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凯尔一行再次脚踏实地时看到的情景和他们上去时截然不同。从树干中间的道路出来,漫天的黄叶让米凯尔忍不住发出赞叹,如此落英缤纷的景致即使在天堂也不多见。

“原来是四季树吗?”雷沉吟着说。

米凯尔:“那是什么?”

“一种特殊的,可以在一天之中展露出四季不同景色的树。”雷解释道,“我们上去的时候还是夏季,通过树洞之后外面就已经变成了秋季,过一会儿还会变成冬季。四季树的生长十分迅速,一天就相当于普通树木的一年,这样大一棵树,也许树龄还不到千年。”

“这是一棵靠吸取周围土地上的血肉生长起来的树。”瓦沙克叹息道,“在四季树的范围内不会有其他植物,连同地上的活物也会被它吸走力量。通常它只在有大量尸体的地方萌芽,作为养料的地狱生物越是高阶,四季树的生长就越迅速。像是这样一棵参天巨木起码需要吸收公爵一阶的力量才能长成。”

“不,不止公爵。”雷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难道是王?”瓦沙克大吃一惊。

雷摇了摇头:“没有听说六王中有谁死了,但是……这棵树的力量实在让人心惊,它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米凯尔看着一片片落在他脚边的枯叶,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悲伤。这悲伤就像是从风中传来,在他耳边盘旋不去,他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双眼有些发热。

有一位逝去的王者,他没有得到安息,他的尸体被人利用,盘根错节的树根无时无刻不在吸|吮着他的骨髓,他的灵魂发出阵阵悲鸣,如同这落叶形成的乐曲……

“怎么了?”天使的苍白面孔让地狱旅行者感到担忧,他轻轻抓住对方的手腕。

“没什么。”米凯尔摇了摇头,他把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这个古怪的念头压在心底,“那是什么?”

送亲的队伍在一个圆坑前止住脚步。菲尼克斯表情凝重,恭敬地拜倒在坑前。

“伟大的因波斯大人,我带来了你要找的人,请停止啃噬四季树的树根,我代表风之村的村民向你献上最诚挚的祝福和感激!”

圆洞中毫无反应。周围的人无不神色紧张,这让米凯尔觉得这个直径不到半米的圆洞实在是深不可测。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米凯尔眨了眨眼睛,发现圆坑边多了一只银色皮毛的土拨鼠。这个小巧的动物双足站立,前肢蜷在身前。它倨傲地抬着头,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拜倒在地上的菲尼克斯高。

“这是……南方贵公子因波斯?”米凯尔低声向瓦沙克询问,他认为同为贵公子的瓦沙克一定对因波斯有所了解。

瓦沙克摇了摇头。

一旁的该隐挣扎得更加卖力了,只可惜四周的鸟类异兽是绝不可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脱的。

银色土拨鼠转动了几下脑袋,鼻翼不停翕张,最后蹿到了该隐面前。

“喔,我丑陋的弟弟,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它用尖细的声音说。

“唔……唔唔唔……唔唔……”

“因波斯大人对你的失踪表示震惊,我们已经推倒了无数个鸟巢,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么靠近恶魔领土地方。不得不说你的味道还是这样难闻,毛皮也还是这样稀疏难看,真搞不懂因波斯大人到底为什么喜欢你。”

“唔!唔唔唔!唔!!”

“别担心,因波斯大人也来了。他对这棵树的树根很有兴趣,正打算到树根最中间去看一看。”

“请等一下!”菲尼克斯叫道,“尊敬的使者先生,因波斯大人曾答应过,只要我们找到他的未婚夫,就会放过四季树和风之村!”

银色土拨鼠生气地抖动了一下胡子:“你们这些还没被烤的烤鸡拐带走了我们的族人,难道还指望因波斯大人会守信吗?”

周围的鸟类异兽对银色土拨鼠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和他起正面冲突。

“好了,因波斯大人也差不多要从午睡中醒来了。把我的弟弟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等等!”两个鸟类异兽拦在银色土拨鼠和该隐之间。

“你们想要跟我动手吗?”银色土拨鼠愤怒地挥了挥爪子,“作为因波斯大人的未来大舅子,我非常严肃地告诉你,土拨鼠从来都是打群架的!你有把握战胜我和我的兄弟吗?”

银色土拨鼠发出一声呼啸,从圆洞里瞬间钻出一百多只深浅不一的银色土拨鼠。

“不不不,我们是一群爱好和平的鸟,怎么会想要跟尊贵的使者大人打群架呢?”菲尼克斯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焦急,“鉴于因波斯大人的未婚夫是鸟类,我们想为因波斯大人安排一次鸟类的婚礼,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我弟弟本来就是一只土拨鼠!”银色土拨鼠大声叫嚣,“是你们把他变得更难看了!因波斯大人凭什么要办鸟类婚礼?”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银色土拨鼠大惊失色:“啊!因波斯大人醒了!大家闪开!”

所有的土拨鼠都窜得老远,有些一下子爬上了四季树的树干。鸟类异兽们惊慌失措地展开翅膀飞向天空。米凯尔看了看雷,又看了看瓦沙克,低声问:“我们不需要避一避吗?”

通常位阶越是高的异兽体型就越大,光是因波斯醒来的动静就让大地为之震颤,可见南方贵公子因波斯的体型有多巨大!

