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一下,丞相府上下立即起了不小的波澜。

知道丞相私造龙袍皇冠的,整个丞相府除了丞相就只有夫人。

而搜出的东西,也并没有公开展示,故而只有皇上和那几个禁卫军知晓。

禁卫军都是受过特别训练的,不会说出半字。

因而,恒昊派去传命的太监说,丞相因受贿要被入狱并处罚款,大家都以为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丞相与夫人听了大感惊讶,因为他们都知道,皇上已经搜出龙袍与皇冠,只是那顶凤冠却不见了。

即便如此,他谋反的罪名已是难以掩盖的事实。

难道皇上还有别的想法?这丞相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辅佐皇上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只需略一思忖,便知皇上用意。

但他虽不贪生怕死,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只要想到依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自尽的依云,他就想要多活几年。

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家人能安享荣华吗?夫人却不明白,一个劲地追问丈夫,皇上既已搜出罪证,为何只判他个受贿罪?丞相叮嘱道:“不管是谁,怎么问,你只说一概不知。

要说与本府来往之人,那倒没关系,谁来过都可以说。

至于其他的,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夫人不明就里,但还是连连点头称是。

“唉,皇上能让你我夫妻同室,也算是格外优待了。”

丞相叹道,“倘若此事真的到此为止,今后我们也不要想那许多,小心做人,安享晚年吧。”

只是,眼看不久就要到手的荣华富贵,一夕之间就这么飞了,夫人实在不甘心。

可已被皇上抓获罪证,她又能怎么办?丞相虽然如此安慰夫人,心里却十分明白。

他做下的案子,乃是灭门之罪。

可夫人毕竟是女流之辈,若是告诉她将被灭门,怎么承受得了?夫人一直以为,丞相做那些东西,只是为皇上做的。

因为先前丞相府也曾接过为皇室人员做服饰,以及各种用品的活计。

就连她自己,也亲自为皇上的龙袍绣过花。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丈夫所做的这一切,竟然与一场惊天的阴谋有关!而依辰,得知父亲只是受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先前皇上亲自来查,封存财产,并将所有人带走,吓得她以为大祸临头,全家都要送命。

如今听说是受贿罪,依辰不由得为依云及其孩子惋惜。

可人已逝,无法活过来,她也只能为其准备后事。

“哎,若能像瑜妃娘娘那般,死去还能复活,那该多好啊!只可怜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没能出来看看这个世界,见见自己的爹娘,就跟着娘亲去了。”

夜深人静之时,依辰独自为依云准备葬衣,忍不住叹道。

她摸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不知何时临盆,心里满是担忧。

想那五王爷对她们姐妹不错,自过门后一向疼爱,从不偏心。

给她们置办衣物或是准备零食水果,也都是一式两份。

而夫妻夜事,也是十分平均,让两人都很满足。

如今娘家出了事,虽说只是受贿,也是大罪。

五王爷是皇上的亲哥哥,应该能说得上话吧?等他回来,让他去找皇上说说情,或有转机。

只是,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丞相,如今却因受贿落罪,实在难以启齿。

他们也知道,对外人根本无法隐瞒,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此时,皇宫里的恒昊也难以入眠。

他独自在寝宫里踱来踱去,愁眉紧锁。

回想起丞相多年前被提拔为丞相之时,一副意气风发,壮志未酬的样子。

如今却卷入交结外邦,意图谋反的大罪,怎叫他不唏嘘叹惜!自古以来,有丞相,武有大将军。

恒昊安邦定国的重任,自然是要靠这些大臣来辅佐,只靠他一人是难以治理好国家的。

可是,他曾经那么信任的兄弟,却一个个成了反贼。

而一向老成持重,颇有治国之策的丞相,国之栋梁,却成了为外邦侵入打基础,做埋伏的罪臣!甚至,丞相还帮外邦藩王养育一双女儿,为多年后侵入中原夺权做准备。

能忍这么多年,也算是奇人了。

恒昊自认对丞相及那几个王爷不薄,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谋反?或许,这是身为王爷的人与生俱来的心性。

不管皇上是谁,他们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所以,就算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些王爷也觉得皇上不好。

