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走的字条

落肃等不到盟,他已经失去耐心。北港到人鱼岛的船一天只往返三班,晚上最后一班马上就到点了。落肃可不想在这里住宿一夜。于是,他给盟留了个纸条,上面写着:“繁辰的孩子,我带走了。你已经毁了我女儿,不能再毁我的外孙女了!你和繁辰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和这个孩子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孩子应该受到好的教育,望你有自知之明。”

落肃把这张言语刻薄的纸条放在窗边的桌上,就起身回程。繁蕾站着不动,忧虑地看着那张字条,不知道怎么办,已经被落肃一掌推出门去。

“走!”落肃到门口顺手拉起鲸鲸的胳膊就走,鲸鲸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被他拖着,一边小跑一边问:“去哪里?”

“回你应该回的地方。”落肃不加解释。

鲸鲸回头看繁蕾,一副无助又困惑的眼神。繁蕾软弱地问罗素:“爸爸,这样,不好吧?”

“难不成你想留在这儿?和你姐姐一样,想死在这里?”落肃把繁蕾骂得无言以对。

繁蕾只能安抚鲸鲸:“我们到你的妈妈的故乡去。”

“是吗?”鲸鲸破涕为笑。笑了瞬间又转而变成担忧,问:“那我爸爸呢?”

繁蕾支吾了许久,只能这样说:“他,他稍后会和你联系。”

他们三个人上了船,繁蕾回望着盟的房子,不敢想象他回来以后看到桌子上的纸条会怎样!他一定撕心裂肺地痛吼……繁蕾多么希望那些字字如尖刀的纸条,不会被盟看到。那时候,繁蕾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那张纸条在他们的船驶出港口以后,就被风从窗口吹出去,飞到蓝色大海深处,坠落,淹没在翻滚的浪花里了……如今她才知道,那张纸条,如繁蕾所愿,盟根本没有看到!盟没有看到那张纸条,后果更严重。伤害盟的,不是那些字句,而是更具毁灭性的,他找不到鲸鲸,活活急死了。

所以当近二十年后,鲸鲸向繁蕾质问自己的身世时,落肃听到盟因为那张纸条,活活急死了,他也捱不住刺激和迟到的愧疚,一命呜呼了。

繁蕾依然记得带走鲸鲸的那一路上,鲸鲸无数次从夜半梦里惊醒,说她听见盟在哭,“这是我爸爸哭呢?”鲸鲸半睡半醒,眼泪立即簌簌地掉下来,她后悔自己因为贪玩跟着外公跑出来,她想回去,可惜已经晚了,外公一把抱起她,紧紧地困住她的手脚,鲸鲸动弹不得,呜呜地哭。繁蕾扭过头去,眼泪早淌了一脸。

鲸鲸这一走,便从此以后形成了明湾利亚海上一宗神秘消失的传说故事,女画神落凡尘和盟的爱情故事也彻底以悲剧落幕,而小鲸鲸原本的一切,统统都没有了,她的命运彻底改变了,改变得面目全非,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离开明湾利亚的鲸鲸,便成了一条离开水的鱼,从此痛苦地行走在与她不相符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