您哪会对他不公。”

太子闻言哼笑了一声,脸上有了肃杀之气,“可刚才那一会,我却是当真想杀了魏大人不可!”

赖云烟垂眼。

“魏夫人!”

“他若是有不二之心,当是该杀。”赖云烟回了话。

“呵,”太子急促地笑了一声,“魏夫人不怪我不分青红皂白?”

赖云烟头垂得更低。

“殿下,”魏瑾泓这时开了口,声音沙哑但语气依然温和,“西去之路甚远,我等人数不多,还当同心协力才是长远之计。”

“你不怪祝伯昆?”太子慢慢转身了他。

他bi问他妻子不休,让她一介妇人回男子都不敢回之话,不就是想让他退步?魏瑾泓坦然看向太子,两手相握揖礼,“臣下不怪,如臣刚刚所言,前去路险,当是同心协力才是长远之计,此下不是计较私怨之时。”

见他松口,太子微眯了下眼,“魏大人此等胸襟果然不愧我宣国第一君子。”

魏瑾泓退了一步,太子当下口气也还是相当不好,“祝伯昆猜忌同僚,死罪可逃活罪难饶,暂仗打五十板,余下之惩待到了西海再定。”

“太子圣明。”魏瑾泓拱了手。

太子掉头看向那头磕到了地上的妇人,见她一动不动就像僵住,他看了几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朝魏瑾泓犹豫看去。

魏瑾泓朝太子施了一礼,前去了她身侧,把昏过去的妇人抱在了怀里。

一会,他强掩了心中的心酸,转过头去朝太子温和道,“拙内怕是又病过去了,我带她回洞中歇息一会。”

太子哑然,挥袖道,“去吧。”

魏瑾泓抱了赖云烟出门,站门口的赖煦阳往前一站,目光幽暗看着他的姑父。

“没什么大碍,不用挂心。”魏瑾泓朝他一笑,抱着人走了。

赖煦阳一直看到他们消失不见才进帐内,一见到太子,他跪下就道,“太子殿下,您要是觉着我姑姑大逆不道,现下杀了她就是,何必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疑她,连魏大人都要连罪。”

看着从小跟着他的伴读,德太子良久眨了一下眼,疲惫地撑着头,说,“子则,在未到西海之前,我不会再疑她,这是最后一次。”

“太子,”赖煦阳低了头,“我姑姑只是一介妇人。”

“一介妇人?”德太子玩味地念了这四字,想起祝伯昆与他通报的赖氏之事,如若是真,那魏夫人可真不是一介妇人这么简单。

可就算是真,现下杀她怕是连魏瑾泓也得一起杀。

可魏瑾泓,魏家,目前是万万杀不得的。

他借事探了一下魏瑾泓的底,如他父皇所说,魏大人不仅仅是忠君忠国,犯上赖氏的事,他还是个情圣。

不止是他,他王叔手下那位杀将,近来所做的事也太出格了,其中私情,必须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