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和叶飞也听到那句经言,声音洪亮宽广,就象平空一个炸雷,正是佛门玄功狮子吼。两人受了惊吓一跃而起,来到佛堂时正见宁远飞擦去眼中泪水面有微微笑意,知道他已经悟出了些东西,也替他暗暗高兴。

枯叶大师道:“既然你都明白了,也就不用在这里虚度光阴,早早下山去吧,为师也拿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你自己看中什么就拿去吧?”

王然早看中了枯叶大师那件异宝袈裟,知道宁远飞一直羡慕别人飞来飞去,想必也会一眼选中,哪知道宁远飞却说道:“我只要那个紫金钵儿。”他先前细读《金钢经》,看到佛祖门下弟子不计其数,却还是亲自外出化缘,突然明白修行者真正修炼的不是法术玄功,而是心性,也别白了当初茅山师徒为什么弃仙术不用而要乘坐飞机,正是为了保持平常心性,这时总算是开了悟,更不会再贪那些法宝异术。

枯叶大师笑道:“你的眼光倒还不错,我身上也就这钵儿还象点样子,乃是大唐玄奘圣僧西去取经时用过的,拿去卖也值不少银子,不过话已出口也只能送了你,只可惜我以后再吃不到上好的清炖狗肉,只能一昧烧烤,可惜可惜。”

宁远飞要这钵儿不过是为了不忘清修苦行之意,不知道其中还有一段典故,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枯叶大师又说道:“只拿这一件东西未免显得我小气了,我知道你对那件罗汉袈裟眼红了好久,一并送了你吧,再传你佛门狮子吼,免得出去什么都不会丢我的脸。”当下传了宁远飞御用袈裟之法和狮子吼的功法。

就象道家修行讲缘份炼道气一样,佛家修行也要讲佛缘修佛力。世间的事往往有得有失难知祸祸事,宁远飞虽然没有学道的天份,却也因此而有了佛缘。

叶大师本是自己修行,仅仅跟着云游僧谈了几天佛法,对佛学经典都是一知半解,知其根本却不知其出处,能修到这个地步全凭悟性,教起东西来自然表述不清颠三倒四,听得修了几百年道法的王然和天赋异禀道种天生的叶飞一头雾水,偏偏宁远飞却能明白,笑颜逐开深明其理,很快就掌握了施用之法,反正王然两人是一点也学会,只能望法兴叹。

次日天色微明,几人跟枯叶大师道别,拖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暂时还没有睡去的小糊涂仙,乘风踏露,缓缓走下山去,宁远飞这时再不提为什么不用仙法而要飞机的问题,老老实实的迈开大步疾步而行。

直到午后,几人才走到山腰,王然忽的停下步子遥视远方,几人随他的目光望去,云霞中飞来一只通体洁白的鹤儿,一声长鸣迎风而至,王然伸手一招,那鹤儿落到手中,化成一只小小纸鹤,原来是林七的飞鹤传书,两人天性不同学的道术也不同,但这些寻常道法却是一样。

王然看了书信脸色微变,宁远飞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然回答:“公司出了点事,同事们全病了,刚送去医院。”

宁远飞掩不住一脸急切:“梁静有没有事?”

王然摇摇头:“这个倒没说。”

宁远飞抖出罗汉袈裟道:“那我们赶快回去。”这时害怕心上人出事,再也想不起什么清修苦行,只盼能早一点回到苏州。

王然坏笑的看了叶飞一眼,对宁远飞说:“你先去,我跟醉鬼随后就到,我们各展本事,看看谁来得快。”

小糊涂仙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要回动物园。”

“什么?”几人同时惊道。

“有什么奇怪的,那地方虽说空气浑浊环境污秽,好歹不愁吃喝,有人把我照顾得跟天王老子似的,比跟你们在一起悠闲得多了。”小糊涂仙无比神往的说。

“你不帮大宝报仇了吗?”

