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背对着我,转首望了望我,冷哼一声,急步便行。

我一见他现身,大喝一声:‘匹夫!休走!’身形一纵,急追而上。这次黑衣人似乎有意放慢了身形,但却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我若稍一拉近,他便加快了脚步。

追了片刻,到一处树林中,黑衣人忽然顿住身子,转身一掌朝我拍来,我早有防备,也击出一掌相抗,原料以我掌力,天下能挡者不过廖廖无几,就算此人武功强劲,最多与我相当,岂知两股内力激荡之下,我竟被震得退了数步,实是大出意料。

黑衣人一击退我,手掌往一根树干上轻轻一拍,只见树干之上登时脱落下一大片树皮来。黑衣人冷哼一声,身形一晃,没入林中,一晃便即消失不见。

我正欲再追,忽见得树干之上似是有字,身子一顿停住脚步,知道黑衣人此时已是全力而为,我再行追将下去,不但追不到他,就算追到了,怕也是难以奈何他,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摇头叹气,寻思:‘且看看树上留下什么。’便去察看那树干上,只见得树干上写道:‘本欲杀汝而后快,但知汝一生独来独往,不与人纷争,既是如此,吾便叫汝与天下正道为敌,为天下正道所追杀,与亲身杀汝一比,岂不快哉!’”狂屠说至此处,深吸一口气,叹了一声,接着才道:“事情便是如此了,后来风剑派对我发布了屠魔令,现下武林中的正道人士个个欲杀我而后快。”

槐梧壮汉听完,略有所思,说道:“黑衣人留下这话,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屠大哥你的怨恨,显然是跟你有莫大深仇的。”

狂屠苦笑道:“我自己亦想不起何时与这么个武功高强的人有过仇怨,与我有仇怨而一身内力又能凝气化虚形者,无非就是冰峰派之人和那剑人了,而那黑衣人身法奇快无比,一身轻功天下少有,冰峰派的人断断无这般本事,那剑人倒是有些可能,但我又不是不知她深浅,以我认为,就算这些年她武功再如何精进,也决无那黑衣人那般身法。”

槐梧壮汉摇了摇头,道:“可惜所有人证皆已死,已是毫无线索可寻,要不然或能寻到与黑衣人有关的蛛丝马迹也未可知,这黑衣人若不自动现身,决难查出他的所在来。”

坐在槐梧壮汉身上的小男孩却突然挺身跳到雪地上,双手叉腰,说道:“那家伙是个笨蛋!”

狂屠还道这小家伙是听到那黑衣人陷害自已,心中生气,这才出口骂那黑衣人,哈哈大笑。

槐梧大汉却问道:“那家伙怎的笨蛋了?”

小男孩道:“他把其余所有人都杀了,那只剩屠伯伯跟那笨蛋,又有谁知道这事,会以为是屠伯伯杀的。”

狂屠一听,觉得倒是有理,若只剩自己跟黑衣人,那又有谁知道自己去过何庄,自也不会以为是他所杀了,心想:“怪不得那黑衣人要留下那行字。”

槐梧壮汉却摇摇头,笑道:“你才是笨蛋,自以为聪明,难不成人家不能故意放走几个人。”不再理小男孩,对狂屠道:“屠大哥接下来作何打算?”

狂屠叹了一声,似是十分沮丧,缓缓说道:“还能怎么办,先寻个地方练成伏龙功第三转,然后再作打算了。”

槐梧壮汉道:“我准备去那翠玉林,屠大哥不防跟我一起到那翠玉林中去,你伏龙功第三转之时有我在侧守护,必然安全。”

小男孩拍手叫道:“好呀!屠伯伯一起去,跟我玩。”

狂屠摆了摆手,道:“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是那翠玉林实在是闷得慌,再说我离第三转尚有些时日,此时前去,又如何奈得住寂寞,还是罢了!我自有打算,实在不行,过些日子再去翠玉林。”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小子!你屠伯哪有闲情跟你玩。”

槐梧壮汉点点头,道:“屠大哥自作打算,我自强逼不得。”忽然间,一阵冷风陡然吹起,卷得附近白雪纷飞。

槐梧壮汉将小男孩腰身一搂,扯到怀里,说道:“我等还是下峰去了为好,恐怕不久便要下大雪,此地不宜久留。”狂屠点点头。

槐梧壮汉将小男孩抱到怀中,对小男孩道:“走了!去翠玉林。”

小男孩拍手道:“好呀!”槐梧壮汉与狂屠齐齐起身,相顾哈哈一笑,身形皆是一晃,已到了三丈之外。忽然间一道狂风卷着茫茫白雪扑到了槐梧壮汉跟狂屠面前。

小男孩双眼自然而然生出反应,微微一眯,眼中只剩两条白色细线,白色细线一闪之下融合在了一起,突然缓缓拉开,拉成了一大片白色光幕,光幕中间一个绿色圆点陡然闪现,朝四周急速扩散,瞬间便将整个白色光幕侵蚀殆尽。