只有他们自己做了皇上,天下才会安宁幸福。

可实际上,谁做皇上,还真的不一样。

以老七那样的脾性,将来必会成为暴君,痛苦不堪的还是老百姓。

而老五,一向规规矩矩,为人行事都很低调。

他若做了皇帝,倒也看不出会有什么不好。

可若这回老五也是主谋之一,就算他做了皇帝,百姓也未必好过。

其实说到底,恒昊也不放心这些兄弟中任何一个来做皇帝。

保住自己的皇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人首要之任。

但如果天意如此,这次就是灭他之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可转念一想,恒昊又换了主意。

不行,不能任凭他们胡来。

不管怎样,他都必须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因为这不光是兄弟间争权夺利,还涉及到外邦。

倘若任凭他们这样下去,到时候就不止是让位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天下都会处在北疆的统治之下。

那样,天下就不再是华夏中原,而完全成了外邦的奴役。

如果这些兄弟里确实有比恒昊更适合做皇帝的,而他的能力又确实不能胜任。

那么,只要大部分阁老在廷议上提议别人,他会让位。

可事实不是这样,他怎能一推了之?嗯,不能着急,这件事必须冷静处理。

否则,后果将祸及天下百姓。

那就不是打几天仗这么简单了,或许他们面临的,都将会是此生最大的痛苦和变乱。

“子常,子常!”恒昊想定之后,发现杜子常不在身边,急忙开口叫道。

随后,就听到杜子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哎,皇上,奴才在!”接着,就看到他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问恒昊有什么吩咐。

刚才恒昊只顾冥思苦想,没有注意到杜子常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此时见他进来,便立刻严肃地说有事要他去办。

“皇上,请吩咐。”

杜子常低着头,小心地说。

其实,恒昊要叫他做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只是,没有恒昊发话,他不敢自己先去做。

恒昊轻叹一声,艰难地说:“子常,这件事情,在最后尘埃落定之前,什么都不要说!就连朕是怎么去丞相府查的,你都只说不知道。

明白吗?”“是,奴才遵旨。”

杜子常回答道。

他当然明白这些事情必须保密,在宫里当差,最重要,也是第一点必须做到的,就是要保密。

除了主子吩咐要去传的话,其他事情都不能说。

当然,奴才们私底下还是会议论。

只不过,有些话说完就过了,烂在当地当时。

而对于案子这样的大事,在没有审结之前,自然是不能妄言的。

恒昊似乎仍在沉思,心里暗暗盘算。

杜子常没敢走,还是站在那里候命。

过了一会儿,恒昊终于发话了:“子常,从丞相府搜出的东西,清单有几份,知道的人有哪些?”杜子常回道:“清单只有一份,除了丞相及其夫人,皇上,参与搜查的禁卫军,恐怕就是奴才了。

不过,奴才只看了一眼清单,也不记得都有些什么物事儿。”

恒昊说:“朕命你,重新造一份清单。

把那些清单上没有的东西,都封存起来,单独保管,不得泄露。”

杜子常应道:“是,不知皇上打算封存哪些?”恒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唉,你等等,待朕勾画出来。”

说完,他又坐回宝座拿起毛笔,看着清单上的东西。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将涉及到谋反之物全都勾画出来,让杜子常把其他东西重新誊写一遍。

杜子常连连称是,先是过去把门关好,再来誊写。

恒昊就站在一旁,指点着他什么可写,什么不能写。

每当看到那些为称帝所制之物,恒昊心里就很不好受,脑海里呈现出依辰依云那对姐妹的样儿。

他不禁为她们感到惋惜,嫁与五王爷本是天造地设的美姻缘,却突然间就成了地狱之门。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份清单,杜子常也没有想到,丞相府里居然有着这么齐全的帝王用品。

上至皇冠,冠上的珠宝,下至龙靴,绣袜。

甚至连手帕都做得十分精致,绣工堪比宫绣。

其实,若不是丞相亲自做了这份清单,禁卫军去搜查的时候再把没在清单上的东西补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匿了多少违禁物。

可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丞相的仕途就毁在他自己手上了。

为了誊写这份清单,杜子常在恒昊寝宫待了几个时辰。

这种事情以前从未有过,不免引得众人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