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波如今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给弟子来做,并非是偷懒,而是感觉到了一丝机缘。

天道无穷尽,就算如今他圣人之尊,在无穷无尽面前,依然只是这片盘古父神开辟出来的洪荒世界中,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孩子。

如果说他原来还看得清洪荒之中各圣人的最终归宿,可如今,已经只能靠自己修为来推演了。

因为这片洪荒大地,已经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太多太多。

他变换了外貌身型,游走在洪荒之中,看着春夏秋冬,草木枯荣,心中对自己的那一丝机缘,把握的就更清楚了。

这也证明,他所有的努力,都不曾白费。

从下定决心守护好洪荒的那一刻开始。

此时,同样在寻求自己一线机缘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镇元子自从得到了他夔牛圣人的提点,一改往日那散淡的性子,同样在这洪荒之中,寻找那一丝属于自己的道。

我的道在哪里?

镇元子轻抚手中的地书,心中默念着父神盘古的名字。

手中的地书,这洪荒大地的胎膜,闪过一道道玄奥的轨迹,似有还无。

他一路走,一路想,直到来到了不周山下。

巍峨的不周山因为有了江流波的存在,依旧在这洪荒之中,作为父神的脊梁所化的大山,周围经常会有四洲之生灵跋山涉水,不辞辛劳。前来祭拜。

这是我们洪荒的圣山。

镇元子忽然想到了当年夔牛大师兄的那一曲鼓舞,想到了那天地初开的壮丽。想到了自己当初忽然知道了“我”的存在,那一刻的不知所措……

他站在这里,旁边忽然有个小妖对着他喊道:“那道人,来了盘古爷爷的脊梁所在,你还不赶快跪拜,站在那里做什么?”

镇元子忽然惊醒,止住了有些湿润的眼眶,对着那小妖道:“我就是路过。来看看!”

这小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怪,生的奇形怪状,狰狞无比,然而他此刻面对不周山跪拜,面上一片虔诚,反而给人以温和之意。

这些小妖跪拜时口称盘古爷爷,镇元子也是知道的。当年夔牛妖圣以父神称呼盘古,这些小妖自然不敢也如此称呼,于是自降了一层辈分,只敢以爷爷称呼。

镇元子对妖族并无恶感,反而对他生出了一丝好奇,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小妖听了镇元子的话。似乎觉得人家只是路过,自己就让别人跪拜,有些太无礼了,可是转眼又一想,这是盘古爷爷的化身。同是洪荒中的生灵,路过了拜一下又何妨?

这么一想。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这里可是大家祭拜盘古爷爷的地方,你从这里路过,若是走就快些,若要停留,祭拜一下又有何妨?”

说完他意犹未尽,吐沫飞溅:“你想想,当年我们妖族夔牛妖圣爷爷,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人物,他还带头祭拜盘古爷爷,那时候……”

镇元子忽然觉得,这狰狞的小妖看着竟然异常顺眼。

想想自己当初一心追求“道”的存在,却忽视了身边最基础的东西,什么巫妖大战,什么天地生灵,都不放在自己心上。

父神开创天地,天生万物以养我,我却无一物以报天。

就这样,还求个什么“道”?

小妖正说的尽兴,忽然就见面前那个奇怪的道人撩起长袍,对着不周山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顿时张着的口说不出话了。

他此时甚至还在想,这道人怎么不再站上一会儿,好歹让我把话说完,自大成妖以来,还不曾说的这么痛快呢!

正遗憾间,只见那道人只是一次跪拜就又站了起来,他顿时来了精神。我等来祭拜盘古爷爷,哪个不是三跪九叩,你这个道人,不拜就不拜,为何拜了却只拜一次,这般对盘古爷爷不敬?

只是还不等他怒发冲冠上前指责那道人,忽然见道人抬手一抛,就把手中拿着的那个东西抛向了面前的不周山。

这道人疯了么?

对着盘古爷爷的脊梁乱扔法宝?就算你那法宝连俺这样的小妖,都能看出来应该是个宝贝,可你也不能对着不周山乱扔吧?

这小妖怒火中烧,张开嘴正要喝骂,然后就再没有把嘴巴合上了。

只见那道人扔出的法宝,一出手就形成了一团云雾,然后猛的散开,似乎有无形的轻纱一般,笼向了不周大山。

飘飘渺渺,竟然是把视线之内的大山,完全笼罩。想必那些视线不到的地方,也是如此。

小妖怪何时见过这等神奇法术,只觉得仿佛做梦一般,那轻纱似有形却又无形,明明他觉得自己没看到,可是偏偏又感觉就是他意想中“看”到了一样,连他身前身后都笼罩其中。

他看不见,摸不着,嗅不到。

可是他就是知道。

他仿佛听到了大地忽然发出了一声轰鸣,身体却不曾感觉到一丝震颤,还以为是错觉,谁知目光过处,几乎周围所有的生灵都是这般。

这小妖自然不知,此时不只是他,就是那些在各自天地中的巫族妖族,各个圣人,都是一样感觉。

万万里的地域和空间的并不能阻隔一些大能们的视线,就如同江流波一般,他此时站在一片山崖之上,目光投不周方向,顿时就看到了那个始终温和有礼的道人。

只见他静静站立在不周山前,等到那声大地的轰鸣传来,他猛然身体一震,然后露出了习惯性的温和笑容,开口说道:“父神容禀:今有镇元子。愿自领为大山土地之神位,分封洪荒之中各山神土地神等位。守护脚下土地,誓立之日,便是归位之时。自为地仙之祖,永不言悔。”

