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宫内。

太后面带愠色地喝着茶,旁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低着头,气都不敢出。

恒昊也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是碍于面前的是他母亲,只得努力把心头的怒火压下。

明月被倩玻尔推到湖里,回去沐浴包衣,虽未受伤,恒昊却很心疼。他本打算等她弄好后,好好陪陪她,以消她心头的委屈。没想到却被母亲派人叫来。

更可气的是,太后叫恒昊来,竟然是直接跟他说要他立倩玻尔为后!

“不,母后,这件事情,朕不能答应你!”恒昊忍这事已经忍了许久,这回见母亲直截了当地提出,干脆明确拒绝。

太后很生气,责问道:“为什么不能?倩玻尔哪点配不上你了?你看看,她父亲是先皇的表弟,母亲是西康族族长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西郑国的公主!无论家世,身份,地位,姿色,身段,都是贵中之贵,千里挑一。我看,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恒昊气得大声说:“母后!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立后是件大事,不能只看对方的身世!你看看那个倩玻尔,生来刁蛮任性,又爱胡搅蛮缠,又小心眼儿,哪里有做皇后的心量和气度!”

“心量和气度,这些是可以培养的嘛。”太后劝道,“倩玻尔好歹也是你表叔的女儿,这可是自家人!”

恒昊摇摇头,赌气地说:“若要这么说,皇叔的女儿岂不是更亲近!”

太后却说:“那也太近了,兄弟家的儿女,不可成婚。”

恒昊无奈地说:“母后啊,你也知道兄弟家的儿女不可成婚。这倩玻尔虽然是表亲,那也是父皇兄弟家的女儿呀。朕知道你喜欢倩玻尔,可朕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立她为后呢?这个皇后,朕宁可空着,也绝不会给倩玻尔的!”

“放肆!”太后怒了,“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立后这么大的事情,本宫不能任由你胡来!”

恒昊反驳道:“好,既如此,朕敢问母后,当初你嫁与父皇,是自己喜欢,还是遵从父母之命?”

这下,太后倒给问住了。

想当年,她是在一次赛马会上与先皇相识。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是皇子,只是见他生得英俊,又有一身本事,便悄悄爱上了他。

当先皇夺得赛马会冠军之后,两人在篝火边跳舞时碰巧遇到,几经交谈便私定了终身。直到大婚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丈夫是皇子。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媒人说媒,聘礼却是叫人咋舌,让他们家很是出了风头。倘若真是遵从父母之命,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皇后,继而是太后,而会成为那个布商的儿媳妇,一辈子为布店的生意劳累。

想到这些,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恒昊呀,为娘这也是为你好!”

每当想要说心里话,或是要恒昊听她的,太后就不再自称本宫或哀家,而是“为娘”。她这么说,只是想要恒昊知道,她是以他母亲的身份在跟他说话。恒昊是个孝子,总不至于与母亲闹得太僵。更何况有先皇的遗言嘱咐,多少还是要听她这个娘的。

果然,恒昊见母亲的语气软下来,心也软了几分。

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为他立后的事情已经费了许多心血。当初按照规制,要从贵族人家选择立后的人选,母亲就连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她亲自过目那些人家的资历档案,甚至调查待选者的姿色,性情,以及有什么才艺,品行如何。

可惜,千挑万选,虽然定了几个候选人,却始终无法决定。因为这些女子不是缺了这,就是缺了那,没有一个能让她十分满意的。

而恒昊,因为心中最爱明月,一心想要让她做皇后,对那些待选女子便一个都瞧不上眼。太后见这些人家都是贵族,有的拥兵,手握重权,需要拉拢,或是克制,便劝恒昊即使不将其女立后,至少也给个嫔妃。

于是,恒昊就在她们中选了三人封为妃,却仍然空下贵妃和皇后的位子。因为他知道,贵妃和皇后不能马虎,选错了人,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然而,正因为恒昊空出这两个位子,惹得众女眷纷纷猜测,且暗地里互相拆台。不仅如此,还有的开始动用各方关系讨好太后,企图从她这里得到更多喜爱,好在恒昊面前帮忙说好话。

