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十分安静,下人们都不敢说话。刑部官员因已无事可查,都在等待恒昊的吩咐,静静地守在黎妃尸体旁,做着勘察记录。

突然听见罗妃蹦出这么一句,众人都吃了一惊,目光刷地全部朝她射来。

罗妃感觉得到众人那火辣辣的,利剑一般的眼神,心里一阵慌乱,不知说什么好。恒昊则警觉地看着她的脸,想要从她的神情里找出答案。

“爱妃,黎妃死前,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恒昊耐心地问道,眼睛一直盯着罗妃的眼睛。

一个人是否说谎,恒昊能敏锐地感觉得到。

可在女人身上,他的这种直觉有时候不一定准确。因为,女人是种胆小而奇妙的生物。遇到有人死在自己附近,没有被吓傻就不错了。

像罗妃这样的女人,一向胆小,做事十分谨慎低调。若是亲眼看见黎妃被杀,肯定会吓得晕过去。

此刻她眼神慌乱,身子在微微发抖,极有可能是被吓的。

恒昊记得,洛亦枫来的时候,他叮嘱罗妃先去睡觉。许是她刚刚睡着,就有人报说黎妃已死,因而吓得她魂不守舍。

罗妃被恐惧占据了心神,根本没有听清恒昊说的什么。

她抬眼看看他,又迅速低下头去。恒昊只得再问了一遍,把说话的速度放慢,声音也提高了些。

“啊,哦,臣妾,什么都没听见。”罗妃回答说,“臣妾,那时候已经睡下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宫女们。”

她身后的宫女立即行礼说:“启禀皇上,罗妃娘娘自你出门,就一直在睡觉呢。直到他们说出事了,罗妃娘娘才醒来,之后就不停在问出了什么事。”

恒昊嗯了一声,觉得这倒是极有可能。因洛亦枫带黎妃来的时候,罗妃已经睡下,不可能看到。

罗妃睡下后,突然听见有人喊出事,肯定会被吓到。当她听侍卫说是黎妃死在小书房,那惊吓可想而知。

于是,他抚摸了一下罗妃的手说:“爱妃,不要惊慌。黎妃的事,朕会处理好的。”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刑部官员面前说:“黎妃自知罪孽深重,自缢而亡,为她办理后事吧。其余无关人等,都退下吧。此事,不许声张。”

众人忙跪下答道:“遵旨!”

打发走下人们,刑部官员也都收拾好告辞。

小书房被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恒昊心里有事,也无心陪伴罗妃,便让太监送她回去。

罗妃总觉得恒昊心里还是怀疑她,打发她走只是暂时稳住她,说不定在路上就会把她杀掉了!

她慌得急忙跪下,对恒昊赌咒说:“皇上,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求皇上,让臣妾侍寝吧。臣妾虽然愚钝,却愿听皇上教导。”

太监们听了,心里想笑却又不敢,都站在那里垂手侍立。

恒昊摆摆手说:“唉,爱妃啊,朕很累了。有些事情,还得好好梳理梳理,你先回去安寝吧。”

罗妃跪着爬过去,抱住恒昊的小腿说:“皇上,你这是嫌弃臣妾了么?臣妾一来,就出了黎妃娘娘自杀这事。莫非皇上,皇上嫌臣妾是晦气之身?”

恒昊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个,真是哭笑不得。

他扶起罗妃说:“你没听见朕刚才说的吗?黎妃乃是自杀,用的是她自己的腰带。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即使不自杀,也会在牢里度过。你怎么会想到你是晦气之身呢?”

罗妃解释说:“臣妾以为,若非臣妾前来,这事断不会发生。怕,怕皇上觉得这是臣妾带来的晦气。”

恒昊摇头说:“你想多了,朕并没有这么认为。黎妃的事,朕自有定论,你不必挂心。好了,回去歇息吧。”

罗妃无奈,只得让太监送走。

等她走后,恒昊再次回到小书房,叫侍卫把门打开。

侍卫开了门,恒昊进去,叫他们多点些蜡烛,他好查看。不一会儿,小书房里亮起许多蜡烛和灯笼,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恒昊让那两个侍卫再把命案发生之前的情景重演一遍,并让一个侍卫假装黎妃,自己则站在一边观看。

“黎妃”坐在桌旁喝茶,恒昊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从窗子跳了出去。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都呆在那里。

恒昊却吩咐道:“你们先别管我,从黎妃摔杯子之前开始。”

