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虎视眈眈(四)

白妗语邀钟仪去游玩,钟仪想来夏季炎炎,恐怕在外有些受罪,便婉言拒绝了。

白妗语眨眨眼睛:“那想去哪儿呢?”

钟仪端着一盘诱人的冰镇杨梅,摇了摇头:“就待在家里吧,杨梅吃不吃?”

白妗语拿了几个杨梅,杨梅的淡淡汁水湿润了她的嘴唇,看起来光泽动人。

钟仪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走神的模样。

白妗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钟仪好看的侧脸,轻轻笑了。

钟仪抬头,有些不解:“笑什么?”

白妗语柔声问:“小仪哥哥,你有心事吗?”

钟仪一愣,看着白妗语:“并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天气太热了,哪儿也不能去。”

白妗语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钟仪的脸颊,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可是,你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呢?”

或许是女子,白妗语的手指凉凉的,点在脸颊上。

一瞬间,就像是一缕清泉注入了心田。

钟仪闭了闭双眼,复而睁开,笑笑,不说话。

白妗语道:“出去走走吧,别闷在家里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钟仪道:“好吧,想去哪里?”

白妗语起身,拍拍纱裙,笑盈盈道:“暂时保密,跟我来。”

一片干净澄澈的湖水倒映出山上千万绿影红花,偶尔有鸟鸣响起,几座青山隔离了世间的喧嚣,亭子建在湖边,此处偏僻,鲜少有多少游人前来。

白妗语似乎很有兴致,眼睛十分明亮,她欢呼一声,道:“上山吧。”

钟仪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山,道:“爬到山顶吗?”

白妗语挽起了袖子,皓腕凝霜雪,回头道:“上面风景很好。”

钟仪便和白妗语一起爬起了山。

山上是石板铺就的栈道,外面烈日炎炎,躲进了绿荫里,只剩下凉爽与清新的惬意。

钟仪走至山腰处,刚好看见下面的大湖,赞叹道:“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白妗语看着钟仪微笑的模样,道:“再往上爬一些吧?”

钟仪欣然同意。

两人爬到了山腰上方后都有些吃不消,也不再言语,相继往上走。

山顶吹起了凉风,栈道末端竖着石碑,上面刻了字,但是日晒雨淋之后,已经瞧不出原本的字眼了。

看着钟仪站在石碑前,细细打量着字。白妗语走过去,道:“你再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钟仪道:“是啊……但是,很难看的清楚。”

白妗语看了看周边的山景,道:“传说这里本有仙人居住,故此处山清水秀,常年绿树环绕,上面原先写的是‘无忧山’,后来被后人改为‘仙人谷’,不过,我倒是比较喜欢原先的名字。”

钟仪道:“无忧山?”

白妗语笑道:“或许是来过这里的人,都可以忘记烦恼和忧愁吧。”她道:“小仪哥哥,希望你回去之后,就再无忧愁。”

钟仪抬起眼眸,看着白妗语眼底的一片水色,难掩其诚挚,心中柔软:“妗语,谢谢。”

白妗语浅笑,微微低下头。

两人一时无言,走到了山顶一处有些破落的亭子前落脚歇息。

山风一阵阵吹拂而来,带着草木清香,似乎让人可以忘记所有的红尘之事,只在这一刻定住。

钟仪闭上双眼,头枕在手臂上,悠悠地吹着风。

白妗语坐在一旁,不出声,尔后悄悄地趴在钟仪身旁。

钟仪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爬山累了,又或许是自己放松了身心,好像是睡熟了的模样。

白妗语贴着柔软的草地,看着钟仪的侧脸,阳光描绘出他的鼻梁,唇,下巴的弧线。

下山的时候,钟仪舒服了很多,一路上和白妗语说说笑笑,似乎很是轻松。

白妗语对此也非常满意,看来,她似乎让钟仪快乐了一些。

到了山脚下,坐在湖边,此时已经接近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凉爽的晚风吹来,湖中的芦苇荡轻轻飘摇。

钟仪赞叹:“真是漂亮。”

白妗语道:“晚上还有萤火虫呢,想不想看?”

