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谷云依看得她舞姿缭绕的模样,不由惊道:“柳姐姐,你也会跳舞?”她微张了小嘴,眸中满是赞许羡慕之色。舒榒駑襻

柳璃收住步履,摇头轻笑,“怕是现在也生疏了。”

她将水袖衣裙褪了下来,重新挂展在了柜阁中。此时,颜铭正寻到了后台的置衣间,伸手将二人一拉,“来,表演即将开始,现在可以过去了。”

而另外一边,关陌妍已领着连澈一行人来到了前厅二楼一个位置极佳的雅间。它正对舞台的中央,没有任何视觉死角。可将整个大厅尽收眼底。

而两旁,则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制而成的楹花栏栅和彩绘屏风,极致清美而又不失典雅娆。

待几人坐定后,关陌妍便吩咐了一旁的伙计,备些上好的糕点与茶水来。目光落向优雅而坐的连澈,她婉婉一笑,随即眸光轻转,落向一楼中央的舞台,“今儿恰巧是我们月荷馆一年一度的盛典之日,稍后将会有各类精彩的表演。”

“谷镖主今日也会到来,他人脉极广,尤其是在云瑶府,基本上各个行业的翘楚,都与他有交情,可谓是无人不晓,瑾公子若有兴趣,陌妍可代为引荐。”

她接过伙计送上的茶水,亲自替每人倒了一盏琨。

池宋三人暗自交换了一记眼色,皆心领神会。原来主子是这个想法,若借谷镖主的人脉探听,那云瑶府之事说不准会有突破口。

但那之前,必须要先会会这个谷镖主。

连澈轻笑,微微颔首,“那便有劳关姑娘了。”

“不必客气。”关陌妍将斟好的茶水一一送至了几人手中,随即朝众人点头示礼,便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这大厅的三层客座席便全部教人坐满,无一虚位。

一阵悠婉缠绵的琴音忽的从大厅侧面传来,四周的众人顿时噤了声,只见厅内的侧门处,有两名女子缓缓撩开了门楣上轻垂而下的纱幔。

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裙,蒙着淡蓝色面纱的女子斜抱着琵琶婉婉的走向了舞台中央,轻探着身子,她脚下还不时变幻着步履,幅度不大,却能展示出她的柔蕴。

好似蜻蜓点水般,娇美而又轻灵。并无太多华丽姿态,却能让她手中轻撩柔拨而出的琴音,使众人在空幽悱恻的无限聆听中,增添一抹悦目的华彩。

这一曲醉人凝神的清音,如涓涓兰泉般荡进了每个人的心海,也缠绵的缭至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直至最后一个音阶从她指尖荡漾而出,四周的众人仍是屏息而闻,颇为专注的将视线凝在她身上。

此时,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从后台走了出来,立在了抚琴女子的身侧。

待她行礼谢幕后,周围才终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竞价的吆喝声。经过五轮的交替竞价,最后的价高着,被一名身着青袍的男子标得。

这月荷馆表演的规矩,便是每名女子都要挽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演出结束后,便由台下的众人竞价,最终的价高者,可有与女子对话的机会。

互相提问,共三个问题。若在三个问题中,彼此能够上心,那么此女子会请对方上台,揭开她的面纱。

倘若女子对他无不良印象,此男子便可成为她的坐上宾,继续进一步了解。

男子缓缓站了起身,开始对舞台上挽着浅蓝色面纱的女子提问。

“姑娘,我没有娘子。可愿回家做我娘子?”他轻扬了眉,缓缓开口。

他话音刚落,四下便传来了一阵嘘声,“谁不认识这个每日逛烟花之地的陈唯。这小妾都娶了好几房了。”

台上女子礼貌的婉拒道:“现在婚嫁为时尚早。”她目光落向立于一层客座席中的男子,淡淡反问,“公子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男子痞痞的一笑,“自然是和姑娘你一起啊,莫说是上天入地。哪里都可以,最好再来点小酒,美啊。”

“姑娘是喜欢珍珠,玛瑙,翡翠还是?”他继续问道。

女子思虑了片刻,应道:“春彩。”

“不知公子更喜爱哪种?”

