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你是困了吧?”恒昊关心地问道。

明月不好意思地勉强一笑道:“嗯,我是困了。我能睡一会吗?”

“这……”

恒昊和恒正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朝墙上的祖先画像。众先皇一个个端坐在上,面容虽慈祥,却是看不出喜怒。

不用他们说,明月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睡觉,便是冒犯了这些祖先。她郁郁地咬住嘴唇,低下头去,将袖口挽起一截。

恒昊好奇地问:“明月,你要干嘛?”

明月皱眉道:“我要把瞌睡虫赶跑!”

说着,她在自己那如玉的手腕上使劲掐了一把。

“啊!”的一声惊叫,将兄弟俩吓了一跳。只见明月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留下一对指甲印。

恒昊急忙过来,抓起她的手查看,心疼地问:“痛吗?”

明月摇摇头,说不疼就赶不走瞌睡了。

恒正也很心疼,却不敢当着兄长的面关心明月,只能说:“你,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掐一下而已。”明月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闻着这些香烛味儿,特别容易犯困。”

恒昊看看四下无人,那个老太监也不在,就提议道:“不如,你先睡一会吧。等时候差不多再起来,稍微跪一会儿,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去。那样,大家都不知道你偷懒。”

明月犹豫了半天,胆怯地看看墙上的画像说:“我怕……”

恒正拍拍胸膛说:“不怕,我们不会出卖你的!”

“呵呵,明月,没事。没有人在旁边监督,只要我们都不说,谁也不知道。嗯,只是,你不能在这里睡,得藏着点。”恒昊一边说一边找地方。

明月还想坚持,但眼皮已经重得快要耷拉下来了,只好答应。

最后,恒昊掀开香案的帷幔,又将香案上摆放贡品的垫子撤下,铺在案下给明月睡。

明月钻进去,他又把帷幔放下,在外面便看不出里面有人。明月连问几遍,得知他们确实看不到她,这才放心地睡去。

起初,明月还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下意识地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后来,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进入梦乡,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恒昊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明月才悠悠醒转。她本能地答应了一声,却觉得全身没劲,懒得动弹,便换个姿势继续睡。

恒昊有些着急,怕老太监来叫他们时发现会不好,便去掀开帷幔,弯腰叫明月。

明月面向他,嘴巴微微嘟起,双手合十,枕在头下。身子略微蜷曲,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下边那条蜷着,上面那条伸长,样子十分可爱。

见她睡得这么香,恒昊真不忍心叫醒她,就这么看着。

“皇兄,她醒了没有?”恒正在外面等不及,催问道。

恒昊回头答他:“还没有,她睡得很香,许是太累。”

恒正也过来看,见明月嘴角微微翘起,像在轻笑,模样很是甜美,不禁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真想捧起她的脸,好好地亲吻一番,但碍于恒昊在场,只能压制住。

恒昊担心被人发现,终于还是狠狠心,伸手去摇明月:“明月,快醒醒,时辰到了!”

“啊,什么?”明月被唤醒,睁开迷蒙的双眼问。

恒昊说:“时辰快到了,我们要走了,快起来吧。”说着扶她出来。

在里面蜷缩了那么久,虽然睡得香,身子却有些酸麻。明月踮起脚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对着画像连连跪拜,说多有得罪。

刚拜完,老太监就走过来告诉他们时辰已到,可以离开了。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奉先殿,明月仍不舍地回头张望,好像要离家一般。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出是怎么个奇怪法。疑惑在她心里打结,令她跟着他们出去,心里却仍挂念着这里。

或许,这里有什么故事,需要慢慢探究。

过了两天,刑部公布了投毒案的调查结果。

原来,将紫头草投入祭品的人,与明月根本毫无瓜葛。那人本是三王爷早年的一个副将,三王爷企图篡权夺位,投毒只是其中一环。

因为,若是发动兵变,劳民伤财不说,胜算也不大。三王爷驻守东南,兵力充足,富甲一方,本是东南一霸。若是起兵,不但没有其他王爷的拥护,还有可能没到京城就先损失大半,实在不足为谋。

