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雕花木门教人缓缓的推了开来,一袭玄色衣袍的男子迈着轻雅的步履踏了进来。舒虺璩丣

厢房内,安静至极。空气中残留着浅淡的清幽凝心之气。软榻上,正乖巧的躺着一名女子,发丝已全数倾散了开来,一缕一缕的轻垂而下。

她身上盖着薄薄的锦毯,容颜沉静而安宁。而地上的绣鞋,则是交叠而卧。

相较于床榻上,她似乎更爱在软榻上安眠。

秋夜微凉,已透出淡淡的萧瑟之气。连澈皱了皱,大掌握上了女子放在锦毯外的小手,裹于了掌心嫜。

不知不觉在锦毯外放了许久,她的小手一片冷凉。伸手轻轻的将女子拦腰抱起,连澈将她安放在了床榻上,随即拉来被衾,盖在了她身上,将她的小手收入了被中。

女子依旧沉沉的睡着,并未有丝毫的惊醒。

连澈缓缓在床榻旁坐下,静静的凝着女子安然的睡颜散。

待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后,天色已晚,可他仍旧毫无睡意。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她,想见到她,想和她呆在一起。

即便是和竹烟在一起的那真正的八年中,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他曾以为,与竹烟多年的相濡以沫便是爱情。

原来,不过是以为。

之前在客栈,她逃离的那夜。当暗卫来禀报时,他正在给温玉和成泰布置计划安排。

他并未吩咐暗卫什么,而是立刻丢下手中的事,亲自追了出去。

第一次,他打破了自己一向沉稳淡薄的心性,这般不冷静。

当他在雨中抱着她冰凉虚脱的身体时,那没有温度的触碰,让他慌乱的想到

了她死去的那一夜。

第一次,他心中有了如此强烈的愿望。怨也好,恨也罢,就让他们纠缠一生一世,哪怕是百年之后,也要合葬在一起。

她之前的死极为蹊跷,他曾暗中调查过,知道了有一种名为天心丹的药,此药可在她身上的毒全力爆发时,阻断经脉的流通,使人在三日内陷入假死状态。

如若这样的话,那么她必定是在毒发之前,便服下了这枚丹药。那么,喂她服下丹药的人,与将她换走的人,是否为同一人?

此人和颜铭,又是什么关系?

而之前在她房中寻到的名册里,赫然有谷云天的名字。这整件事中,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在后面的调查中发现,竟有人将他的身世背景抹了去,此人就像凭空出现般,崛起的速度异常快。

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他心中忽的生了一丝不悦。她竟然一丝警觉性都没有,大掌轻轻抚至她的衣襟处,他指尖轻轻一挑,探了进去。

颈链还在。

连澈轻轻的笑了笑,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伸手替她重新盖好被衾,他用手将她的被角拢好。

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她难得有如此安心的睡眠,他不想加以打扰。

连澈起身,径自朝门口行去。

他还有一些事需要了结,待一切结束之后,他想带她早些回去。

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熟睡的柳璃,似乎进入了梦境。

在梦中,她生活在与现在所处的环境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平凡的样貌,从小便失去双亲,在外婆离世后与不甚待见自己的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

人间冷暖,锻造出她异与常人的隐忍与独立。

哭泣,也从来只是一个人,因为那里,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的软弱与心伤,她只能慢慢的选择坚强。

她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意志,学会了在那个世界里寻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位置。有了可以说悄悄话的闺蜜,且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名舞蹈演员。尽管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当做知名舞者的替身出场,但她的舞技仍是得到了很高的赞誉。

她就像所有生活中的平凡女子一样,因追求自己的事业,放弃了太多业余生活。

但仍要每天应付着朋友们的关心与各类介绍的相亲。

在她心中,这样的生活似乎便是自己一直向往的,随心而活,凭自己的喜好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也许在以后的岁月中,她会有属于自己的家。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

翌日。

伴着房内淡淡的幽凝香气,柳璃竟是一夜好眠到天亮。

此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的映至她身上,带着轻暖的耀眼。

轻轻将微屈的腿伸直,柳璃光裸的小脚正触及身下柔滑的锦缎床褥,稍稍将腿脚一绷,待再次放松后,她缓缓的坐了起身。

见床榻上的女子醒来,静候在一旁的芙映几步上前,“姑娘醒了?我来替你梳洗一番吧。”

柳璃眨了眨略显惺忪的眼,定下神来,却是微微一惊,“你也来了花榕府?”

“主子吩咐我伺候姑娘。”芙映笑了笑,淡淡应声。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柳璃转过小脸,目光落向了窗外明媚的暖阳。

芙映轻声道:“晌午已过。”

柳璃收了目光,诧异的喃喃道:“我竟睡了如此久,为何没唤醒我?”

