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早餐都是供应的,但除了各宫室的嫔妃和皇室贵胄,其余人等没有权利自己决定哪顿吃什么,只能选择吃或不吃。

明月并没有觉得胃痛,可又不能明说,便假装真的胃痛,捂住胃部“哎哟,哎哟!”地哼起来。

她一边哼一边斜眼瞅着别人,看他们有没有怀疑。

不过,她确实多心了,这里的人都以为她真是明月。见她胃痛,玉荷和翠珠忙把她扶到卧榻上躺好,并给她倒来热水。

“明月秀官,先喝点热水,暖暖胃吧。”

明月接过茶碗,装模作样地做出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喝下半碗。

翠珠刚把茶碗拿到一边,转眼瞥见外面进来一个小爆女,看样子也才十五六岁。

这宫女穿着和玉荷她们一样的衣服,只是个子矮些,身型也较清瘦,一张瓜子小脸上,明亮的圆眼忽闪忽闪,甚是讨喜。她的小嘴巴肉嘟嘟的,好像随时都在跟人赌气,乍一看还觉得挺好玩。

“月主子,你可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对着卧榻跪下嚷嚷道,“雨儿可把你想坏了!”说完竟呜呜地哭起来。

三人都不认识她,见她一来就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月忙叫玉荷把她扶起来,问她怎么了。

雨儿起来后,边抹眼泪边抽泣着说:“那日主子忽然悬梁去了,雨儿伤心欲绝,哭得昏天黑地。不想主子命大,居然死而复生,这真是老天爷有眼!主子,雨儿相信你没下毒,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明月听完十分感动,也知道她是个很忠心的孩子。不用问,这丫头肯定是明月的贴身侍女。主子受了冤枉,她便如同自己要冤死似的,倒是可爱。

明月刚想向她打听今天早餐吃什么,就听外面有个妇人道:“月主子,老身,刘四娘求见。”

刘四娘?这又是个什么角色?

明月有些烦躁地叫道:“进来吧。”

“谢主子。”刘嬷嬷说着小步迈进屋,一眼看到站在一边哭泣的雨儿和那两个宫女。

明月一看,进来个嬷嬷,门外似乎还有别人,在那悄悄议论着什么。她心里奇怪,难道宫里的规矩这么多,她一个秀官回来也要惊动这么多人?在外面的人可能是想来看她又不敢,所以打发这个嬷嬷来吧。

刘嬷嬷迅速打量了一番,见明月身边这三个丫头都长得挺水灵,唯有雨儿较小。那两个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个人模样。

“呵呵,你们是?”她笑着问。

玉荷冷眼道:“哼,见了主子不见礼,倒先盘问起我们来了!”

翠珠没说话,只是把茶碗拿去放好,而后在一边站着。

明月刚想说是跟着她来的,被玉荷这一抢,心气也瞬间高了几分。

“就是,你是谁,还不报上名来!”

明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很有气势,说完还特地挺了挺胸,抬起下巴,故意不去看刘嬷嬷。

反正刚才她已经瞟过一眼了,这刘嬷嬷略微发福,样子有些普通。看她眼皮下垂,鼻子平平,嘴皮很薄,大概口才不错。个子嘛,算个中等,刚好比雨儿高出半个头。但人品如何,是否好相处,就不得而知了。

刘嬷嬷听明月问她是谁,还要报上名来,心里大吃一惊。明月进宫已两年有余,这玉漱馆一直是她管事,明月不可能不认识。可看她的样子,似乎真不认识,这事着实怪异。

“回月主子,老身刘四娘,是这玉漱馆的管事嬷嬷。”她略一欠身答道,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满腹疑云。

明月马上站起来说:“哟,刘嬷嬷,是你呀!我今天犯了眼疾,眼睛花了,没认出来,真是对不住得很哪!”

她这么一说,几个下人都不安起来。

那刘嬷嬷更是,慌忙摆着手说:“哎呀不敢!主子这是闲着没事,拿我当耍呢。罪过,罪过,我这就去给主子上早餐。”

说完,她急忙转身出去,不料却撞到一个人身上。

“哎,你这个老东西,……”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盘碗落地摔碎了。

那王因之刚好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被刘嬷嬷这一撞,粥碗和咸菜碟都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刘嬷嬷听见他骂自己“老东西”,心里一火,也骂道:“你个不长眼的奴才!进门之前不会看看人吗?哼,还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动手。

明月一看,她这个主子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下人就开始掐起来,不由大怒。

“住手!”她吼道,“没错,我是复活了,也还是秀官,不是什么贵妃,更不是什么皇后。可规矩就是规矩,主子到什么时候都是主子,你们当着我的面这样闹,还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吗?”

