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终于熄灭了,只留下几点小火星在即将燃尽的木掾上跳着。

人们渐渐静下来,各自朝王的方向靠过去,恭敬地依次在两旁站着。

一个身着浅绿色绣袍的人忽然上前,半跪着报告:“尔菊歇大人已葬身火海。这是在火场找到的东西。”宫女接过他手上的东西递给王。

手中立刻有了温润的感觉。

那是一块翡翠色的玉,中间还夹杂了一点紫色的东西,看起来就象一朵小菊花。

他紧紧着捏着那块玉,心狠狠地绞了下。

那是他送给尔菊歇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玉。

“带上它,你就是我的朋友。”

“嗯!我一辈子都会带着它,除非我死。”

“你好恶,像女生,不要靠近我!”

……

童年时候的稚言稚语,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眼里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但那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东西。

他咬了下嘴唇,将玉收回衣兜,面无表情地问:“没有尸骨吗?”

“没有。火势太猛,恐怕已经和房屋一起烧成灰烬。”浅绿色绣袍的人回答。

“哦。”他麻木地应着,灵魂早已不在这里,“你们都下去吧。”他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那压抑着的情绪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浅绿色绣袍的人迟疑着,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

他看着他的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在火场还发现了八个宫女焦黑的尸骨。”

心里的火忽然窜了上来:“火势太猛?尔菊歇大人烧成灰烬?嗯?你活太久腻了??”他眼里已满是杀意。

浅绿色绣袍浑身颤抖着,没命地趴到地上:“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尔菊歇大人被烧成灰烬。但的确是这样……属下,属下不敢欺瞒王……”

“八个宫女都是什么人?”

“是,是服侍尔菊歇大人的。刚才已经抬去太医馆了。”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冷得可以杀人。浅绿色绣袍如同得了大赦,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服侍尔菊歇的宫女有哪些?”他扫了底下的人,十几个穿着宫女服的人惊恐地排到跟前。

“那八个被烧的宫女你们都认识吗?”

“认识。”“认识。”……那排宫女都低着头,声音如蚊虫,中间还夹杂着抖音。

“起火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对看了下,其中一个绾着发束的宫女抬头轻轻说:“那时候大人叫我们出去,然后就起了火。那八个姐妹还呆在书房整理书簿——大人说书太久没晒了,要拿出去晒晒太阳。”

“樱桃姐,不要告诉他!”

与儿忽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喝止了她。她稚嫩的脸上有着深刻的仇恨。

“他是杀人凶手!!不可以告诉他!!”她拼命喊着。

王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把她带下去。”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将与儿死死抓住,往外面拖。

“杀人凶手!!!你还大人的命来!!!!”

与儿还在大叫,直到声音消失在众人之间。

所有人都涌过一阵讶异。王竟然没有将无理的宫女就地处死。然而这种讶异是心照不宣的,能缄默是避难的最好方法。

“具体是什么时候起火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王淡淡地问。

“王宫敲钟后不久。”被与儿叫做樱桃姐的宫女迟疑地说。

王闭上眼:“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全部的人都行了礼,带着各自的心思走回自己原本的地方。

没有了房屋的阻挡,这地方实在空旷得让人窒息。风中还带着点烧焦味。

阳光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沉闷。

和笺走到王前面:“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革除尔菊歇大人的职务?”他还那么关心这场大火,那眉间的痛苦与自责,她不会看错的,他很在意尔菊歇!这样的他,会那么轻易地革除他?!

他却转过身走下台阶,只淡淡抛下一句:“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

她急地要追过去,被祢局廷一把拉住。

“让他走吧,他需要冷静一下。”

和笺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啊“了一大声,对祢局廷乞求道:“你用读心术看一下王心里在想什么好不好?”说着,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双手合十。

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别过头去说:“上次你不是不准我再用读心术了吗?我不会再用了。”最后一句说得甚是心寒。他喜欢看别人的心,但她不喜欢。她警告他,他就乖乖改过。从上次探了兰优纪的心之后就真的没再用过读心术。现在,她却要他破例了?

“这次是特殊情况嘛……”她声音里蛮是乞怜,“王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定了一个人的罪的……”

他回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洞穿一样:“为谁呢?王?还是尔菊歇?”

“没……”她被他看得痛了,低下头绞着衣角,“我只不过想查明真相而已。”

呵。他淡淡的笑,心丝丝地痛。连看都不敢看他,说的会是实话?任何一个人,即便认识一天,都会比他重要。说过的什么话,纯粹是废话。她会帮别人,却永远不会注意到自己。

“我不会再用!”他甩着袖子说,语气里有着不可违抗的怒气。

她闷闷地低着头,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又生气了,嘴里小声唠叨着:“就破例一次嘛……有太多太多的事我实在想不明白了。王为什么下那样的命令,尔菊歇为什么自杀……”

“尔菊歇不是自杀的。”他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吃惊得可以吞下一个番茄的表情,他接着往下说,“也不用担心那家伙或者想跑去跟那家伙报告。恐怕他也已经知道这件事。”

“那……那……”她简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嘴巴都快掉到地上。

“不用那了。”他恢复了轻松的表情,弹了下她的额头,“就只有你这个笨蛋想不明白。”

她反应过来,气得拿粉拳揍他。

“祢局廷,你这个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