“一路上奔波劳顿,姑娘自是歇息不好。如今你难得睡的安稳,主子便吩咐让姑娘睡到自然醒来。”

柳璃点了点头,未再开口说什么,只是挪至了床榻旁,在芙映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套上了绣鞋。

洗漱一番后,她坐在圆桌前,将备好的午膳吃下了。

由于昨日睡的甚好,柳璃只觉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坐于铜镜前,她吩咐芙映今日将她稍稍打扮打扮。

一番梳妆过后,芙映看着镜中的女子,展眉一笑,“那关姑娘固然是倾城之色,但姑娘你生来底子就好,平日里总是素颜清淡。可如今这么稍加一番修饰,完全不逊色与关姑娘。”

柳璃打量着镜中自己容颜无双的模样,心情似乎更加愉悦了几分。

门口忽的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芙映忙快步行至了门口,伸手将雕花木门拉了开来。

池宋几步跨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坐于铜镜前的柳璃,看着她今日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姑娘今日有些不一样。”

柳璃从铜镜前站了起身,行至了他身前,略显莫名的开口道:“哪里不一样?”“姑娘心情好,气色自然是更着变好了。”池宋笑着应声。

“我家主子在书房中等姑娘。”

柳璃微微颔首,“好,我准备准备便过去。”

池宋会意,随即转身,径自出了厢房。

片刻后,柳璃踏出了厢房,行在了朝书房而去的长廊上。迈着悠然的步履,她行至拐角处时,正遇上了关陌妍。

“关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她娇俏的一笑,主动唤了那女子。

关陌妍顿住脚步,瞥了眼她,轻轻的笑了笑,“之前瑾公子托我打听些事,如今有些眉目了,我正要去告诉他。”

听得她的言语,柳璃心中不禁微微蕴了丝疑惑。莫非与花榕的私盐之事有关?

将这疑惑隐去,她唇角一扬,“关姐姐昨日带来的熏香甚为有用,我昨夜睡的异常安稳。”

“若持续使用,效果会更佳。”

二人一道在长廊上行了片刻,便到了书房的门口。关陌妍率先推开雕花木门,走了进去。

目光朝内,只见连澈与成泰正坐于书案前下着围棋。

温玉在一旁看好戏的神情,成泰则是一脸愁容,面对连澈的步步进攻,一副无法招架的模样。

随着连澈的最后一个子落下,局面锁定于他完胜。温玉瞥了眼成泰,打趣道:“平日便叫你多下下棋,若有练习,也不至于一上场便败下阵来。”

成泰立刻狡辩道:“不是我的棋艺差,而是主子的棋艺太精,实难招架。”他偷偷的瞥了眼连澈,这个马屁似乎也拍的有点过了。

温玉看着成泰此刻的嘴脸,不屑的冷哼道:“小辈。”

“那我们俩来一局。”成泰略显不服的开口道。

温玉看了看进入书房内的关陌妍与柳璃,淡淡道:“浪费时间。”

关陌妍见得此情景,目光转向了成泰,“若不介意,我愿意一试。”

成泰看了眼连澈与温玉,点了点头,“姑娘请。”

二人对弈中,成泰一度以为自己赢定了,谁知这个关陌妍也是个狠角,这下棋的方式跟旁人不太相同,是属进攻型。

几个回合下来,成泰已被她吃的死死的,基本无转圜的余地。

柳璃瞥了眼一旁观战的连澈,只见他看向关陌妍的目光中,带着欣赏与赞许之意。

瞥了眼棋局,温玉忽的扬声而笑,“这脸可丢大了。”

成泰却大方的笑了笑,“关姑娘确实厉害,棋逢对手。不如姑娘与主子对决一局。”

他起身,将位置空了出来。连澈看了眼棋盘,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随即行至椅子前,在关陌妍对面落座。

开局前,连澈对着她微微一笑,“姑娘先请。”

她毫不避讳的回之浅笑,随手捻起了一只黑子,轻轻放于了棋盘上。二人的对弈已开始。

柳璃坐在一旁,一边吃着零嘴,一边观察着二人。此次对弈的时间颇为长久。而其间,连澈多次有赞许的目光,关陌妍则是莞尔一笑。

但最终,关陌妍仍是棋差一招,输给了连澈。看着棋盘上的子,她浅浅一笑,“瑾公子厉害,陌妍佩服。”

“姑娘棋艺超群,女子中极少有棋艺如此精妙的。”连澈轻笑。

“瑾公子过誉了,我也只是对下棋颇有兴趣,时常消遣娱乐而已。”目光探向一旁径自吃着零嘴的柳璃,她开口道:“柳姑娘不妨也来试试。”

霎时,书房内的几人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柳璃。连澈也轻凝着她,眸光直直的注视着。

柳璃咀嚼着嘴里的花生,略显含糊的开口道:“这两人玩的有什么意思?我来教你们一个三人玩的。”

放下手中装花生的小盘子,她在池宋的帮助下,开始准备着道具。

待二人准备之际,关陌妍向坐于自己对面的男子开口道:“瑾公子,这花榕和云瑶两地,生意往来一直频繁。因此成立了一个商会。众人推举了唐树德为商会之首。目前他的儿子唐君染就在这花榕府,若公子有兴趣,我可代为引荐。”

