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蔷薇院,阮碧慢慢走着,边走边想。

到底是大意了,在槐花的事情上一时判断失误,图穷匕现,首尾也没有处理干净。汤婆子若是把事情告诉二姑娘,她可能不起疑心呢?她虽然只有十四岁,却也不是笨人。是小看了她,以为她拉着来是出丑……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五姑娘……”

转身一看,是春云。

她小跑,一额头的汗珠,喘着粗气说五姑娘,府里派人来接我们了,说是有急事儿。”

阮碧诧异地问急事?”

“也没说明白,只说是有急事,得马上。”春云掏出手绢抹抹额头的汗水,“五姑娘你快点吧,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已经走了。”

阮碧点点头,带着秀芝,一路匆匆到垂花门,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以及一干丫鬟嬷嬷都在了,大概都不是事,个个脸色凝重。二姑娘正拉着谢明珠的手说来不及向道谢了,只能拜托你说一声了。”

谢明珠说你去吧,改日我去看你。”

小厮们已经抬了四顶软轿,四位姑娘上了轿子,到延平侯大门,再上阮家的马车。刚坐稳,马车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阮碧小声地问郑嬷嬷妈妈可出了事?”

郑嬷嬷摇摇头。

阮碧又看四姑娘,她也摇摇头,一脸疑惑。

车厢里气氛凝重,大家都,若非是大事,断不会中途接的。

马车刚拐进阮府所在的槐树巷,就听到下人们的嚷嚷声了,了……”

一干小厮婆子从角门里跑出来,拉马的拉马,搬凳子的搬凳子,揭帘子的揭帘子……二姑娘和郑嬷嬷一下马车,都有凑到耳边低语。两人同时脸色大变,慌不迭地往里面走,阮碧和其他人赶紧跟上。

进垂花门,穿过夹道,到老的院子,门口来来往往的丫鬟,也不她们在忙啥,个个凝神屏气,匆匆忙忙,也是细声细语。守着门的小丫鬟迎上来,低声说姑娘们可了,进去吧,老爷、们都在里面。”

二姑娘当先,也不用小丫鬟揭帘子,揭了进去,其他人等跟着进去。

厅里或站或立,满当当的人。

阮碧扫了一眼。

只见大老爷阮弘来回地踱着步,身上还穿着公服,显然是从衙门里叫的。三老爷阮弛坐在右排首位,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阮家轩、三少爷、四少爷、六姑娘和七姑娘都坐着,各房姨娘姬妾都站着,连同昨天才受过三十荆条的林姨娘都在,都凝神屏气,满脸凝重。

这么多人,唯独不见老和大丫鬟曼云、大、二。

二姑娘走到大老爷面前,轻声问爹,祖母她……”

阮弘烦躁地摆摆手。

二姑娘不敢再问,抬头看着厅屋相隔的帘子。

有丫鬟搬来锈墩,招呼几位姑娘都坐了下来。

屋子里二三十个人,却是连声咳嗽都没有,只有阮弘来回踱步的轻轻脚步声。

过了良久,里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跟着门帘一挑,大出来了。

阮弘快步迎上去,问母亲她……”

大合什说醒了,阿弥陀佛……”

屋子里响起一片吁气声。

大又对阮弘说母亲要见你,你进去吧。”

“好。”阮弘急冲冲地揭起帘子进去。

片刻,二领着徐郎中出来,又引着往偏厅去,大概是写药方去了。二姑娘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大面前,小声地问娘,祖母了?”

大说徐郎中说,是急怒攻心,气机郁滞,需得将养一顿。”

二姑娘纳闷地问好端端的,祖母就突然发病了?”

大斜了阮弛一眼说这个得问你三叔了。”

阮弛抬起头,眼眸深处一抹冷光,问大嫂要问我?”

大说我听说,方才母亲和你单独,突然发的病?”

“是。”

“那母亲为何突然发病?”

