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的床榻上,正静静的躺着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舒僾嚟朤因梦魇的侵袭,她眉间正轻拧着,双目紧闭,似乎正隐隐的压抑着梦中的恐惧。

有干净修长的指正轻轻的抚过她并不舒展的眉间,缓缓移至眼睫处,再顺着脸颊,辗转到唇角。

女子的发丝全数倾散了开来,一缕一缕的铺展于整着杏色锦缎的床板上。缭绕着一许淡淡的清幽凝香之气。

她的梦中,依然是那重复了千百次的场景。同样的人,同样的轻声呼唤,却依旧,无法听清婷。

床榻上的女子轻轻一颤,忽的惊醒了过来,她坐了起身,目光轻轻的环顾着四周。

浅杏色的帐幔正斜斜的半掩着,透过帐幔边缘,她能看到房内正燃着的香炉,那精致玲珑的香炉内,有淡淡的薄烟蕴着醇馥的香气,正沿着炉顶缭绕而升。

将房内的一切映的似真似幻,颇有仙灵之态诣。

眸光挑回自己身的身前,她粉色的衣裙上,一只手正盘恒在自己的腰间,修长的指挑玩着她的束带。

柳璃惊的差点呼出声,她眸光一转,落向了这只手的主人。

一名男子正斜斜的轻倚在床榻,另一只手臂撑在身子的另一侧。他如墨的发丝,正随意的垂散在肩头。

一袭月白的衣袍,正松荡的耷在身上,衣襟处,露出了一大片精硕的肌理。而那发丝,则有几许随着他身子的弧度,轻轻的撩至腰腹处。

他凤眸轻垂,正直直的盯着她,微扬的眼梢处,那缓缓而漾的,是一抹灼眼的轻魅与噬骨的妖孽之气。

这样的情景,熟悉的压抑与恐惧感再次袭来,让柳璃本能的想要逃开,她慌乱的甩开了男人盘恒在自己的腰间的大掌。

连澈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并未阻止她的抗拒,但目光,却仍是一刻不离的追随着她。

柳璃迅速的用小手拢上半敞的衣襟,移至了床角,神色警惕的看着他。

见眼前的男子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图,她略显嗔怒的开口道:“你究竟是谁?到底想要如何?”

看着蜷在墙角的女子一脸焦怒的模样,连澈轻轻眯起了眼眸。

从昨日离开月荷馆后,他便吩咐了暗卫日夜的守护在那周围。也幸得如此,才能在她遇到那色心公子后,及时将她救出。

暗卫将她带回时,她已然昏迷了过去。他轻轻的点了她的睡穴,将她的衣衫全数褪去,看着这具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子。他一遍又一遍的抚过她锁骨处那枚妍艳红彤的朱砂。

他指尖轻轻探过她肌肤的每一寸,芊芊十指,柔骨腰身,甚至是…她大腿内侧那枚只为自己所知晓的朱砂。

良久,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轻拥着眼前的女子。片刻后,他唤人备了热水,亲自替她沐浴更衣。

可如今,她竟一脸茫然的质问自己。

连澈神色微绷了几分,缓缓开口,“苏清浅。”

“苏清浅,苏清浅…”柳璃微低了头,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抬起小脸,她看向连澈,轻声探道:“昨日在月荷馆,你口中唤的浅浅,便是苏清浅吧?”

见眼前的男子仍是目光紧锁着她,却未给出任何回应。她稍稍靠近了些,继续道:“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不是苏清浅,我叫柳璃。”

看得眼前一脸怯怯无辜的女子,方才还慵懒悠然的倚在床榻上的男子,瞬间直了起身,他猛的抓上了她的手臂朝前一拽。

二人间的距离顷刻间拉近,柳璃甚至能感受到他缓缓喷薄而出温热气息正轻打在她脸颊上。

“你是我的女人。”他目光直直的探向她,薄唇轻动。

这样近的距离,和这般直白的话语,让她顿时觉得窘迫不堪,即便是和相熟的颜铭,也未曾有过。

想到此处,柳璃不禁挣扎了起来,另一只小手狠狠的捶上了他的胸膛,激怒道:“你便只会这样对我吗?放开我!混蛋!”