钟仪侧过头,白妗语也正看着他,带着俏皮动人的笑容,似乎是在邀请。

钟仪爽快道:“好的,咱们就一起看萤火虫吧。”

女子银铃般地笑声响起:“小仪哥哥,你真好。”

钟仪打开随身的包裹,笑道:“吃不吃点心,娘亲特意让我带的。”

白妗语露出馋猫模样:“哇!好精致的点心。”

钟仪眯起眼睛,有些小小得意的模样:“那是自然,我娘亲亲手做的。”

白妗语看着他的小模样,终究是忍不住,大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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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交谈声带着轻快的节奏,在这个极其美丽的景色中,定格。

西宋,丹出。

索阿图重重地往椅子里一坐,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的独子——单构正站在一旁,似乎像个雕塑,不发一言。

等待着暴脾气的索阿图念叨完了后,他大声一吼:“儿子!“王宫里的仆人都吓了一大跳。

单构却面不改色,不急不缓地走到他父王身旁——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阴冷的年轻人,眉目里似乎刻上了戾气,直视他淡褐色的瞳孔时,总觉得让人有些害怕。

索阿图有些烦躁地拍拍光滑的椅背:“为什么那个朔回那么难说话!听不懂我的意思!气死我了!”

单构开口:“父王,那是因为您提到了重点。”他的嗓音低哑,却意外地又让人倾听的**。

索阿图点了点头,拽拽胡子:“继续说,父王听着呢!”

素来愿意倾听他儿子的意见——事实上,他自认为,除了他的亲生儿子,他无法从心底里去倾听和接受那些谋士的话,故而,他这个王,这些年来,做得不是很明智,却又刚好维护了自己的统治。

单构坐在索阿图对面,摊开地图,指出了几个地点:“您看,这些地方,不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据后来的消息,朔回在我们签下协议的当天,就带来了大批装扮精良的士兵驻守了这里,美名其曰——物资驿站。”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他愤愤地看向索阿图:“父王,如果您当时听儿臣的话,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索阿图脸色有些发红,然后无所谓地摆摆手:“哎呀哎呀!他当时看起来很有诚意,而且不是拿了金银财宝来换得嘛……”尔后瞥到他儿子发青的脸色,连忙低声,小声嘀咕:“亏一点就亏一点喽……”

单构深呼吸好几次,然后平静道:“好的,父王,我们来说说现在面临的问题:倘若按照朔回理出来的路线,从合定——蓝寸——布达——湖错(西宋与南楚的交界处)——善横——顺达——神同——郧地,这条路线,并不是最短的,然而,却是最便于他们煽动民心的地方。”

索阿图被那一串地名弄晕了,单构只好耐心地将这些地方圈出来,又连成一条曲折的线。

索阿图明白了:“为什么不走近的?”

单构道:“因为北晋想借此机会,将爪牙伸到我们西宋来。”

索阿图瞪大了眼睛,破口大骂:“他妈的!想坑老子!不成!不成!”

单构:“……”

“父王,事情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只要我们态度强硬,朔回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还是在西宋的地盘上,他……”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

单构止住了话。

索阿图大声道:“说!”

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王上,朔回亲王求见。”

索阿图下意识地看向单构,单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父王,记住儿臣的话。”

索阿图顿时燃起了斗志:“放心!敢打老子地盘的主意!哼哼哼——”

单构不放心道:“不如带儿臣前去。”

“哎哎哎!!”索阿图不满地瞪着单构:“你就回去吧,这些事情,父王还不知道吗?不要坚持了。”

看着索阿图大步离去的宽阔背影,单构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忧虑。

怎么觉得,还是不够相信父王的能力呢?

或许是,他该退位了。

单构唇角勾起冷笑,转身走向内宫。

重重的金色纱帘之后,是一处偌大的议事厅,西宋宫殿的建筑风格与北晋不尽相同,更带一种异域色彩。

此时,强烈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窗子,投射道白色大理石的长桌子上,显得耀眼而灿烂。

一个十分俊美的男子正端坐在桌边,穿着绣着金丝的礼服,袖袍上是在发出咆哮的狼图腾,透出隐隐的威严。

墨黑色的长发整齐地束着,深紫色的瞳孔,一双眼眸极其的深邃,眼角微微上挑,看过来的时候,似乎能将人牢牢锁住。

他的身边围坐着衣冠楚楚的北晋官员,一个个都面色严肃,使得大大咧咧走进自家议事厅的索阿图有些束手束脚。

索阿图到场,朔回站到了最前列,长身直立,十分养眼,接着,朔回和北晋的官员都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索阿图之前微微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不见:嗯,还是很懂礼仪的人嘛。

朔回抬起头来,露出淡淡的笑容,道:“王上,此次前来,是商量路线一事。”

索阿图脑海中浮现单构冷冰冰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

不管朔回多么狡猾,此事,要认真,严肃,绝对不可以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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