“我这样子自保都成问题,哪里还能帮人报仇?”小糊涂仙拼命摇头。

“那随你了,不过熊老大当初叮嘱我带你去苏州,你要实在不去我只好飞鹤传书跟他说一声。”王然想这醉鬼一定有些本事却又深藏不露,否则熊家那头老黑熊怎么会对他有那么大信心。

“不要不要,我可不想娶他家的黑熊作老婆。”小糊涂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面色通红讪讪傻笑。原来他们两家上人一心想要结亲,真宝天君的兄弟育有一女,在两人年幼之时就定下了这门亲事,小糊涂仙嫌黑熊全身漆黑没点花样太过难看,一心想要自由恋爱,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眼看婚期将至大祸难逃,为了这事东躲西藏每天借酒浇愁,一不小心被人抓到了动物园。见这地方人多热闹环境复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就再也不愿回去,哪知道还是让真宝天君逮了个正着,真宝天君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只让他为大宝报仇,说婚姻大事从长计议,这才骗了他喝得烂醉如泥带上青城。这时听王然说要通知真宝天君,小糊涂仙怕婚事难逃哪能不急。

“那就老老实实听我的。”王然一直对苍石老人心存忌惮,巴不得多个帮手。

小糊涂仙只能无奈的点头。

宁远飞展开袈裟往身上一裹,浑身笼上层层金光,喝了一声:“我先去了。”纵地金光径往东去。

王然施展奇门风遁,正想拖上小糊涂仙一起,他却摇摇头道:“你先走,我跟得上。”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喷出一团酒雾,雾气久久不散,细细水珠凝结在空中,小糊涂仙踏足其中,连人带雾同时消失不见,细看下去,一团若有若无的人影紧紧跟在飞速前行的王然身后,一步不差飞往东方。

叶飞知道王然是想要捉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羡慕的看着几人身影越飞越远,赌气似的自语:“别以为你们各有仙术佛法魔功,我驱魔一族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从怀中掏出一页黄纸飞掷而出,口中大呼:“黄金力士何在?”

平空一道霹雳,半空中裂出一条巨缝,一尊金甲大神现身其间,一双豹眼怒火冲天,口中一声大呼:“妖怪哪里逃?”四处收寻却又未见异常,别说妖怪,就是连头凶猛点的大虫都没有,恭身行礼疑惑的问道:“大师有何吩咐?”

叶飞见自己竟招出了传说中收鬼伏妖力大无比法力盖世的金甲大神,欣喜异常说道:“送我去苏州。”

那金甲大神愣了好一会儿,为难道:“小神从来只会捉鬼斩妖,不知道该怎么着手。”

叶飞怒道:“你就把我当作妖鬼,捉去苏州不就成了?”

金甲神道:“谨尊大师法旨。”临空一爪抓起叶飞,狠狠夹在腋下,踏云飞往苏州,全然没见到腋下叶飞两眼发白,红舌长伸,出气有余进气不多。

王然后发先至,先一步到了冰烽酒吧,宁远飞随后而至,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入里间,正疑惑小糊涂仙怎么还没来,就闻到一阵酒香,两人身外现出一幕迷迷濛濛的酒雾,酒雾越来越见清晰,构成了一道圆拱形的大门,小糊涂仙显是东行途中吸了不少酒气,两眼微肿血丝密布踏出门外,酒雾也随之散去。

“好酒好酒,难道是酒仙葫芦到了?”林七摇头晃脑鼻头猛嗅,一阵风似卷进房内。

大宝见到小糊涂仙惊喜交加,上前一把抱住:“兄弟你怎么来了,这次可得帮我报仇,你兄弟我差点被人活活劈死。”伏在小糊涂仙身上一把鼻渧一把泪号啕大哭。

宁远飞这时才发现少了个人,正想问,王然笑道:“我没带叶飞,让他慢慢走吧。”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呼啸之声,仿佛一颗炸弹从天而降,又如天外流星落下凡间,所有人惊疑上望,只看到吊灯木梁片片青瓦,见不到屋外情景。“喀喇”一声巨响,房顶破开一个大洞,金色朝阳倾入万点红光,一道黑影直落九天,王然和宁远飞几人纷纷避让躲过如陨石般飞落的黑影,只有大宝伏在小糊涂仙身上抽抽泣泣全无反应,小糊涂仙虽然知道突发异变,想躲却被大宝抱得牢牢的动弹不得,两人一同被那黑影砸倒在地。

叶飞爬起身面朝蓝天一阵“王八蛋龟儿子”破口大骂,那金甲神却早已去得远了。

大宝艰难推开小糊涂仙,恶狠狠直盯着叶飞,脑上数撮黑毛根根直立。叶飞看这情形惊骇不已全身发抖,解释道:“这可不能怪我,只能怪那个没脑子的金甲大神,我让他放我下来,他还真乖乖的就放我下来,也没想想那么高的飞行高度没个降落伞我能平安降落吗,幸亏我皮粗肉厚,不然真被摔成肉泥不可。”