男子轻挑了唇角,邪气的笑了笑,“紫玉,这矿脉原本就稀少,如今更是给开采的几乎绝了迹,物稀则贵,值钱。”

在场的众人显然是被这名男子磨的有些失了耐心,有人已开始起哄,对着他喊道:“你若是见到了美人,就迷的不知东南西北。还不如让我问。”

立于挽琴女子身旁的女子也笑了笑,“这位公子,你如今还剩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可否赢得这美人心,便在此一搏了。”

这男子应是被周围的人哄了有些急了心,他皱眉吼道:“急什么,容爷再想想。”

“这位公子,这可是有时辰限制的,为不耽误下一位姑娘的表演,我倒数十下,若你还不问,便权当是放弃了。”年纪稍长的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颇为认真的开口。

她话音刚落,大厅内便响起了朗朗的倒数声。

随着她的声音而起,客座席上也跟着响起了起哄的倒数声,

情急之下,男子破口而出,“姑娘午膳吃的什么?”他话一出,四周的人便哄堂大笑。

女子目光转向身旁怀抱琵琶的女子,问道:“姑娘可愿摘下面纱?”

挽着面纱的女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朝众人施了个礼,朝大厅的侧门缓缓行去。

女子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微叹了口气,“实是可惜,只能怪是没缘分。”

紧接着,侧面处又款款的走出了一名握着长笛,身着艳紫衣裙,轻挽艳紫面纱的女子,台上的女子见状,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此时,一名小丫头匆匆行至了立于二楼拐角处观望的关陌妍身旁,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她眉目一凛,忙匆匆的随着那名小丫头去到了后台。掀开后台的帐幔,只见颜铭一等人全在,而时常跑江湖的谷云依则是坐在椅子上,正给一名女子推揉脚踝。

目光飞快的掠过柳璃与颜铭,她开口道:“怎么你们也在这?”颜铭看了眼她,淡淡应道:“方才路过某地时,正好碰到了扭伤脚的孟姑娘。我便将她送至了后台,让云依替她推拿。”

“但推拿的效果并不太好,她脚踝已肿了起来,根本无法再跳舞。”他目光落向谷云依的手中,那女子原本纤细的脚腕,如今已肿的同馒头似的。

关陌妍微凝了眼眸,缓缓开口,“莫要勉强自己,既然不行就不要上台了。”她婉婉的道着言语,语气中透了一抹轻慰与浅忧。

“那可不成,这样会影响到月荷馆的声誉,且这入场的票价也是价格不菲。”那名被唤为孟姑娘的女子,急急开口道。

关陌妍轻皱了眉,一脸为难的模样,“可此时也没有人可代替你上台跳舞。”

谷云依抬头望向了一旁的柳璃,忽的灵光一闪,“柳姐姐会跳舞。”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都聚至了柳璃身上。

而此时大厅的气氛已是十分的激烈热闹,后面的人有了前人的经验。这第三位出场的女子,已邀了竞价最高的公子成为了自己的座上宾。

第四名表演的女子,已在器乐声中挽着衣裙,缓缓走上了舞台。

立在侧门之后的谷云依将门楣上的纱幔放了下来,转过小脸看向了柳璃,“柳姐姐,下一个便轮到你了。她才刚开始表演,你可先小憩片刻,养精蓄锐。”

柳璃皱了皱,略显忧心的开口道:“怎么还有问答?”

关陌妍却是轻轻笑了笑,安慰道:“没事,随便应答下,然后婉拒,便可退下舞台了。”

柳璃点了点头,眸光探向了一旁的颜铭,他眉眼弯弯的一笑,拍了拍她微微紧绷的肩头,“放轻松,随着自己的心舞动便好。”

柳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绣鞋,又将全身的行头打量了一番,终是略显自然的浅笑了开来。

片刻功夫后,随着前方大厅内女子的婉拒声响起,她知道,轮到自己上台的时刻到了。

回头将众人一一掠过,她咬了咬唇瓣,挽着水袖踏出了纱幔撩起的侧门,缓缓来到舞台中央,她深吸了口气。

舞台的四周并不很明亮,只是用烛火依次将舞台的边缘围绕了起来,而四下三层的客座席上虽都坐满了人,但在舞台的方位,却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众人的神情。

如此一来,她便也不那么紧张了。

眸光瞥向台下的几名乐师,颜铭也手持长笛立在其间,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回了她一记明媚如熙的浅笑。

