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琴师选拔(三)

炎炎夏天,树木青绿。知了欢快的叫着,连成一片热闹的声音。花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最近钟仪只要一抱起它,它就哧溜一下躲得老远,真是不够意思。

夏日里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学堂一般都早早的放学了。钟仪等呀等呀,终于等到了七月,欢快地放起了暑假。

他们一般都不喜欢在房屋里呆着,一到太阳没有那么毒的时候就出来玩。

比如说在院子里种的树上抓知了,去隔壁的池塘里捉鱼,如果热了就回家吃冰镇的水果,傍晚去荷花塘里摘荷叶等等,总是乐趣无穷。

但是夏天的天气却是非常的喜怒无常,一会儿给你个大太阳,一会儿翻脸刮风加下大雨。

去年爹爹请人做了一间新的小竹屋,就在钟仪和阿礼的院落里。所以钟仪的琴就从爹爹的书房搬到了小竹屋里的左厢房,这就当做钟仪的琴房。右厢房给了他们作书房。

下午钟仪在琴房抚琴,感觉风似乎变大了些,还带着湿气。是不是要下雨了?

爹爹坐在钟仪身边监督着钟仪:“练琴要专心。”

钟仪吐了吐舌头:“是。”

练了大概一炷香后,爹爹要钟仪停下来,“小仪过来,爹爹来教你作画。”

钟仪乖乖地跟着爹爹往书房走时,顺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看就要下大雨了。阿礼正在庭院里练习上午大胡子教他的剑法。

钟仪心想:阿礼真不聪明,都不知道看天气。

钟仪对他大喊道:“阿礼——要下雨啦——进屋来吧。”

钟礼听见钟仪的声音,收了剑式,回过头也大喊道:“我先把这套走完,不用管我。”然后又开始舞动着剑,身法似乎比以前要灵活一点,看来是又进步了。

钟仪到了书房,爹爹已经准备好了笔墨,见钟仪进来,问:“阿礼还在练剑?”

钟仪点头:“嗯,他说要练完一套。”

爹爹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把窗户开到最大,闭着眼感受着风,他的黑发在风中吹起好看的弧度。

爹爹道“小仪,过来。”

钟仪闻言,刚走到爹爹身边,一阵凉爽的风就迎面吹来,钟仪学着爹爹闭上了眼。

此刻听到身后的纸张哗啦啦被吹动的声音。

钟仪感叹:“好大的风啊。”

爹爹说:“古人曾有句诗句叫‘山雨欲来风满楼。’”

钟仪细细咀嚼了一下:“风满楼,嗯,说得不错。”睁开眼,窗外正对着庭院里的小池,池中倒映着天上厚重的云团。

爹爹对钟仪笑笑,“看来,你已经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那么今天我们就来作这幅画。”

用石砚将纸张压住,钟仪对着米黄色的纸张,捏着毛笔。

爹爹站在钟仪身后,拿过毛笔道:“你现在闭眼,想象出一幅画面,我来帮你调颜料。”

钟仪听话地闭上眼,想着那句古词。山雨欲来,风满楼。脑海里想到了高高的青山上建了高高的亭子,钟仪站在亭子里往山下望去,是一片很大的湖。

过了一会儿,钟仪听见父亲轻轻的问:“想好了吗?”

钟仪点头:“嗯。“爹爹问:“画里面有什么?“钟仪一边固定住脑海中的画面,一边慢慢的回答:“山,亭子,大湖。““什么样子的山?“钟仪不假思索:“越到上面越陡峭的山。““亭子呢?”

钟仪顿了顿:“亭子在山顶,山的最高处。”

“大湖呢?”

“大湖……大湖在山下面,很大很大。”

父亲顿了一下,似乎也在想象。

然后爹爹说:“很好,你要想着,如果突然来着一阵很强的风会怎么样。”

“嗯……湖面上的湖水会掀起来……亭子上要有宽宽薄薄的帘子,帘子要吹起来。”

“睁开眼睛。”钟仪睁开眼,对上窗外面更加阴沉的天。爹爹笑着把沾了墨汁的毛笔递给钟仪,钟仪沉思后开始作画。

燕惠在房里边哼着小曲边绣着花,有雨声叮叮啪啪的敲打在窗户上。侍女阿蓉开了窗,“夫人,下雨了。”

“哦?”燕惠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便有了风雨。”

“是啊,天变得快。”阿蓉看着庭院,突然发现一个黑色身影正疾速地旋转着。

“哎呀,夫人,阿礼少爷还在外面练剑呢。”

“什么?”燕惠丢下女红,快步走到窗边一望,可不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阿礼正在雨中挥舞着剑,雨水纷纷落下,他在雨水中轻盈地使出剑气。

“阿礼!”燕惠和阿蓉从房里快步走出,“阿礼下雨了,别练了。”

“娘,等我练完。”阿礼紧抿着唇,眼神专注的看着剑,在雨中轻巧地翻身跳跃。

燕惠看了看他一会儿:“罢了,我去煮姜汤,你待会练完了先去洗个热水澡。”

燕惠想的没错,钟礼这几天领悟到了一些心得,于是他不敢放松,抓紧时机练习。

一刻钟后,雨

下的更大了,庭院铺地的石板上全都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从天而降的雨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溅起密密的水花。