“你没成肉泥,我可成差点成肉泥了。”小糊涂仙摸出宝贝葫芦喝了一口,颤巍巍的起身。

屋内众人大多相识,只有小糊涂仙初来咋到,算是生人,可他不但认识大宝,和林七竟也是老相识,比其他几个人认识还早,据林七所说,两人三十年前就有过交往。王然以前听林七说自己游历四海还以为是信口胡吹,这时看到他对小糊涂仙知根知底,才真的相信。

几人略作寒喧赶紧转入正题。

自王然宁远飞走后,林七大宝祈可几人绷紧了神经紧盯着丰海动向,但一直没什么异常,两家公司各自发展业务互不干扰,就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说起来丰海进入市场虽然略晚一点,但凭借方氏强大的经济实力作后盾,即便方明宣不耍什么手段,也能轻轻松松在并不算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完全没有必要多生是非。或许正如王然所听到的那样,他其实也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林七几人落得轻松,一面暗笑王然杯弓蛇影,一面也自笑几人神经过敏,这时却出了事。今早上班的时候,诺大一个销售部竟只有梁静一人上班,其他人纷纷请了病假,几个病情严重的半夜就进了医院,其他人病情越来越见加重,也陆续赶往医院。梁静急得心如火燎,本想打电话报警,但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料想报警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只能马上找到林七,这就有了前面的飞鹤传书。

“现在怎么办?”听说梁静没事,宁远飞终于放下心来,人也冷静了许多。

“你先去医院找梁静,我回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王然道。

“梁静回公司了,祈可现在在医院守着,她在这里玩了一段,和你的同事都混得挺熟,他们都把她当小妹妹看待,也有些感情,一出事小姑娘急得直掉泪,就盼着你们早点回来。”林七插话道。

“那你们现在去医院陪陪祈可,我跟远飞回公司看看梁静。”王然听说祈可一人在医院有些担心,但也知道宁远飞对梁静更加担心,祈可好歹有些本事自保无忧,梁静可就是纯纯粹粹的手无缚鸡之力了。

几人各自出发,叶飞见其他人都有去向,就自己不知何去何从,咬咬牙壮着胆子跟在小糊涂仙身后,躲得林七大宝两人远远的。

他前些天和王然及小糊涂仙聊天,知道一点巫门的事,如今妖是不好再除,驱驱邪也好,多少不违驱魔一族的古训,再说假期还没到,回去也闲着无事,倒不如跟他们一起看看热闹,怎么说自己也是警察,伸张正义才是本职。

销售部从未象今天这么冷清过,梁静独自一人坐在写字间,偶而拿起资料看上几眼,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更多的时间抬头向门外张望,期盼能尽早见到曾经让她退避三舍躲之不及、如今却是唯一能让她信赖和依靠的身影。

今天发生的事她还没有向上面汇报,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却又于事无补,更无法向他们解释发生的一切。

梁静心里暗暗打鼓,也许上面早知道了销售部的事,只是等着自己主动上报而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事只有交给宁远飞最为合适。

看着梁静忧郁的眼神,因忧虑而更显憔悴的面孔,宁远飞的心有一阵被撕裂的痛楚,轻轻走到她身旁,抚上她的双肩,关切的问:“没事吧!”

梁静回过头来,泪水不自觉的流淌而下,突然发现自己的无助,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无依无靠,她紧靠着宁远飞的肩膀,想用他的肩膀深藏自己眼中的泪水,也深藏内心的喜悦。“你回来就好了,我真的很担心,一刻也捱不下去了。”她低声的说。

“放心吧,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宁远飞沉声说道。梁静听出他话声中的自信,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些自信的本钱。

王然悄悄退出门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室内,两人刚刚恢复常态。

“你先去医院看看他们,我们一会过来。”宁远飞对梁静说道。

“你们不去吗?”梁静惊讶的问。

“我们当然要去,不过在那之前,有两件事要做,一个是查查我们内部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那是王然的事,一个是该怎么跟我叔叔解释清楚,这是我的工作。”宁远飞拖长了声音说,样子象极了梁静初认识他时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在此刻看来,却让梁静觉得再找不出比这更让人值得信赖的、充满自信的仿佛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