只见眼前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他眸光深深的注视着她,那缓缓淌动的眼波中,满是无尽的思念与盈盈的惊喜。

他原本捉着她手臂的大掌,也因方才那句话,而缓缓的松开了力道。

柳璃一脱开他的束缚,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他身边,朝床榻旁移去,她光裸的小脚刚触上冷凉的大理石地面,她腰身便袭上一记猛力,将她拽了回去。

脑袋忽的磕上了软软的锦被,尽管并不痛,但那猛的一下,还是让她有了些许眩晕之感。

本能的阖上双眼,她皱了皱眉,想缓和一下眩晕,还未来得及再次张开眼眸,她唇上便压下了一道温热。

柳璃心中一惊,猛的张开了眸子,看着自己眼前那男人如画的眉眼中,尽是炙热的情愫与狂烈的汹涌,她急急的推打着他,狠命的拽扯着他的衣襟。

可她反抗的越是激烈,那唇上的吮吻便越是急切,恨不能将她吞折入腹。

连澈狠狠的将身下女子的手臂压上了她的头顶,制衡着她的反抗。

她的气息,她的温度,让他想念了无数个日夜。

含着她的唇,他疯狂的吸吮流连着,可待他将用舌尖挑开她牙关时,他却忽的止住了亲吻。

缓缓直起身子,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上已挣扎着坐了起身,正跪在塌沿的女子。

一抹鲜红正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淌下,带着点点的甜腥之气。

看着眼前男人被自己咬破的唇,想起方才他对自己的种种轻薄,柳璃只觉脑门瞬间冲上了点什么东西。

“啪”房内忽的传来了一袭响亮清脆的声音。

她扬起小手,狠狠的给了眼前男人一记耳光。男人白皙的脸颊上,顷刻间便呈现出了五道清晰的红痕。

连澈眉间一拧,随即便扬起了手腕。

柳璃跪直了身子,微扬着下颔,将自己的小脸迎了上去。看着他的双眸,她满眼的不屑,“我恨你!”这三个字,她不紧不慢的倾吐而出,且字字清晰。

见眼前男人的手迟迟没有挥下来,她继续恨恨道:“你没有资格对我为所欲为,放我出去!我要去找颜铭。连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容颜,熟悉却又陌生。他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掏空般,瞬间空荡了开来。

本以为,这一耳光会朝她挥来,却不想。这男人扬起的手腕,竟是轻轻垂下。随即他转身,光**脚,走出了前方的一袭帐幔。

柳璃全身的力气放佛被抽空了般,她猛的跌坐与床榻上。此时,她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甩给他的那一记耳光,竟是用尽了她的气力。

那微蜷在腿边的小手,正有一阵阵的痛麻传来。

忽的有器物落地声从帐幔外悉数传来,柳璃探身看去,前方,散了一地的碎屑,七零八落。

片刻后,房内便没了声音,那男子似乎已出了房间。

那日之后,柳璃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名男子。而自己,也被禁足在了这间别院内。只是每日,都会有人定时送来食物。

她要想办法逃出去才好,颜铭与云依定在为四处寻找自己而着急。这几日她细细观察,发现整个别院外,隐秘的部署着许多护卫。别人想要进来,亦或是,里面的人想要出去,都堪比登天。

而别院内的人,也并不会与她多说话。只是听伺候的侍婢说起,这间别院已不属天音州的辖内。

三日后。

柳璃独自坐在圆桌旁,拿着笔,在纸张上随意的写写画画。此时,雕花木门,被轻缓的推了开来,她却并未理会。

来人轻轻把盛满鸡汤的小碗放置在圆桌上,恭敬的开口道:“姑娘,该用膳了。”

柳璃侧过小脸,看向了来人,狐疑的开口道:“你又是谁?”

池宋微微一笑,应道:“在下池宋。”他眸光轻轻瞥向一旁的女子,细细打量着。

柳璃听得他的回应后,并未说什么。只是不以为意的继续捣鼓着自己手中的画笔,“他呢?”

池宋立刻会意道:“主子这几日外出办事,今日傍晚便会归来。他吩咐我提前回来给姑娘打声招呼。”

柳璃闷闷的看了一眼他,顿时没了语言。敢情这男人把她软禁在此,自己倒是出去了。

“何时放我走?”

池宋笑了笑,应道:“这个,等主子回来,自然会有吩咐。”他径自将身后侍婢木盘中的菜肴,一份一份搁置在了圆桌上。

“主子特别吩咐膳房,备了些你兴许爱吃的食物,姑娘试试看,是否和口味?”