阮弛硬梆梆地说我又不是郎中,如何?”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阮弘从屋子里出来了,沉着一张脸对阮弛说三弟,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和你说。”说完一甩袖子,先出了门。

阮弛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跟着出去。

他刚走出门,阮家轩盯着他的背影,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

大皱眉,冲他使个眼色,阮家轩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了。

“大。”曼云从里屋出来,凑到大耳边低语几句。

大点点头,对大家说老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亏,要清静休养,你们都吧,早晚请安都暂时免了,让老人家好好将养一阵子。”

“是。”大家齐齐应了一声,陆续退了出去。

阮碧故意走慢点,出老院子后,看看左右无人,从荷包里摸出二百文塞进秀芝手里,低声说你留下,去找个人问问,老得的病?”

秀芝犹豫一会儿,把钱推还给她,说姑娘,问这点小事,何需用钱?”

阮碧略作思索,收回钱,说那你去吧。”

秀芝点点头走了。

阮碧独自回到蓼园东厢房,换上家常便服,这才想起一对点翠兰花钿子还没有归还,想如今老院子里定是忙乱不堪,只好细心收起,改日再归还了。散了发髻,在贵妃榻上躺着,回想一天,诸事纷乱。

恍惚要睡着的时候,听见脚步声响起。睁开眼,秀芝已站在面前,一张脸蛋微微沁出点汗,说姑娘我问清楚了。的时候,老跟三老爷提起婚事,三老爷却说,已过世的姨娘已帮他定过亲,母命不可违……老一怒之下,吐了一口血,昏厥。”

原来如此,这阮弛果然硬气,不过,就目前而言,于并没有害处。阮碧在心里松了口气,指着旁边的绣墩对秀芝说你坐下吧,我有话同你说。”

秀芝依言坐下,忐忐不安地看着阮碧。

“方才我叫你去老院子里打听,你犹豫了,可是心里不情愿?”

秀芝低下头,不吱声。

阮碧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以后定不会叫你再干这种事。”

秀芝抬头,看着阮碧一会儿,忽的跪下,说姑娘,老待我很好……”

阮碧摆摆手说我明白,你下去吧。”

“姑娘请听我说完。”秀芝咬咬牙说,“只要不是害老的,秀芝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

阮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姑娘也许不信,到姑娘身边当差是我主动求来的。”

阮碧淡淡地说我确实不信。”

“姑娘不,从前我在老院子里管着器皿茶具,老有回赞了我几句,结果没几天,一直收在柜子里的茶壶里居然有一条蜈蚣,好在我的早。从那以后我天天提心吊胆,每天要查上个七八遍……后来老要指派人服侍姑娘,我就求了这个差使。在姑娘身边,确实比不得从前风光,可是不用再提心吊胆,晚上睡的也踏实。”

阮碧说秀芝,我自然不会害老。只是你也须得明白,一个人心里只能有一个主子。”

秀芝垂下眼眸,脸上阴晴不定。

阮碧跳下榻,扶起她,说你今日对我说这番话,我很高兴,可见你对我坦诚以待。来日方长,你不必急于做决定。”

秀芝被她这番话感动的眼睛都湿了,点点头。

“下去吧,替我泡杯茶。”

秀芝出房,阮碧仍躺回榻上,身边的人她还是希望以心换心。观察这么久,她秀芝的品性不,若是能收为己用,可大大放心。所以刚才故意试探她——叫她去打听老院子里的事情,结果看来并不差。

至于其他人,用钱收买还是最快的途径,可惜目前太穷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姑娘,宝丽来了。”秀水在外面传。

这是大的大丫鬟之一,可不能怠慢。阮碧赶紧跳下榻,随便用根丝巾扎着头发,一脸笑容地迎了出去。

宝丽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见到阮碧,行个万福,说五姑娘,大差我来跟你说,明日大早要去玉虚观为老祈福,会住上一宿,让你先收拾好物件。”

“是,可还有要注意的?”

宝丽摇摇头,说别的没了,就是玉虚观在山上,早晚天气会凉些,姑娘带件薄袄子吧。”

“是,宝丽,明日哪些人一起去呢?”

“大、二和各位姑娘,各位少爷要去学堂,去不了。”

阮碧微微放心,说辛苦宝丽跑一趟,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我还得禀报大。”

“那,宝丽慢走。”

宝丽冷淡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阮碧转身正要回房,听到秀水小声地嘀咕着奇怪,这么近的五岳观不去,跑到玉虚观?”

秀芝端着一壶茶说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大跟玉虚观的紫英真人交情好。”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