于是,“黎妃”照样坐好,倒了一杯茶喝着。

恒昊先把窗子关上,再轻轻打开,随后跳进屋内。

“黎妃,你既已被抓住,自行了断吧!”恒昊厉声低喝,朝“黎妃”步步紧逼。

“黎妃”本能地惊叫一声,手里的茶杯咣当落地。

这时,门外那两个侍卫开口问怎么回事。恒昊立即捂住“黎妃”的嘴,警告他不许作声。

没有听到屋里说话,侍卫也就不管。而恒昊,则突然伸手直插“黎妃”咽喉。

“黎妃”吓得朝后一躲,被桌脚绊倒,摔倒在地,头撞到了包有铁皮的那个角,疼得他喊了一声。恒昊上前,做出挥拳的动作,“黎妃”忙喊“救命”。

那两个侍卫听见有人喊救命,立即冲进屋来,大声问“黎妃”怎么了。

但此时,恒昊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抱着“黎妃”滚进了桌下。由于视线习惯,侍卫们进来后只会平视,故而没有看到人。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的“黎妃”,已经被“挟持”到了桌下。

为防止“黎妃”叫喊,恒昊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侍卫没看到屋里有人,看见窗户开着,就喊了一声,跳出去追人了。

而侍卫出去后,恒昊又拉起“黎妃”的腰带,将她的脖颈缠起来使劲拉。

当然,他现在的动作只是做个样子,那个结与这个假黎妃的脖子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等那两个侍卫回来,黎妃已经死去。他们没有找到可疑之人,只得出去报告主子。恒昊趁此机会跳窗而出,心里却还有疑问。

他回到屋里,看着那个假装黎妃的侍卫,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那两个侍卫说:“皇上,凶手也有可能是从门口走的。我们出去追了好一会,不见人才回来。这其间,要想从窗口走,或是门,都有可能。”

恒昊觉得有理,但现在凶手从哪出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是谁。

“朕不是叫你们严加看守吗?”他不满地问,“为何你们只有两个侍卫在门外看着,其他人呢?”

侍卫答道:“小的们以为,黎妃娘娘就一个女流之辈,我们两人看着就够了。太监和宫女都去歇息了,加之皇上不许泄漏,故而……”

恒昊摆摆手,后悔自己没有安排好。要不是他急着去看明月,一定会在屋前屋后都派人看着,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他声音低沉,严厉地吩咐道:“我们刚才的演示,谁也不许外传。这只是朕的推断,还不能确定。也有可能,黎妃真的是自缢。”

众人忙答是,又暗暗后悔没有看好黎妃,失去了重要线索。

恒昊又说:“另外,不管对谁,都说黎妃是畏罪自杀。别的,一概不许说!”

众人忙跪地起誓,恒昊令他们把小书房封好,不许任何人进入,这才去睡了。

回想去此前去看望明月的情景,恒昊的心不由得阵阵抽痛。

明月似乎已经回魂,没有早些时候那么虚弱了。只是,她仍然全身刺痛,头晕目眩。

恒昊只要想到是黎妃用邪术娃娃让明月这样,就恨不得赶紧把那个做娃娃的人抓出来。可现在,唯一的线索都断了,他要怎么去查?

明月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始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无法安睡。本想仔细审问黎妃的,她却突然离奇死去。若非灭口,恒昊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说黎妃自杀,这只是权宜之计。若现在就放出风去,说黎妃乃是受人蛊惑,那幕后之人岂不闻风而逃?

对于那个下咒之人,恒昊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只知道这个邪术娃娃不是中原之物,而黎妃,可能只是因为嫉恨明月而被人利用。

至于下咒之人的真实目的,恒昊也一无所知。他真的很想一瞬间就能知晓所有真相,可事情如果这么轻易就查出,那就不叫阴谋了!

他将宫里所有可能对明月不利的人都想了个遍,斟酌再三后觉得不可能的,就画个叉。剩下的,他都拿不准,只能等洛亦枫调查完那个小屋再说了。

“明月,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恒昊暗自发誓,又为黎妃心痛,很怕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回到卧房,恒昊嫌宫灯碍眼,让宫女把灯灭了。身处黑暗中,他的思路才更清晰。可是,由于担心明月,他此时的思绪十分混乱,理了许久都没理出头绪来,只得睡觉。

才刚睡下,恒昊又突然惊醒,感觉明月好像出事了。可是,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不像有事。若真有事,下人会来禀报的。他叹了口气,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