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当然懂。

他们的经济情况一直不好,全部是靠着扶摇早年间的存粮坚持,只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并且还是一个被赶出城中的皇子,曾经的封邑和城中的财宝都不能再用了。

他们带来的都是南方的士兵,就算用往年的最后的服侍也只能抵挡如今的温度,若是在等一段时间,或者是等到下雪的时候,军中一定会出现大面积的风寒感染……

这只是他们面临的困难之一,众将士的口粮是更大的一笔开支,衣服还能面前坚持,若是不能保证每个人八分饱,很容易出现兵变。

“我们没有时间了。”扶摇将面前的窗户关上,转身今晚第一次只是九歌,“我只能速战速决,若是带大队人马出去,很有可能还会出什么其他的问题,而且不利于军心的稳定。”

“……”随时可能没有军粮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可是...”九歌的神色有些松动,却还是带着一丝不赞同。“你说的都对,只是不能不讲你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垂下眼睫,强迫自己不去看扶摇几乎恳求的目光,“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隐瞒,你还白银他们有些事情是绝密,替身虽可信,却不得不防。”

“……”扶摇侧身看向九歌,他的面上仍无一丝表情,深不见底的眼眸仿若有星光闪动,他开口,低低的嗓音顺着秋风灌入九歌的耳廓:“你必须要答应我,九歌。”

“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九歌在这一刻竟亦无他言,突然一阵秋风猛地钻入窗口,两人的长发飞扬在风中,九歌的眼前一片迷蒙,开口说:“好吧,你放心去,一切有我。”

九歌此刻心中仿若有千言万语,心中默念,只是你一定要……,可是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万万小心。”

扶摇深眸中的星光闪耀一下,眼睛不再看向九歌,微不可查的点头。

秋风仍然猛烈的嚎啕在空气中,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更低了。

看向窗外,九歌暗暗希望一切安好。

远远的三匹战马飞驰而来,身后扬起满天的风沙,秋风萧瑟,黄沙很快被张狂的风带走。

颜笙一身便装,青丝完成一个极简的发髻垂在脑后,脂粉未施的面目略略透出一丝苍白,而低垂的嘴角却使她纤柔的身姿散发出不可侵犯的气势,此时那唇角微微一挑,勾勒出一抹冷笑:“不认识我没关系,你只要认得它。”

把手的侍卫迟疑的接过一身青衣的女人递来的东西,惶恐的表情慢慢的出现在他的脸上,局促的看了看一同的守卫,二人不约而同的以额触地:“大人在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颜笙故作姿态,高傲的表情仿若神般:“本钦差任务在身,当误不得,还不快请你们的头来!”

良久,一队身披铠甲的将士来到颜笙面前,领头的表情狐疑的问道:“你说你是钦差,有何证据?”

颜笙高高举起一块令牌:“若见此物,便如圣上亲临!”

黝黑的玉牌在阳光的直射下发出隐隐红光,象征着九五之尊的两条五爪金龙缠绕在一起,中间只一个狂草“圣”字,正是当朝皇上的书法。

“哗啦……”一阵整齐划一的响声,是跪倒的将士们甲胄摩擦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雄壮的声音回荡在黄沙之中,助得秋风也开始呼号起来。

颜笙高扬着头颅,握紧令牌笼在袖中,看向深秋沙黄色的天空,眉间隐藏起所有的情绪,暗暗的在心中默念:“姐姐,我定当为你报仇雪恨。”

抬脚,信步向着驻军大营中走去,守门侍卫牵住她的马在背后跟随:“钦差大人这边请。”一众跪倒的将士看着她的背影,削瘦却带着不可侵犯的权威。

接风宴上,颜笙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圣上龙颜大怒,为臣子的就该为其解忧。”

看着不敢应声的一群人,颜笙在心中冷笑:“实不相瞒,诸位,圣上特派我来,并非为了惩罚诸位。”

一群人表情明显放松,颜笙却将话音一转,刻意降低的语调听起来冰冷入骨:“但这次战败,在座的各位都逃不了干系!”

再抿一口酒水,颜笙轻笑:“我正是为了此次战败而来,圣上怀疑……”迷雾般的眼眸环视一周,被盯的人个个不敢与之对视,“战败之事,定有内奸!”

