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群人消失在视线中,绾苓一颗惊颤的心终是缓缓平静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她转过身,望向了身后的男子。舒骺豞匫

略显惊讶的将之打量了一番,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怎么是你。”

一旁扮作小厮模样的铃香皱了皱眉,微扬了下颌,愤愤道:“还不是因为我家小姐担心你。”

绾苓微微一怔,唇角轻抿,倔强的别开了眸光。沉默了片刻,她略显生硬的从喉间挤出了几个字,“谁要她管来着。”

铃香小嘴一撅,作势便要上前,“你…”清浅忙一手拉住了她,不由的笑了笑。看得绾苓一副别扭的模样,她知道这女子其实是想说谢谢,可却不好意思开口,便蹦出了这么一句赌气的话彗。

此时,连曦正斜斜的倚在靠街的窗栏前,将楼下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唇角轻轻一扬,他朝楼下悠悠开口,“公子的性子与我甚为相合,还请公子与姑娘上楼一叙。”

清浅寻声望去,微微一惊,竟然是六王爷。但她转念一想,既然这绾苓敢独自闯入青楼,想必是有人在。若是他,便也不稀奇了。

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朝连曦一揖,“恭敬不如从命。”眸光转向一旁的绾苓,示意她一道进去勾。

踏入烟雨楼,在老鸨的带领下,三人跨入了二楼连曦所在的厢房。水若见三人进来,忙起身款款相迎。

笑容婉婉的招呼几人坐下后,她拿出了上好的雪林翠,亲手冲泡着一壶香茶。绾苓见她一副仪态万方的主人模样,眸中微微的隐了一丝落寞。

连曦却轻轻一笑,朝她道:“绾苓郡主,别来无恙。”她瞥了眼眉目悠然的男人,淡淡应声,“甚好。”

清浅坐于绾苓身旁,看了眼那个平日里话匣子颇多,今日却一脸沉默的女子,她眸光转向坐于对面的连曦,轻眯了眼眸,“未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六王爷。”

“我是男人,来此处甚为正常,反倒是你,也有这份兴致?”连曦眼梢微微一挑,目光毫不躲闪的瞥向她。

水若见二人似乎有些相对,忙将沏好的茶水倒于了茶盏中,乖巧的依次送至了每个人手上,“来,尝尝这雪林翠。”她轻声开口,嗓音温温淡淡,不娇不媚。

她看了眼沉默的众人,转身去到果篮旁,拣了些新鲜水果端了上来。盘子刚放下,清浅一眼便瞧见了果盘中红红绿绿的瓜果旁那满身是粗刺的水果,“这不是榴莲么?”

水若略显诧异的将目光落向了一身男儿装扮的清浅,“姑娘也认得这水果?”这水果在苍玄国甚为少见,一般的街市上,都是没有的。

清浅微微一笑,淡淡开口,“自是认得的,榴莲又名麝香猫果。它属于木棉科热带乔木。南方产较多,苍玄国该是无此水果的。”

水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眸中隐隐流露出一抹钦佩之情,“这水果是西域的一位客人赠与水若的。”

清浅点了点头,扫了眼连曦,随即将眸光再次落向她,“看来姑娘与六王爷是旧识。交情甚好。”

水若目光轻轻掠过众人,忙解释道:“我和六王爷算是知交。他不嫌弃我身份卑微,依然拿我当朋友,谈古今,论书画,品音律,赏山河。”

“姑娘也是向往自由之人,怡情山水音画。”清浅眉间一扬,颇有共鸣之态。

水若在椅子上坐落,眸含浅笑的开口,“六王爷是个性情中人,每每外出办事,他总会在当地游历一番,若有什么特别的见闻与美景,他在偶尔来我这里坐坐的时候,便会说与我听。人生短短几十年,若能将这些美景一一踏遍,何不为一件乐事。”

“姑娘所言正如我所想。”清浅婉婉一笑,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个与她有同样想法的女子。

“说到此处,若能听得六王爷驭笛一曲,也算是人间一大美事。”水若眸光盈盈的落向了身旁的男人。

连曦低头一笑,随即将眸光缓缓挑向了窗外,轻眯了眼眸。

“既是美事,何不让我们共赏一曲?”清浅目光直直的落向他,毫不避讳的开口。他的笛声,她是听过的,确实为人间一绝。

连曦将目光一转,凝向她,唇角微翘,戏谑道:“你不在他身边,虽少了一份妩媚,可却多了一份灵俏。”

“你少说我了,如何?这一曲,奏是不奏?”清浅眼梢轻轻一挑,微扬了下颌。

连曦笑了笑,眉间仍是那份淡然的不羁之态,他从腰间摸出了玉笛,在手中把玩了几许,“既你如此盛意,那便如你所愿。”

他眉目沉凝了几分,缓缓将玉笛触至了唇边。霎时,便有空幽灵魅的笛声,缓缓荡漾进了每个人的耳中,那似梦似幻的清灵之音,仿若能瞬间摄入心房般,沉浸幽迷。

清浅将目光缓缓移向了身旁一脸着迷的女子,她目光正一刻不离的盯着那个怡然驭笛的男人。

眸中微闪着盈盈的星耀,绾苓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颇少。从前,她只是仰慕他的气度,他的洒脱。可对他的喜好,却是知之甚少。今日所见,她才明白,原来他的世界是如此多彩,绚烂。

