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伟贤,如果没有写小说的话,他会去做什么。

那时候的伟贤想了想才答:“嗯?如果没写小说我会去干什么?嗯——大概会当个设计师之类的吧,我也挺喜欢那个的。”

如果没写小说,设计师也不错……

戎昱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韩云祈之间的“缘分”,这段时间每每吃着韩云祈亲手为他做的饭菜时,他也时常会想,为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吗?

韩云祈不是伟贤,从长相到声音,甚至很多时候为人处世的态度与反应都很不一样,但就连肖潘也不能否认,他身上有伟贤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不是,却又相似,让人能立即分辨出两者的不同,却又无法真正地将他们区分对待。

戎昱也曾想过,是不是老天爷可怜他,所以才会收走一个伟贤,再给他一个韩云祈?

可是,就连大罗神仙也有算错的时候。

他能接受这个人,完全是因为他和伟贤给他的感觉太像,像得甚至会让他觉得他就是伟贤,但也仅此而已。

伟贤已经死了,这便意味着,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取而代之。

韩云祈就是韩云祈,再像伟贤,他也不过就是个影子而已。

韩云祈只问了戎昱那一次,后来再拿出素描本来画他,根本就不会再打招呼。

一周的时间,光戎昱注意到的,韩云祈就换了至少三个素描本,而他画钢笔写生的时候用的又是另外的本子。

戎昱偶尔也会好奇他到底都画了些什么,毕竟自己每天不是直挺挺地躺在病**,就是干巴巴地坐在轮椅上任他推倒任何地方去,有什么可画的呢?

可他没问过,也不想问。

韩云祈看着他的时候,那目光与伟贤如出一辙,不会傻到读不出这男人眼底的爱意。

确实,他有意无意地承他好意,甚至只肯用他亲手做的饭菜来填满自己亟待安抚的胃,可这并不代表着终有一天他会接受他。

如果无法顺利地走向死亡,那么他确实需要有个人来拉他一把,他会利用这个人给他的一切,却并不代表着他会丧心病狂到把对方也拖下水。

戎昱不想让韩云祈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暧昧不清。

利用就是利用,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一刻大家你情我愿便陪在对方身边,下一刻想明白了觉得不甘,分开即可,不需要牵扯进别的什么来。

进入五月,戎昱的身体渐好,出院的事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肖潘的意思当然是不可能让戎昱独居,她不放心,怕这人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一回去又被他自己糟蹋的不成样子。

可跟谁住,就又成了问题。

戎昱进入低迷期后,本来一直跟着他的程贝和另外几名助理被暂调给了别的艺人,现在把人家调回来等于毁人前程,人家也不愿意。

而肖潘现在又已经跟郑庆森在一起了,让个大男人住进自家,终究不是个事儿。

郑庆森倒是提议雇人看顾,但肖潘却把目光投向了韩云祈身上。

韩云祈微微偏开目光,没说话。

肖潘低声道:“云祈,你们……”

韩云祈眼眶有些发红地看向肖潘,扯着嘴角朝她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肖姐,我们没可能。不是我不想,是他根本不愿意让我靠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就算我想,我也开不了口。”

肖潘听完韩云祈这番话,也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当初提出让韩云祈试试的人是她,如今韩云祈被伤得透彻,她难辞其咎。

郑庆森一左一右地揽住两人肩膀,叹了口气:“不如咱们直接问问他本人的意思?你们想想,就算是咱们决定让他去哪儿、跟谁走了,他也不一定愿意吧?”

韩云祈没说话,肖潘跟着叹气。

郑庆森柔声道:“不是我想刺激你们,但如果他真想死,你们拦不住。”

最终三人达成一致,由肖潘出面去问戎昱想去哪里,郑庆森和韩云祈则暂时回避。

走进病房的一瞬间,肖潘便意外地得到了戎昱看过来的目光。

她小心翼翼地回视着站在窗边的人,走到离他大概有一米多的距离站定,轻声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戎昱看着她,脸上仍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答反问:“你们决定了吗?”

肖潘没想到他会愿意开口和自己说话,一时间有些怔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禁眼眶发热:“没……还没……庆森说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戎昱略点了下头,扭回头去看向窗外。

五月到六月,算是京城里头气候比较舒适宜人的季节,草长莺飞,旧绿新回,生机勃勃。

肖潘走上前去,静静站在他身旁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喃喃地说:“去年夏天,我说喜欢楼下那颗金银花,伟贤就答应帮我移一颗到我家楼下。可后来我忙,有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又都住他那边没法儿照顾,所以又没让他弄。不知道那颗金银花现在怎么样了。”

“小黑有人喂吗?它让伟贤惯得可难伺候了,挑嘴不说,还黏人,喜欢让人摸肚皮,可又不乐意让陌生人碰。”

“他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肖潘咬着嘴唇听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拍了拍戎昱的肩膀:“我不劝你,戎昱,伟贤已经死了,我猜这世上也没人能劝得了你了。韩云祈在等你的话,只要你想,他随时随地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放不下,那就跟他回去住一阵子吧。刚好我也不太放心让你自己独居。”

窗外的世界明明色彩缤纷精彩异常,但看进戎昱眼里的却只是黑白灰。

“你完全可以再自私一点。”肖潘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如果只是利用,那就彻底一些,别让他看见他的好。人总爱找借口,你稍有心慈手软迹象,就等于是在给他生还的希望。”

戎昱眺望着窗外的世界,半晌才轻声回到:“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