钟礼满意的收住剑锋,两年的日日修习让他修长的身影中青涩的味道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挺拔张扬。

少年脸上露出喜悦,提着剑向房内跑去。

燕惠正在房中等着他,一见他从头到脚都**的,心疼的道:“看你练剑不分时候,淋出病来怎么办!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钟礼笑道:“我知错了。“燕惠缓了神色:“快去洗吧。洗完把这碗姜汤喝了。“钟礼笑道:“好,我这就去。“钟仪正运笔画着掀起风浪的湖,爹爹道:“不对,用力大一点。”爹爹握着钟仪的手在纸上渲染出一片淡青色。

一笔结束,钟仪心中暗叹,果然钟仪和爹爹相比还是差了很远。爹爹用笔熟练灵秀,一如其人。

终于,画完成了。钟仪用小毛笔在空处题上字:“山雨欲来风满楼,小仪和爹爹共作。”

爹爹将石砚拿开,笑着说;“不错,小仪有进步。”

听了爹爹的表扬,钟仪嘿嘿的笑,心里顿时翘起了小尾巴,美滋滋的。

管家老刘从外面进来:“老爷,王员外家里来人了。”

爹爹疑惑:“现在?”

老刘道:“是啊,就在客堂里等候。”

爹爹道:“我这就去。“钟仪傻傻的笑着看着爹爹的身影渐渐走远。

突然,一阵讨厌的气味传来,钟仪寻味望去。阿礼正披散着头发,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笑道:“小仪,娘为你煮了姜汤。让你务必喝完。”

一想到它的味道,钟仪的脸都皱成一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他嘴角弯了弯,好心情地坐下,拿起勺子慢悠悠地喝着。

“……”

所以说,他似乎认为逗自己很好玩?

钟仪愤愤转头准备照着刚才完成的画再练习一幅。

心慢慢静下来,钟仪渐渐感悟到笔锋的灵活之处,丹青色一抹,抹出远方的山。湖绿色泛着青光,向山脚下飘逸着条条波浪,高高的亭子薄薄的帘轻轻的扬起。

题完字,钟仪有些自我陶醉,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湿漉漉的人影正站在钟仪的背后。

“这里为什么不加一笔?”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翻卷着的波浪间描摹。

钟仪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跳。

看着他手指的移动轨迹,钟仪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加?”

他趁机把钟仪挤到一旁,取出爹爹喜欢用的狼毫小笔,蘸了墨,在湖绿色的水中打上淡淡的雾气。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所以有小小的水珠从墨色发丝间流淌下来,在空中慢慢落下,在宣纸上氤氲开来。

“阿礼,你头发太湿了,去擦擦。”钟仪不满地轻轻推开他。

他听了,把狼毫笔蘸了蘸墨:“哦。”

谁也不知道人会有多邪恶,此时的钟仪显然是单纯的,毫无防备的。

所以当毛笔轻巧地在钟仪脸上画出半只小乌龟时,钟仪还没有反应过来。

“……!!”

“钟礼!!!”

“啧啧,小乌龟的屁股还没画完呢。”

“你居然在我的脸上画乌龟!”

“乌龟难道不有趣吗?唔……或者你喜欢猫?那好,我成全你。”

“什么!你真画?啊——爹爹!爹爹!“或许是钟仪的声音太过惨烈,爹爹和娘亲都急匆匆地来到了书房。

爹爹慌乱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钟礼飞快地收回手,钟仪连忙挤出一脸苦相,可怜兮兮地看着爹爹:“爹爹,阿礼欺负我。“突然,一阵静默。

“噗——”阿蓉最先笑了出来。

娘亲也掩住了翘起的嘴角,拿出手绢走到钟仪身边擦拭墨迹。

爹爹笑的很温柔:“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伤和气便是。”

钟仪任由娘亲擦拭钟仪的额角,气鼓鼓地看着阿礼。

阿礼突然笑了,做出了青蛙的动作。

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说自己像青蛙?

“……岂有此理!”

钟仪睁开娘亲的手,向他扑了过去,没想到他脚底抹油跑掉了。

“别跑!““花田,给我上!““喵!”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雨停了,已经是傍晚了。院落中央的荷花池里涨满了水,芙蓉也像是吸饱了雨露,开的格外娇艳,圆圆绿绿的荷叶上摇滚着一颗亮晶晶圆滚滚的小水珠。

花田站在荷花池边沿,努力想抓住停立在上面的红色蜻蜓。

钟仪和阿礼在用筷子争夺着一盘蒜苗肉丝里的重要角色。

爹爹愉快地宣布:“明天,我们要和王员外去登山。”

登山?会很累吧

钟仪一不留神,阿礼就抢走了一小把肉丝。

娘亲笑着附和着:“登山是好事,锻炼身体,有益。”

爹爹温和地看着钟仪,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小仪,到时候王员外的儿子也会去,他也在白马书院上学,叫王散因,你认识吗?”

钟仪歪着头想:“王散因?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阿礼笑着说:“他除了那几个和他逮蛐蛐的小子,不认识什么人。”

钟仪瞪他:“你胡说!”

阿礼眨眨眼睛,又加了碗排骨汤。

娘亲笑着摸摸钟仪的头:“听说他学习很好,你要多向他学习,好吗?”

钟仪乖乖点头:“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