镇元子声音不大,洪荒生灵的心中却都有感,顿时心中升起膜拜之意。

他却并不在意,此时心中只有开心。

天地有感,自有功德落下。却是不用他来收取,自然而形成了一柄功德玉如意。

镇元子伸手接过,自然就明白了这件宝物的用途,除了可以用以护身,更可以分化亿万,助他分封天下山神土地等。

大概是寻到了自己的“道”,他心中异常开心。拿着功德如意,忽然露出一丝平常绝对不会出现他脸上的奇怪笑容,对着江流波所在的方向道:“大师兄助我多矣,不过这等好事不能让我独自享受了,还需大师兄也帮衬些。”

江流波一笑,心中隐隐感觉。这次镇元子得“道”,似乎和自己也有些牵连,不过他懒得多想,如今洪荒之中,需要的不是彼此算计提防。而是同心同德。再说,镇元子这人。他还不能不放心吗?是以也不去想他待要如何,心中只为他感到高兴。

众圣人及各洪荒中原来的那些大能们皆遥遥来祝,自然不用亲身敢来,一丝神念就已经足够。镇元子一一拜谢,却脚步不停,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直到他看见了某个大家伙。

这个大家伙不是别的,乃是夔牛圣人座下那个只要修炼就会长个头的怪胎玄龟。

本来这玄龟,若是不周山倒塌,他就是那个倒霉被砍了四只脚当天柱的倒霉蛋,可是当日江流波守护不周,他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所以如今依旧能安心修炼。

不但如此,他还逍遥自在的很。就算不说他夔牛圣人座下弟子的身份,单是他哪独一无二的体型,不论巫族妖族,都知道这是当年守护不周山立了功的,自然是恭敬有加。

看到镇元子前来,他也并不惊诧,多少年了,五庄观和流波山的关系来往一直挺亲密的,互相走动也是应当。

不过礼节还是要有的,何况刚刚镇元子有了好事,此时大家都还在高兴着。

只是他讲礼节,平日里最讲礼节的镇元子却与以往不同了,也不管旁人施礼祝贺,只是围着玄龟打转,脸上还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正在玄龟莫名奇妙的时候,镇元子开口了:“那个,玄龟啊!你也修炼这么久了,跟着大师兄也算是劳苦功高了是吧?”

玄龟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着镇元子道:“大仙有事尽管说就是,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

镇元子忽然苦着脸道:“唉,你说,让我怎么开口呢?我这是有事,来求你了!”

玄龟顿时笑了:“大仙尽管说就是,莫非俺做过什么不厚道的事让你不信俺了么?”

镇元子道:“那倒没有,就是这事挺为难的,怕你不答应。”

若说开始的时候,玄龟没想太多,可此时镇元子一再拐弯抹角,玄龟顿时警觉了起来。

这就是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坏人施展起来什么手段那是心安理得,好人就不成了,想用点小手段,往往就是把事情办的更坏。

镇元子一看不好,怎么这玄龟都不老实了起来,连忙道:“其实这事也简单,我记得,当年巫妖大战,你可是用身体挡在不周山上,从那时我就对你佩服有加。”

玄龟已经觉得这次镇元子来要有什么阴谋,此时虽然陪着笑,眼神里的警惕可是一点不瞒他。

镇元子东拉西扯了半天,忽然道:“我现在刚自封了地仙之祖,要分封山神土地。你看这个,这就是我以后分封的功德如意,可是我虽然有了这个,可你也知道,我五庄观门下也没几个道童,这次来啊,就是找你出出主意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大大方方的把功德如意递给了玄龟。

玄龟不明就理,顺手接了过来,看来看去,还以为有什么玄虚,结果发现,这乃天道所赐的功德宝贝,换了他拿手里,那是半点感觉也没有。

这个倒是正常的很,玄龟还以为他这件宝贝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正观看间,就听镇元子道:“其实我这次就有一件小事相求,你身为大师兄座下弟子,结交广泛,想让你帮我找些愿意来担任山神土地的生灵,不拘是巫族,妖族,还是人族,只要愿来,我自不会亏待。”

玄龟听到他这么一说,呵呵一笑道:“愿来就是这事儿,这个简单,我那几个师弟手下,不论各族弟子,都有无数,你尽管放心就是。”

镇元子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洪荒之中,各族生灵稍有些神通,便自由自在,纵情山水之间,虽然免不了厮杀争斗,可总归是个自在。

可是不管是天庭神位,还是这新封的山神土地,一旦领了神位,便有了职责,虽然这时候各个神位约束并不大,可也不是自由惯了的洪荒生灵都愿意去做的。

玄龟知道这点,便放了心,以为镇元子只这一件事而已。

谁知镇元子却仿佛不放心的道:“也不能勉强,须得自愿才行。”

玄龟一摆手:“你尽管放心,都自愿的。”

镇元子又问道:“那你做不周山神,都是自愿的吗?”

这句话镇元子追问的又急又快,玄龟习惯性的跟着道:“自愿自愿,你放心吧!”

话音刚落,只见手上功德如意忽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个就落入到他身体之中。

玄龟顿时一惊,片刻后立刻醒过神来,顿时大叫道:“好你个镇元老儿,你还算计于我?”

此时镇元子老怀大慰,可是却半点不敢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只是一说,怎么还不曾分封你就领了神位?”

玄龟先是生气,后来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实在是装的不像,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领了就领了,如今我也知晓前因后果,你想我去担这神位,只用明说就是,用得着这般拐弯抹角么?”

镇元子顿时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怕你不愿受了这份拘束?这事情连大师兄都不曾说,是我自作主张。这次是贫道有些不厚道了,你愿打愿罚,我都认了。若是大师兄怪罪,我一力承担就是。”

玄龟忽然长叹一声,道:“老师知道,自然是开心的。你是不知我的来历,若是知道,就不需这般费了心思了。”

只听他娓娓道来,竟又是一番故事。

原来,这玄龟,也是有来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