柳璃瞥了眼桌上的食物与菜肴,这段时日,她都吃的不多。可眼前这些食物,竟然都是自己平日里比较喜爱,就这么看着,她倒是觉得有些饿了。

只是,那人又怎会知道自己会喜爱这些食物。

放下手中的画笔,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随即执起碗筷,夹着桌上的菜肴,吃了起来。

唯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待她用完膳后,便寻了个借口出到了院子里,这院内,植种了不少桂花木与海棠木。

这落叶,已是飘零了一地,层层叠叠的铺满了整个院落,好似一片浅淡轻黄的暮雪。

柳璃微低着头,缓缓行在这片枯叶上,脚下不断有零星脆断的声响传来。这间别院,要怎样才可逃出去才好?看样子,这里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

此时,不远处有两人正一道而来,连澈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池宋先退下,自己便继续朝前方的女子踏去。

一旁有细碎的枯叶折断声传来,柳璃眸光朝前一探,一双玄色的暗纹靴映入了她的视线,轻轻抬起头,她望向了靴子的主人。

几日不见,这男子眉间竟是隐了一丝微微的疲态。

想起几日前,二人间的矛盾,她只觉此时的气氛竟是莫名的尴尬了起来。咬了咬唇瓣,她不知该如何去和这个男人相处。

一阵秋风而来,轻卷起了地上的落叶,柳璃只觉有阵阵微凉透过她的衣裙,拢上了她的肌肤,这稍稍不适的幽冷,让她的嗓子也不禁有了些许异样。

不知是因嗓子间的微痒,还是她想打破这般尴尬的沉寂,柳璃将小手虚握着移至唇边,轻咳了几声。

此时离她几步之遥的男人,一瞬到了自己身旁,嗓音微沉的开口,“秋日微凉,都到了可以当娘的岁数了,还是这般不懂照顾自己。”他的话语虽有些训责的意味,但语气,却是轻柔关切的。

连澈的伸出大掌,轻轻抚上她的额际。柳璃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本想闪躲。

但凝着他关怀专注的眼神,她竟一时忘了。

“来人。”连澈轻吐出两个字。

池宋不知从哪处瞬间冒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行至了他身旁,躬身一揖,“主子有何吩咐?”

“去请郎中。”

池宋应声,随即急急的出了别院。

厢房内,柳璃静静的坐与圆桌前,而她身旁,则是一名在细心替自己诊脉的郎中。

她实是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前几日还那样轻薄。但方才竟是因自己轻咳了几声,他便唤人大老远的将郎中给请了过来。

郎中一手的指尖轻探在她腕间,一手抚了抚胡须。又细细的端看了一番她的面容气色,随即开口道:“姑娘可是嗓子有些干涩?”

柳璃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连澈立在一旁,瞥了眼二人,神色严肃的问道:“究竟是为何?”

郎中拿开诊脉的手,站了起身,朝连澈一揖,“公子不必多虑,这天凉秋燥,夫人是有些上火了。待老夫为夫人开一剂去火润燥的凉茶方子。每日按时服用,不出几日,便能好全。”

连澈微微颔首,示意池宋随郎中去取药。二人刚一踏出别院的大门,郎中便笑道:“这年轻的小夫妻,就是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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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

太后正在院内的佛堂内静心的为苍玄国的第一皇子祈福诵经。

一名嬷嬷忽然急急的冲了进来,跪倒在地,大喊,“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太后微微一惊,忙在云芳的搀扶下起身望向她,“小皇子出了何事?”嬷嬷抹了把泪,带着空腔应道:“太后娘娘,这小皇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听得她的言语,太后身子猛的朝后一塌,云芳忙急急的伸手扶上了她,才得以稳住了身形。

缓和了些许,待她稍稍站定后。便开口道:“快扶哀家去看看。”

永宁宫偏殿的厢房内,一名小小的婴儿,盖着锦被,躺在床榻上,塌沿边,一名太医正在给他诊脉。

见太后来了,房内的众人皆跪了下地,朝她行礼。

太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径自行至了床榻旁,略显忧心的看着上面安睡着的孩子。

这样小的孩子,若是不舒服了,定是会哭闹的。

可如今,他却是连哭也不会了。

眉目一凛,她转过身,朝太医斥道:“一群废物!这都看了几个月了。莫说好转了,这身子竟是一日比一日差。”

太医头一低,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太后娘娘,小皇子因是名早产儿,故身子会比一般的孩子来的虚弱些,更何况…”

“说!”太后怒道。

太医微垂着眼眸,略显艰涩的开口道:“更何况,这小皇子中了慢性之毒。这毒性虽不强,但对婴孩来说,已是致命之毒。臣已设法为小皇子续命,但即便是如此,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太后微叹了口气,悲戚道:“这可是哀家第一个孙儿,原以为举国欢庆,能为这孩子冲喜。”

待心绪稍稍平复些后,她继续道:“这小皇子的饮食,一直都是有专人监管的,怎会就中了毒?”

“太后娘娘,这毒,从母体之中便带下来了。因为胎儿需要吸取母体的营养,应是惜贵妃娘娘之前就中了慢性毒。随之全数渡给了腹中的胎儿。这毒只会让婴孩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最后衰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