不管如何,钦差大人的威仪已经立定,颜笙知道姐姐的事情只能暗查,故作轻松的举杯说道:“众位将士无需客气,本钦差将会在此长期叨扰,直到查清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自然要秉公处理,谢谢你们的接风宴了。”

站起身准备离席,她知道现在人人都对她有戒备之心,准备稍后再分别盘问,刺探实情。

此时却有一人抱拳上前,声若洪钟道:“钦差大人,小人容禀。”他生的浓眉大眼,鼻塌口阔,身长八尺有余,此时低垂着眼看不见表情。

颜笙斜撇一眼看出他是一名中军将领,便料定陈诚,开口便说:“陈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陈诚上前进一步,毕恭毕敬的抱拳拱手:“皇上圣明!小将也认为此次战败另有隐情,颜颂将军被害,我敢肯定是军中内奸所为,一定是内奸被敌国买通,至于背后主使,当然就是敌国,是回纥!”

颜笙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面上沾染了一丝喜色:“说的好!陈将军可是已经查明,内奸是谁?”目光如炬,褶褶生辉。

陈诚不加他想,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指:“内奸就是他!大人!快把他严加看管,定能审讯出真相!”

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面不改色正在进食的一位将士,尖瘦的面上一双具有穿有力的大眼睛,颜笙认出他曾是将军府的暗卫,周放。

见自己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周放放下酒水,起身跪地施礼:“小姐。周放一生,是人是鬼都是将军府的人,大将军之所以遇害,这是小人

失职,小人万死难辞其究,只希望能够查出真凶再以死明志。陈将军怀疑小人,也当拿出证据说话。”

“……” 好一场鸿门宴!颜笙不置可否,毫不在意自己是大将军妹妹的身份暴露,上前扶起周放,双手背后笑道:“那么,周放,你查出了什么?”

周放沉默,缓缓摇头:“小人现在,一无所获。”

颜笙看向陈诚:“陈将军,你说内奸是周放,有没有查到证据?”

陈诚呐呐的开口:“在下一届粗人,还没有找到证据。”

“行了!”颜笙收起悦色,一字一顿的说道:“身在军营,当行靠令行,若无证据,不要再在我面前信口雌黄!”

“我累了,需要休息。”颜笙大踏步转身离开不顾其他,一干人等不敢多言。

……

营帐中,颜笙默默盘算着,方才好热闹的一场戏!陈诚看上去是粗人,自己一口喊出他的名字,他也不惊诧,当众指认周放却毫无证据,难道真的只是一介莽夫?周放曾为暗卫,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点破自己来自将军府的身份,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在表忠心?

正在此时,守卫来报:“大人,程明将军求见!”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还差这个主角了!颜笙眯住双眼:“请他进来!”看看他唱什么戏!

营帐的门被挑开,程明进入营中双手抱拳:“见过大人!小人程明,有要事向大人回报,还请大人屏蔽无关人等!”

“……”颜笙挥一挥手,随从识趣的退下,颜笙默默的打量着程明,他未穿盔甲,一身半新不旧的青灰色长衫,身量八尺,头发结为一束长辫。眉骨突出,眼神颇为凌厉,沉默的颜笙让营帐中的气压都变得滞涩,她仍然只是盯着程明,后者则双眼直视颜笙。

“请坐吧!”颜笙觉得也许他的话值得一听,毕竟他没有选择在接风宴上大闹一场,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程明却不谢坐,径直走到颜笙左下首座,缓缓开口道:“钦差大人,您是世家子弟,一出生就带着荣华富贵,前程无限。”

颜笙不言,她知道自己会听到一个很长的故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大人,如果没有发生二十年前的意外,我也许和你一样,位居高官,走到哪里都将前呼后拥。”

……

颜笙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毛,“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等着他继续讲故事,前尘往事那么多,且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样子,什么版本的。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如果……

“你说得对,但我的生父,他曾是当朝二品言官晟亮永,二十年前,他搜集所有证据,想要扳倒本朝与回纥勾结的一位高官。他明白兹事体大,不敢声张,预备在朝堂之上一举成功。”

颜笙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认真的听他讲话。

这个之中,又隐藏着什么猫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