也有的想方设法地打听恒昊喜欢怎样的女子,喜欢做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现,然后就假装刚巧遇到。接着就开始讨好,献媚,用尽镑种手段想让恒昊临幸。

对她们的小心思,恒昊不用想都知道。这让他感到很烦躁,也很厌恶。因为她们太直接地以皇后的位子和被疼爱为目的,对恒昊献殷勤,甚至每次见到他都想直接让他临幸,对他进行语言或动作的暗示。

只要一看到这样的嫔妃,恒昊就觉得她们白长了一副好容貌,其实十分丑恶。即使他本来有点兴致,也被她们给破坏了。

见恒昊不说话,面色却温和了许多,太后不由轻叹一声。

“恒昊呀,皇后不能一直空着。你身为皇帝,乃一国之主,而皇后,就是你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也不小了,再不立后,恐有骚乱啊。”

恒昊一听,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母后,你的意思是?”他小心地问道,“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太后皱眉道:“皇上啊,你最近处理了这么多的政务,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

恒昊心头一紧,问:“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严肃地说:“三王爷这件事,你处理的不错。不过,难保其他王爷没有同样的想法。九王爷那里,他一向忠心,再加上南疆敬献来明月,现在已经封了妃,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不过,过几天南疆大概会来人。有些话,你可要事先想好怎么说。”

恒昊也猜到了,明月悬梁的消息早就有人快马去报,南疆怎么说也会来人吊唁。结果明月才下葬就复活,等他们来了,自然会问人没死为何要下葬?

对这件事,恒昊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回答。只是,对母亲的意思,他还没有完全搞懂。

太后见恒昊似懂非懂,心想他定是被明月迷住了心窍,没有以前那么睿智了。

她耐心地说:“恒昊,当初先皇决定由你做太子来继承皇位,其实不是第一选择。”

恒昊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为什么。

太后又说:“我当年生养了那么多儿子和女儿,女儿肯定是不能继承皇位的。老大体弱多病,未成年便不幸夭折。其他的,要么资质愚钝,要么凶狠有余而精明不足。要么,精明是够精明,却没有做帝王的胸襟和魄力。”

“那,父皇最先选择的,又是谁呢?”恒昊被母亲的话搅乱了心思,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优秀,不禁有了顾虑。

太后把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说:“先皇一开始选择的是九子,他自小酷爱习武,又颇有心机。而且,为人处事当机立断,深得先皇喜爱。后来,先皇发现他有时候做起事来,竟然可以六亲不认。我和他都觉得,九子可以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却不适合做皇帝。”

恒昊点点头道:“所以,先皇就改选了朕。”

太后爱怜地摸摸他的脸颊说:“是啊,孩子,你可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啊。我和你父亲,就是看中你仁德宽厚,可以做一位明君,这才选你继承皇位。你若是沉迷于女色,恐误家误国,后果不堪设想!”

恒昊心里一沉,母亲的意思,是在怪他喜爱明月吗?

“朕,并未沉迷女色。”他解释说,“朕只是觉得,那些嫔妃们太过功利,朕不喜欢,唯有明月深得朕心。朕知道,她是真的爱朕,而非仅仅为了得到皇后的位子,或是为她的家族谋什么好处。”

太后叹息一声,沉迷片刻后说:“为娘不是傻子,这点,我也看得出来。明月,她确实是个很难得的好姑娘。只是,投毒案让她成为众人怀疑的对象,我也不好过于偏袒。”

恒昊心中暗道,幸好她是无辜的,且活了过来,又洗清了嫌疑。否则,他此生都会为此不安的!

也多亏有了明月,他在宫里才不会那么苦闷。她可真是上天赐予的女神啊,让他在这个充满权势争斗,尔虞我诈的深宫里,感受到大自然的一缕芬芳,心灵也有了栖息之地。如果没有她,他可能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而对母亲的话,恒昊深信不疑,他知道她也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在看人方面,母亲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异常惊人。可是,她不是最喜爱倩玻尔吗?怎么又突然为明月说话了?莫非,她现在也喜欢明月了么?

还没等恒昊发问,太后就接着说:“可是,西郑国最近正不断的扩张,将周围几个部族都吞并了,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