连澈点了点头,“多谢关姑娘。”

柳璃将准备好的东西摆放于书案。众人好奇,都一起凑了过来。她拿起这些东西,一面示范,一面讲解着。

她手中,正是五十四张用宣纸裁剪成的形状大小一样的纸片,上面皆用笔墨注下了花色及牌号。

“每一轮会有一张纸是正面朝上,三人一次摸一张,轮流拿。谁摸到了这张朝上的纸,谁便是地主。”柳璃看了眼二人,又将游戏规则解释了一遍。

待确定二人都听懂她说的一切后,她继续道:“你们每人面前的围棋棋子便是筹码,直到其中一人将面前的棋子全数输完就算结束。剩下的二人,看谁的棋子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起初,连澈与关陌妍并不太熟悉这个玩法,柳璃便一直占上风,看着二人深思熟虑冥思的模样,她心情大好。

因为她面前的棋子是最多的。

随着轮数的增加,连澈渐渐掌握到了这个游戏的技巧。越来越顺手。

最后一轮时,柳璃坐庄,为地主。看了看二人面前所剩无几的棋子,她心情甚佳。一心想快速结束战局。

将手中的四张同一花色的纸张出掉后,她笑嘻嘻的将二人扫了一遍,“你们要输了,我只剩一张了。”

连澈薄唇轻动,“等一下。”他从手中抽了另外四张比她更大的,瞥了眼她,他轻轻一笑,“你输了。”

柳璃皱了皱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六颗棋子推至了他面前。他却淡淡开口,“照你定的规矩,应是十八颗。”

瞬间,她手中的棋子输的一颗不剩,愤愤的看着他,柳璃撇了撇嘴,“小人得志。”

连澈却并不气恼,只是与她对视着。唇角,则凝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关陌妍看了眼二人,轻垂了眼眸,看向了书案上的黑白棋子。

**

华盛客栈。趁下午客人稀少之时,两名店小二正聚在一起,议着什么。

“前日有位年轻公子,为救佳人,可真是豪爽。点的都是店里最好的菜色,临走时还给了赏钱。若时常能有这样的客人光顾,那客栈可就发了。”一名小二眉飞色舞的说着那日的事情。

另一名小二点了点头,应道:“只不过,这出门在外,太过招摇并非好事。这群山贼可不是善主。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呢。”

一旁用膳的男子听得二人的对话,忽然起身,走了过来,“你们看到的那个年轻公子可是一身青色衣袍,眉清目秀,肤色白皙?”

“不错,正是。”一名小二颔首应声。

“他离开后,是朝哪个方向而去?”

“兰翎府方向。”

眉间轻凝了几分,男子朝桌上丢下了一锭银子,便匆匆的出了客栈。

刚踏出客栈大门,前去打探的护卫便返了回来,朝他一揖,“王爷,一路上并未发现郡主的身影。”

连彦眸光一转,朝小二所示的方向看去。看来这与自己之前揣测的出入不大,但按郡主的脚程来算,他不应寻不到。莫非…是出了意外?

瞥向一旁的护卫,他立即吩咐了去打探附近山贼的藏匿地点。十来个精英护卫一领命,瞬间便消失在了山野中。

连彦微低了头,不禁想起了自己上路前,和静公主到府上的事。那日她急匆匆来到府上,说绾苓已失踪了几日,四处都寻不到。

很有可能是只身找连曦去了,那女子独自一人出发,且还有着身孕。听闻自己要出趟远门,和静公主便让他在路上多留意些,若能找到绾苓最好。

两个时辰不到,便有护卫向连彦回报调查的结果,山贼的营地,以及规模。

得知讯息后,连彦便策马快速赶到了山贼的营地范围。

远远看着山寨大院,那门口的栅栏颇高,门口有四名守卫的山贼。

一名山贼抖了抖腿,看了眼四周,对另外三名山贼道:“我要小解,去去便回。”

他放下手中的刀,正欲朝一旁找个地方,身后便传来了几人的叫唤声,“你他妈.的,道是滚远一点解啊。站夜岗已经很惨了,还要闻这鬼味道一夜,还要不要人活了。”

那名山贼忙嘻嘻哈哈的点了点头,寻到一处拐角。刚释放完毕,便有一袭黑影窜至了他身旁,冰冷的刀浅浅的划入了他脖颈上的皮肤,“不准叫。”

见出去小解的山贼甚久未归,其中一名山贼看了眼一旁的二人,“这小子小解怎么还不回?该不是又偷懒找个地方躺着睡了吧。”他朝四周望了望了,刚准备去寻,便忽的直直栽倒于地。

而其余二人喉部也瞬间中了飞刀,倒地而亡。

几名护卫敏捷的将大门缓缓拉了开来,示意连彦可进去。

缓缓踏入院内,连彦看了眼已被解决掉的山贼,方才从自己抓到的那名山贼处得知,绾苓确实被俘了来,且已被夺去了清白。她目前应是在山贼头目的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