她这一吼,刘嬷嬷忙解释说:“月主子息怒,老身这是看他摔了你的早餐,替你教训。”

王因之也生气地说:“刘嬷嬷,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明明是你撞的我……”

明月不耐烦地说:“好了,碎了就碎了,反正我也没胃口。要是有只鸡呀什么的,倒是可以拿去给鸡吃,省得浪费。”

刘嬷嬷为难地说:“哎哟,月主子,咱这不是御禽园,没有养鸡。”

什么,御禽园?那是个什么东西?

明月没有听说过,却没敢问,怕他们发现她是冒牌的。不过,她却将这事悄悄记在了心里。

“嗯,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她说完冲刘嬷嬷摆摆手。

刘嬷嬷答应着退出,王因之瞪了她一眼,蹲下去收拾。

雨儿也赶紧去拿扫把来帮着打扫,玉荷和翠珠则很为明月抱不平,觉得这里的下人对她有成见,故意欺负她。

“明月秀官,不要理会他们。”玉荷劝道,“我们都相信你是冤枉的,既无人证,也无旁证,仅仅因为那毒物来自南疆,便判定是你投的,这也太武断了!”

明月皱眉道:“可我却是最大的嫌疑人,那个老妖婆没有把我关进大牢,严刑拷打,或是悄悄把我处死就不错了。”

玉荷担心地说:“秀官,对太后可不能这么喊,要杀头的!”

翠珠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不说,谁也不知道。明月秀官是好人,好人总会有好报,你这次复活就是证明。放心吧,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明月当然相信,而且,她想自己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因为如果太后真要把她赶出宫去或者弄死,想要把这个罪名坐实是非常容易办到的。她要想在这宫里好好待下去,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再说那刘嬷嬷,出了明月的屋子,只把眼睛一扫,那些等在周围看热闹的秀官,宫女和太监便都纷纷围上来,问打听得怎样。

刘嬷嬷沉吟片刻道:“月主子倒是真的月主子,可不知为何,却不认得我,脾气也长了。还有那两个跟来的宫女,现在我并不十分清楚她们的来历。她们都心高气傲,可能会有后台。嗯,别的,我不知道。各位主子,你们想打听什么,尽避自己去问。老身还有事,这就告辞了。”说完便急匆匆地朝宫门走去。

那几个秀官昨天早上听说明月回来,皇上亲自设宴为她洗尘压惊,就很想亲眼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敢去。人都死了那么多天,还落棺下葬,怎么可能会突然活过来?

可现在明月不但复活,还回到玉漱馆,她们更是惊奇。同为秀官,她们既嫉妒明月能得皇上疼爱,又同情她牵扯上投毒案。谁都想知道事情真相,却茫然没有头绪。

再加上宫里有规矩,除了正式办案的人,其他人等无权干涉和私议,更不能私自去查,她们只能干等着听结果。

明月回来,她们都想去问,可一想到她才从地宫出来,又都有些忌讳,只好作罢。

唯有那刘嬷嬷,心里将这事端得高高的,誓要问个清楚明白。她从明月那里问不到什么,便想趁去太后宫里报告事务的时候,把明月的表现和她的疑问都告诉太后。顺便,再问问那两个宫女的来历。

一刻钟后,刘嬷嬷来到太后的寝宫——宁德宫。太后正在用早膳,门外已经排了一队嬷嬷,正候着等接见呢。

刘嬷嬷心里虽急,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跟着排队。一盏茶的工夫,太后用完早膳,将这些嬷嬷一个个传进去问话。

这样的情景,每十天有一次,如果有非常紧急的大事,嬷嬷们也可以单独求见。刘嬷嬷觉得自己的事情很紧急,却不敢坏规矩,叫别人让她先进。

好不容易轮到她,时候已快中午,她正担心太后会不会要推到下午,就见一个太监出来说到她了。

刘嬷嬷松了口气,赶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摸摸头发有没有乱,这才进去拜见。

行过礼之后,太后让刘嬷嬷站起来回话,问她有什么事。

刘嬷嬷忙说:“回太后娘娘,明月回到玉漱馆,还带去了两个宫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