当最后一点白点消失之时,一幅纯朴的场景已是闪现而出:一大片绿竹林,迎风摇曳,雅稚天成,绿竹林下两间相互靠拢的竹屋。竹屋前一张竹桌,桌上放着几个酒缸,两口大碗,竹桌下两张相对而放的竹椅,竹椅上却是坐着两个人,一个身形槐壮,轩昂自若,一个身材弱小,天真烂熳,这两人自是槐梧壮汉跟小男孩了。

只听得小男孩说道:“这相生五味不如月夜峰上的好喝,还是藏在冰下的好。”

槐梧壮汉笑道:“有得喝你就当知足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吗。”

小男孩道:“这酒当然是越好喝越好了,难不成你想喝难喝的酒呀。”

槐梧壮汉道:“这相生五味怎的难喝了。”

小男孩道:“味得不够以前浓了。”

槐梧道:“虽说较以前味有不如,但怎能说难喝,既是难喝你就莫喝了。”伸出右掌假装要去抢小男孩的酒碗。

小男孩双手一捧,捧到胸前,道:“这翠玉林好闷,没什么好玩的,就这喝点酒有意思了,若是没酒喝了,还在这做什么,我就跑出去了。”

槐梧壮汉指了指小男孩,说道:“小酒鬼,我们可不是来喝酒的。”

小男孩问道:“那又是来做什么的?对了,来了几天,我老见你在这发呆,什么也不做,这又有什么好看了?”

槐梧壮汉抬头望了望屋后的竹林,说道:“你个小酒鬼只管喝酒便好了,又管我做什么,大人的事,你又懂什么。”闭起双目,深吸一口气,忽然起身,走到屋旁,伸手便摸到竹屋壁上,从上面摘下一只竹笛来。

槐梧壮汉做这些动作一直闭着双眼,但动作娴熟,分毫不差,显然对这里的一切已是了如指掌。一摘下短笛,这才睁开双目,突然身形一闪,已是坐到离竹桌两丈远的两块大平石其中一块之上,双腿交叉坐下,将短笛横凑到嘴边,缓缓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悠,伴随着轻风微拂,小男孩只觉身子轻飘飘的,竟不由自主随着笛声节奏一摇一摆,摇着摇着,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皮沉重,竟有些睡意,正沉醉于笛声之中,忽听得有人说道:“哼!好闲情雅稚!”这声音并不大,但在笛声响动之下,入耳却依旧清晰响亮。

小男孩登时身躯一震,甩了甩头,朝四周张望,却哪有见着半个人影,突然间笛声嘎然而止,槐梧壮汉收起横笛,从平石上落到小男孩身边,对着远处竹林说道:“是何人!既来此,何不来坐上一坐。”

登时有人回道:“坐便不用了,我是粗人,可没这等闲情。”

槐梧壮汉道:“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回道:“是要请你回教,并非见教。”

小男孩心中奇怪,槐梧壮汉与那人连对了几句,怎的光听到声,却并没有人。

槐梧壮汉道:“请我回教,回什么教!”语气突然重了起来。

那人道:“自是回我教了!”说到这话时,余音直响,小男孩只觉这声音在耳中直饶,忙伸出双掌按在了耳朵上。

槐梧壮汉并不答话,目光一转,却是望到竹屋上,小男孩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见竹屋后那竹林蓦然一分,从中跃出两个汉子来。

这两个汉子皆披着一件血色长袍,身形倒是相差不大,其中一个汉子一头血色红发,鬓角卷翘,手中执着两把钉头锤架在肩头上,另一个汉子豹头环眼,满脸黑须,手执一对三股尖叉,神情凶恶。

槐梧壮汉略一打量,随即道:“原来是血教左右护法。”血发汉子咯咯一笑,笑声如银玲般清脆动听,不过小男孩一听见这笑声,身子却是一抖,直起鸡皮疙瘩,只因这笑声虽动听,却是个女人声,一个大男人却发出女人的笑声,真是诡异。

那黑须汉道:“没错!正是我俩!”

槐梧壮汉道:“我跟你们血教向来无干系,你们要请我回你们血教做什么!”

血发汉子笑道:“哎哟!我们教主就是想请你去坐坐,也没什么事,就是叙叙呗。”边说边拂着兰花指,一副女儿家的姿态。

槐梧壮汉道:“我跟你们又没交情,又有何可叙。”

血发汉子又是咯咯一笑,道:“最近我们血教又多了个堂主,叫什么‘夺魂勾’王震,那家伙长得……哎哟!真是俊呀,比我身边这家伙可俊多了!他胸口两处剑伤最近不知怎的老是发疼,他说这一发疼,就特别想念你,说想要见见你,以解这相思之苦,这不就托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