她明白,他是要为自己伴奏,消除她的紧张感。

在舞台中静立了片刻,一袭悠长空灵的笛声从她身侧的台下缓缓飘荡而来,紧接着,琴瑟之音也开始婉转的缭绕在她耳畔。

眸光轻凝,她将火红的水袖轻轻一挥,随之猛的一收,将之撩至脸颊处。小脸轻转,她探低了柳腰。

双臂倏地一展,两只红艳似绯,轻薄如云的水袖再次朝四周倾散了开来,随着脚下的莲步轻移,水袖在她的玉腕间已飘凝成了世上最冶艳无双的花朵。

一个轻撩,一记浅笑,便足以让她的倾城之姿随着衣袖飘散飞舞的弧度,绽放出别样的极致风情。

柔媚而不软腻,潋滟却又似仙。

随心而动的舞步,让她的姿影与状态愈来愈入境,而那浅凝的眼眸中,她却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记忆。

她仿佛也曾在一个大殿上,跳过这样的舞,身着一袭红色衣裙,在满眼纷飞的花瓣中盈盈轻舞。

记忆中的大殿上,在那无上荣光的至高点,有一名男子,正轻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自己。

随着乐曲的临近尾声,柳璃将轻绕她身的水袖收回,挽于了香肩。

低垂了眉眼,她轻探了身子,定身浅笑。

片刻后,她缓缓直起了身子,静立于舞台中央。可四下,却是寂静一片,没有热烈的掌声,亦没有众人的惊叹。

她眸光轻轻探向了一至三层的客座席,轻凝了唇角。直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与竞价声开始争相而出时,她才缓缓的定下了心。

本以为自己表现的不够好,众人都吝与给她反应。可如今的场面,却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于那名帮衬的女子还未上台。客座席中的众人便已将价位番了几番。

最后,这场竞价被一名手执折扇的玉面公子以全场的至高价标得。而这名公子便是云瑶府商会之首的儿子。

在坐的众人瞥了眼已缓缓起身的男子,不禁诧异,未想到这个素来淡薄如水的唐公子,竟会一掷千金,出如此高的价格来标得头筹。

男子目光落向舞台上一身火红衣裙,轻挽着绯艳面纱的女子,“在下唐君染。冒昧问姑娘三个问题。”

“小生孤陋寡闻,并未见过谁跳过这种舞,还请这位姑娘赐教一二。”他淡淡一笑,颇有礼貌的开口。

柳璃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其实这个舞只是小女子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动了些许。结合了山川流水的元素,让之更加的绵连悠长,如风幻月。”

“唐公子似懂舞蹈之人,不知你更钟爱哪类的舞蹈。”她唇角轻扬,淡淡反问。

男子眸光轻转,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小生较为喜爱团扇舞。”

“姑娘如此优美的舞蹈,就应有好的诗句与乐曲来搭配,才可相得益彰。若为这支舞配上一首诗,不知姑娘的心中所选是?”

柳璃微垂了眉眼,开始细细思忆,她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了大殿上的那名男子,心中微微一动,她开口道:

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信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水深。

男子眸光深凝了几许,开始默默的重复着诗的最后一句,相思始觉海水深。

就这般一言一语,一问一答,二人这样的自然,就似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在聊天。众人都在想,怕是这个仙子一般的女子是要跟着这位公子走了。

谁知最后年纪稍长的女子在问是否愿意时,那女子竟是委婉的拒绝了。众人无不大叹可惜。这名公子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期待有缘与姑娘再见。

正待柳璃要谢幕退下台时,一名轻功甚妙的男子忽的闪至了她身旁,色色的开口,“这般妖娆的身段,就这样下去,实乃可惜。何不让大家看看这庐山真面目。”

四下,皆响起了调笑的起哄声。她皱了皱眉,正要离去,脸上却忽的一凉,男子以极快的速度揭下了她的面纱,那红艳的轻薄之纱,正缓缓的飘摇着,轻委于地。

男子一见她的容颜,眸中便闪出了一抹欲念之色,“这脸蛋,虽不及陌妍姑娘美。却也另有一番清艳脱俗之姿。”

他伸出手,刚要触碰上她的手腕。颜铭便一个闪身到了柳璃的身旁,随即用长笛打掉了男子已伸出一半的手。

手臂一展,他将身旁的女子护至了自己怀中,“她是我刚订婚的妻子,请阁下自重。”

二层的客座席上,池宋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身旁的二人,这舞台上缭绕轻舞的女子,竟是苏清浅。

方才这女子还在跳舞时,连澈便站了起身,径自走到了前方的雕花栏栅旁,紧握着雕花木栏,死死的盯着舞台上的一切。

如今这台上突发的状况,更不知道他在看后会有何种反应,这舞台上替清浅解围的男子,居然是应该早在很久前,便死掉的颜铭。

而他紧握着雕花木栏的手,已暴出了突突而跳的青筋,好似要将手中的一切捏碎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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