这一日,虽众人相聚的地点是青楼,但围坐的每一个人,都颇为惬意悠然,相处的极为融洽。

傍晚时分,几人告别了水若,一同来到了楼下。清浅瞥了眼绾苓,对连曦道:“我先走了,绾苓一个女子,你便送她回府吧。”

她朝一旁的铃香渡了记眼色,便径自朝相府的方向而去。

绾苓静静的立在街中,目光凝向了那抹青衫背影。她又怎会不知,其实那女子一直都在帮自己。自己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如今再看这么一看,苏清浅似乎也并不那么讨厌,反而带着一种亲切,好似姐姐一般。

夜,重华殿。

连澈正靠坐于龙案前阅着奏折,一名暗卫瞬间闪了进来,朝他一跪,“启禀主上,苏姑娘今日去了烟雨楼。”

他并未抬头,只是盯着手中奏折,淡淡反问,“烟雨楼是什么地方?”

暗卫的脸微微一黑,“这…”

“说。”

“是,烟雨楼乃青楼。”暗卫低下头,缓缓道出了实情。

“皇上。”门口,竹烟正跨着一个食篮款款而入。连澈瞥了眼跪地的暗卫,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暗卫得令,迅速消失在了殿内。

竹烟缓缓行至了连澈身旁,将食篮放于了龙案上,轻声开口,“苏姐姐回去了,她一直很细心的照料的你的起居和夜宵。如今她不在了,臣妾怕你吃不好,所以特地做了些送来给你。”

连澈放下手中的奏折,握了握她的手,“你有心了。”

竹烟淡淡一笑,从食篮中端出了小碗,放于了他面前。接过她递来的勺子,连澈轻轻挑了一勺,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几日后,清浅见阳光格外澄澈暖熙。午膳后,便拉了铃香一道,再次上了街。缓缓的踏在青砖街市上,她恣意的感受着阳光的轻暖与灼眼,微眯着眼眸,在小摊前驻足观看。行至第三个小摊前,刚站定,她头顶便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记。

清浅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朝一旁望去,连曦正将玉笛嵌于指间,神色慵懒的立于她身侧。

瞥了眼不远处的云清楼,连曦眉目一挑,“喝一杯?”

“去就去。”清浅撇了撇嘴,微扬了下颌。

他淡淡一笑,径自朝酒楼行去。清浅则拉了铃香一道,随在了他身后。踏入云清楼,连曦便向掌柜要了一间宁静雅致的厢房。

待小二将特色美酒和小菜端上,便安静的带上雕花木门,退出了房外。

替清浅斟了一杯酒,连曦递至了她手中。替自己倒上一杯后,他率先将手腕一扬,将酒水饮下了肚。

清浅也毫不示弱,将酒杯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见眼前女子如此爽快的将酒饮下,连曦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回府的这段日子,你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发现?”

清浅顿了顿,将目光缓缓凝向他,淡笑反问,“能有什么?”她觉得六王爷似乎知道什么,但她并不清楚他是属于哪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应是一个大阴谋。倘若这个印记和外族有关,她也并不知道就这么说出去,会不会害了谁。

“不告诉你。”连曦懒懒应声。

清浅径自斟了一杯酒,随即仰头饮下,“搞这么神秘。”他拒绝的很干脆,看来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想要的讯息,他也不会将知道的告诉她。

连曦不语,只是缓缓将目光落向了她手中的酒杯。清浅莫名的眨了眨眼,再次斟满酒水,饮了下肚。

见她如此豪壮的连饮几杯,他不禁叹道:“未想到你也有这样的酒量。”清浅唇角却是扯了一抹笑,心想你们这古代的酒提炼又不纯,完全就如现代的醪糟一般,哪里又有什么醉人之意。

眸光一转,她看了看眼前带着几分探究的男人,忽的生了一丝调侃之意,便开口道:“人间有我诗,屋外飘雪花,屋内绣棉花,片片入梨花,层层棉被花。”她眉目灵动的流转着,神态也颇为入境,可道出的诗句却是一首打油诗。

连曦微微一怔,看着她神色清婉,言语却不甚风雅的模样,随即朗声笑开,“你果是不同于其他女子。”

清浅笑嘻嘻的应声,“那是自然。”他再次将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水,也替她斟满,“来,继续干。”

清浅唇角轻扬,举起了酒杯,将之一口气饮下了肚。

午后的暖阳斜斜的从窗棂映至对桌而坐的二人身上,周身笼着橙橘色的光芒,明媚而耀眼,而酒水的温凉与沁心,却是将这惬意之情,放大到了极致。

第一次,她心绪这般放松的同一个人把酒言欢,抛开感情,抛却阴谋。只想之所想,言之所言。

而连曦,也头一次感受到这个女子的豪爽与真性情,甚至是有点傻傻的。

直到清浅察觉自己的脸颊已有了微微的发烫,她才低头笑了笑,示意自己该走了。在铃香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向连曦告辞,朝门口踏去。

“郡主的事,你别插手。”连曦静坐于桌旁,目光缓缓凝向她,淡淡开口。

清浅忽的扭过头,望向那个眉目沉凝的男人,皱了皱眉,“这么好的姑娘,你倒还挑剔起来了。”

径自将目光落向门口,她拉开雕花木门,缓缓走出了厢房。

雅致的厢房内,只剩那个沉静的看着酒杯的男人,眉间轻凝了一许淡淡的忧闷,他径自斟了一杯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而与旁边厢房相连的雕花木门,此刻却教人缓缓的推了开来,一双玄色的暗纹靴子,款款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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