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回到玉萝宫,兰翠见她脸色不太好,将她扶坐与软榻上后,便开口道:“这几日娘娘的脸色都不佳,吃的也颇少,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竹烟轻轻的摇了摇头,“算了,上次生病的事教皇上知道了,反而弄的太医人心惶惶。舒骺豞匫太后娘娘也为此颇为不悦。你扶我去床榻上睡会吧,再煮一碗驱寒汤。”她嗓音软软的应声。

兰翠忙将她扶上床榻,替她褪掉了绣鞋。缓缓躺下,兰翠把被衾拉好,替她拢了拢被角,随即转身朝膳坊踏去。

今日清早,清浅便回了宫,走的时候,苏相并未派人阻拦她。昨夜的事仿若没发生过一般。

在重华殿替连澈备好下朝后更换的常服与糕点茶水后。清浅便趁他上朝未归的空当独自一人去了御花园散心彗。

缓缓行在花树小道上,尽管已是暮春时节,阳光明媚的好似流金薄湮,可仍是无法耀进她心里,将她心中的阴郁驱散而去。

并不算长的路程,她却慢慢悠悠心事浓重的行了甚久。连彦从金銮殿出来后,便步履款款的朝永宁宫方向而去,他正准备去给太后请安。

路过御花园时,他一眼便瞧见了微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清浅正朝御花园的门口踏去。他并未多想,便几步跨至了她面前丛。

可清浅似乎仍沉浸在思虑中,并没注意到自己眼前站了人。忽的大力撞上了连彦的胸膛,她被惯力冲的向后一弹,随即便朝地面跌去。

连彦一个激灵,手臂迅速环上了她的腰身,替她稳住了身形。陡然一拉,二人间的距离瞬间靠近了不少,她的小脸几乎都要贴上了他的胸膛。

待看清眼前的男人,清浅忙朝后退了几步。向他施了个礼。

连彦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的女子,她一副略显憔悴的模样,脸色蕴了抹微微的苍白,而眼下则是透着淡淡的黑影。

昨日在相府看到她时,脸色也并不好。本想好好的关心安慰她一番,但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去,加之参加葬礼的人又比较多,便也一直没能说出口。

苏相之事,他已从连澈那里略知一二。却不知该如何去给眼前这个神色凝重的女子说。

将来,她的处境会异常艰难。

连澈已有了竹烟,在这个当口,他是不可能再纳她为妃。且她为罪臣之女,通敌叛国是大罪,凡是和苏相有关系的人,都会被治罪。

而她,也将不能幸免。

连澈的性子他非常清楚,果决异常,且绝不会被私人情绪而左右。

因此,她的前途甚忧。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再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爽朗惬意的笑容了。如今的她,坚韧隐忍且心思细腻,与从前的那个她,实是相去甚远。

他忽然很想看到她的笑。

倏地的走近,连彦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突然传来的疼痛让清浅从淡淡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小手猛的抚上了前额,狠命的揉了揉,“干嘛弹我?很疼的。”

看着眼前女子因吃痛而显得娇嗔灵动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戏谑道:“帮你弹走了一只被眉头夹死的蚊子。”

清浅微微一怔,她一直紧绷的神色,终是缓缓舒展了开来,眉间那浅浅的阴郁之气也瞬间倾散了去。

一阵微暖的风轻拂而过,她耳际的发丝被缓缓撩至了脸颊处,轻扬了几许。连彦静静的凝着她,随她而动的心绪已荡开了圈圈涟漪。

他不由的将大掌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而清浅则是淡淡的,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两位好兴致。”连澈同兵部尚书南羽一道,款款从御花园踏了出来。方才下朝后,他便与南羽一起行至御花园商议外部的战事。

他并无不悦之色,只是盯了一眼清浅,仿佛在说:你一会最好给我老实交待。

清浅看着对面的男人,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随即低下头,她朝三人福了福身子,转身朝重华殿的方向行去。

而南羽也适时的向连澈行了告退礼,转身离去。目光落向一旁的连彦,他开口道:“准备上哪去?”

“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连彦淡淡应声。

连澈点了点头,“嗯,一起去吧。”他径自迈开了轻雅的步履,朝永宁宫的方向踏去。而连彦则随在他身后,一道迈开了步子。

清浅回到重华殿后,便暗自思虑了一番,心想下次还是不要这般和连彦单独见面的好。这样既对他不好,自己的身份也会比较尴尬。

**

随着气候的日渐变暖,季节开始慢慢的进入了芬芳明艳的初夏。这一个多月以来,苏相未再来找清浅,而那日被逼服下的毒药,似乎也并没有很明显的症状。

这日上午下朝后,连澈召了连彦在重华殿议事。清浅则在茶坊里沏着茶水,方才池宋派了小太监来传话,九王爷也在殿中,教她多备上一盏茶送去。

端着茶水与糕点跨入重华殿的大门,她目光轻轻朝右一探,连彦正眉眼淡淡的靠坐于书房的红木椅上候着连澈。

而四周则是数名宫女太监,候在殿内。深吸了口气,将小手紧了紧。她独自朝书房内踏去。

上回那次与连彦说话被连澈撞见,她知道连澈并不喜欢。所以私底下,她也不愿与连彦有过多的接触,以免引起那人的误会。

缓缓行至书案旁,清浅将一盏暖茶搁置在了案面上,随即端起了另一盏,亲自递到了连彦的手上,交接过程中,他察觉到茶盏底部似有东西。

神色淡然的将茶水接过,他大掌微微收拢了几分。

连澈换好常服,款款从门口踏了进来,瞥了眼二人,他径自行至书案旁的龙椅落座。

清浅微垂了眼眸,并未看他,只是将茶盘轻轻一扣,朝二人施了个礼,随即安静的退出了书房。

待二人商榷完一些事务后,他便又召见了几位大臣,在书房议事。

连彦则施礼告退,独自跨出了重华殿。踏至院外的花树小道上,他将一直微硌的掌心打了开来。

一枚白色的小纸团正静静的躺于他掌心。望了眼四周匆匆而过的宫女与太监,他又朝前行了一段距离,待四下空无一人时,他强压住心中的异样,将纸团倾展而开。

微皱的纸条上,细细的写着一行小字,“我在落樱湖等你。”

连彦将纸条猛的收于了掌心,迈开步子朝落樱湖的方向行去。一路踏至落樱湖畔,他目光敏锐的寻到了一抹身影。

清浅身着一袭粉色衣裙,正静立于深长缠绵的花草中,目光远眺着湖心。阳光从天幕斜斜的倾泻而下,映的湖面上泛起一片耀目的星芒。

春风微拂而过,卷着花草的清甜气息,层层荡漾在连彦鼻端,他的视线中,满满的都是这个用指尖随风轻撩发丝的女子。

缓缓行至她身侧,连彦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旁女子娇俏的侧脸,“我来了。”

清浅忙转过小脸,望向了他。从她的神色上,他并未看到悠然惬意之态,而是那凝在眉间深藏的浅忧。

“我想和你淡淡,但在这里不方便,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望着他略显炽烈的目光,清浅轻轻的别开了眼眸。

连彦稳住心中汹涌的悸动,眸光挑向湖面,淡淡开口,“两日后的下午,我在挽晴楼等你。”

“好。那我先走了。”清浅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望了眼四周,朝重华殿的方向行去。

连彦微侧了身子,眸光一刻不离的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她隐于碧树芳草间,他才迈开步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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