先皇留下的子嗣,如今只剩下老三,老五,老六(亦即当今皇上恒昊),老七,老九。另外还有三个公主,都已远嫁,少有来往。

这些子嗣中,老三驻守东南,老五在京城做京畿使,老七驻守北疆,老九驻守南疆。西边则是先皇表弟,倩玻尔的父亲。

这些王爷,各个都有自己的打算,有忠心耿耿者,有想独霸一方者。三王爷想要篡权,他们便会争夺,觉得自己才有资格做皇帝。因而,要想让他们都来拥护三王爷,简直是做梦。

经过长期准备,三王爷终于决定自己起事。他让副将以敬献贡品的原由先行进宫,将他辗转从南疆求来的紫头草磨成粉末,抹在祭品上。

因他知道,恒昊有个习惯,每次祭拜完祖先,那些祭品都要拿来当点心吃。这个习惯由来已久,传说吃献祭过祖先的食物,会得到祖先的护佑。所以,恒昊每次都要尝上一些,借以思念先人,顺便求得福佑。

副将献完贡品后,借着恒昊赏赐御膳的机会,偷偷溜进御膳房下毒。待他吃完离去,祭祀尚未开始,因而没人会怀疑到他。

他被查出,也是他活该倒霉。因见明月被此事牵连而悬梁,他竟心生怜悯,留在宫里帮忙。

明月死而复活,副将方觉良心稍安,心想此事因他而起,应有个善终。否则,太对不起这个无辜的美人了。明月复活之后,副将连日来皆悄悄潜伏于玉漱馆偷窥,不料竟被刑部高手夜间巡查时当盗贼抓获。

一番严查,侍卫从其包袱里找到了残余的紫头草粉末,刑部当即连夜审讯。副将倒也是条汉子,将自己投毒之事供认不讳,并把紫头草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

而在此期间,明月并未与南疆之人接触过,南疆也没有人前来探望。加之她未曾进过御膳房和祭拜之处,甚至连恒昊后来去的凉亭也没有去过,嫌疑自然洗清。

刑部还怀疑那个验毒的太监,觉得他也有可能在验毒之时投毒。但紫头草粉末呈淡紫色,须过至少一盏茶的工夫才会消散,变得无色无味。故而只可能在祭品被送去祭祀之前被投毒,才不会被人发现。

事情真相大白,明月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她本来就没有做,而那个真明月有没有做过,她也不清楚。现在事实查明,明月确系冤枉,恒昊比任何人都高兴,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直奔玉漱馆。

玉荷和翠珠听说恒昊亲自来看明月,激动地连忙催她打扮。雨儿也高兴得像过节一样,跑前跑后地忙碌,收拾屋子,准备迎接皇上。

那刘嬷嬷见明月不管是否投毒,皇上都对她如此疼爱,心里暗暗思量。这定是棵难倒的大树,若不早些巴结,以后临时抱佛脚只怕来不及。

于是,她也赶紧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好吃的,说是一会皇上来了要用。一切安排妥当,她便巴巴地守在明月房前等着伺候。

恒昊来到玉漱馆,一干人等纷纷拜见请安,恒昊只淡淡地说声“免礼”,便直奔明月房间。

明月正对镜插花,听见脚步声过来,本想跑去迎接,刚起身又坐下了。

玉荷催道:“皇上来了,秀官还不速速迎接?”

明月却嘟嘴道:“哼,我让他自己来见!”

“哎哟,秀官,你这架子可真是大得很哪!”翠珠笑道,“日后若做了皇后,岂不是更不将我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

明月解释说:“做不做皇后倒不要紧,只要皇上疼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恒昊来到门前,恰巧将这最后一句话听在耳里。他心里一动,果然还是明月深知他心,不争名夺利,不贪图富贵权势。这样的女子,人世间又有几个?他能得到明月,已是天大的福分,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爱她?

“明月,朕来看你了!”恒昊跨入屋内,温柔地说。

明月佯装现在才知道,惊呼一声,急急奔过去拉住他的手说:“哎呀,皇上,你可来了!明月正想你呢,猜测你此刻在做什么。没想到,你人就到了!”

玉荷和翠珠暗笑,上前行礼拜道:“奴婢参见陛下,皇上万福。”

恒昊笑道:“平身,出去吧。”

两人答应着起来,出去后将门拉上。

明月这才后退一步准备跪拜行礼,却被恒昊拉住了。

“哎,明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些繁缛节就免了。”恒昊将她拉起来,搂着她朝桌边走去。

坐下后,明月问道:“不知皇上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