瓦沙克摇了摇头,默默看着地上的圆洞。

大地开始剧烈颤动,整个世界就像是要翻过来一样,从树干上掉下来的落叶犹如一场大雨,就连四季树本身都在发出咔咔的呻|吟。圆洞洞口附近的地面出现了许多龟裂。地表向上拱起,渐渐形成一个半球。米凯尔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圆洞。

一团红色的绒毛奋力挤出洞口,先是屁股,然后是一只后腿,第二只后腿,圆滚滚的身体,最后则是和屁股大小不成比例的小脑袋。

一只红色的土拨鼠,比其他的更胖一些,但并没有大出多少。它的眼睛乌黑有神,毛皮比最柔软的貂皮还要顺滑,一只前爪上还抓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黄宝石。

这又是谁?

米凯尔摸不清状况。

“好久不见,因波斯。”瓦沙克走上前。

红色土拨鼠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东方贵公子:“讨厌的恶魔,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你的王终于厌倦你了吗?”

“理论上这里还算是恶魔的领土,最多只是住了一些异兽而已。”瓦沙克微笑着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血色的云雾,最近请务必保重身体。”

“哈哈哈哈!你是用你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看到的吗?要不是拜朗殿下对东方的土地不感兴趣,我早晚要率领大军踏平那里。连贵公子都不务正业失踪多时,王的能力可想而知。”

“你想要挑战白血一族吗?”瓦沙特身上突然爆发出恐怖的寒气,“你可以侮辱我,但任何侮辱我王之人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哼!”红色土拨鼠呲了呲牙,退开半步,“我只想要带走我的未婚夫,和失去首席谋臣一职的你不同,拜朗殿下还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去完成,我暂时没有时间跟你打一架。”

“要是我说我不打算让你带走该隐呢?”瓦沙特冷冷地说,很显然因波斯刚刚的话惹恼了他。

“什么意思?我想异兽的事还轮不到恶魔来管吧?”红色土拨鼠生气地挥舞手上的黄宝石。

“该隐是我王的宠物,你没有权利带走他。”瓦沙克毫不退让。

红色土拨鼠皱着眉头看被鸟类异兽带到半空中的该隐。

“你可以让他自己说。”瓦沙克用眼神示意。

“放开我的未婚夫,我有话要问他。”红色土拨鼠命令道。

“因波斯大人,我们可以放开他,但是四季树的树根……”菲尼克斯适时开始讨价还价。

“哼!你们在树根里藏了违禁品,我本想把它找出来,不过这次就算了。把我的未婚夫放下来!”

红色土拨鼠抖了抖胡子,立即有一大群土拨鼠从圆洞里窜出来,忙碌地在地上铺满细沙,然后又放上一张张厚厚的毛皮,最后又在毛皮上洒了许多晒干的花瓣和香料。该隐被鸟类异兽放在毛皮中间,立即有两个变成人形的高大土拨鼠异兽一左一右扣住该隐。

“那个……亲……亲爱的,你不是想要黄宝石吗?我找遍了整个南方才找到这颗七阶黄宝石,准备当做礼物送给你。为什么你不好好在地宫里等我,要偷偷跑出去呢?”红色土拨鼠献宝似的把黄宝石放到该隐面前,屁股扭来扭曲,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就算你是一只会飞的土拨鼠,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已经询问过拜朗殿下,他说你可能是飞鼠一族的成员,我们依旧是很般配的一对。”

米凯尔听得目瞪口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该隐都和土拨鼠都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他很怀疑异兽之王在做出判断的时候是否见过该隐。

“土拨鼠大多视力糟糕,或者说眼睛对他们来说纯粹就是摆设。但越是强大的土拨鼠异兽就越不能容忍有人质疑他们的视力。”雷在米凯尔耳朵边小声解释。

“我才不要和你结婚!”嘴巴终于重获自由的该隐大叫道,“你又胖又难看,每天除了炫耀你有多少钱还是炫耀你有多少钱,从来没见你拿出过哪怕一块宝石给你的部下!和你相比,布瑞斯殿下可要高雅多了!”

听到恶魔之王的名字,红色土拨鼠不由一跤坐倒在地,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你……你真的……真的成了恶魔之王的宠物吗?他……他比我更有钱吗?我有提供给部下三餐的!”

“所以说我最讨厌有藏东西习惯的异兽了!布瑞斯殿下根本不需要储藏财富,整个东方的土地都是他的!”该隐继续打击因波斯。

“……”红色土拨鼠快要哭出来了,连胡子都耷拉下来。“可我们是同族……”他小声说。

“同族你妹!我是一只鸟,鸟和土拨鼠是不会有结果的!”

红色土拨鼠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从他的小眼睛里涌出,滑过光洁无比的毛皮掉在地上,被泥土吸收。

“既然我王的宠物并不想要跟你走,因波斯你还是自行离开吧!”瓦沙克在一旁说。

“不!亲爱的,我在地宫里多开了许多出入口,现在地宫的照明条件很好,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红色土拨鼠蹭到该隐脚边,抱住该隐的大腿。

“比起黑漆漆的地穴我更适合住在树上,比如这样一颗参天大树。”该隐指了指四季树,“而你却要啃掉它的根!”

“不不不,我再也不啃树根了!也许我们可以折中一下,住在地面上?太高的话,我怕我会把价值高昂的晚餐吐出来。”

“我是不会跟一个有恐高症的吝啬鬼结婚的!”该隐一脸决然。

因波斯:“……”

“不如来打个赌吧!”瓦沙克突然说,“在这个赌约中,由于该隐是想要悔婚的人,因波斯你可以获得一些优势。你在四季树的树冠范围内随意藏起一件东西,假如该隐能够找到它,那你就必须无条件的取消婚约,假如找不到,你就可以带该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