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飞几人骇然回头望去,而鸳情则是猛地扑在了囚笼上,丝毫不顾囚笼对自己的腐蚀:“轩郎!轩郎!是你吗!是你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

“娘子——”这声娘子极为飘忽,却是极为温柔,竟是让凤飞几人不由放下了些心思。

客栈老板呆愣地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轩儿——么?”

凤飞几人也不由往出声的方向看去,只见走廊尽头黑暗之处缓缓地飘出一个有些透明的身影来。

“轩郎——”鸳情的神情越发的激动。

黑暗中的人影渐渐走了出来,那是个穿着束了衣袖麻布衣裳的年轻男子,有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和秀气的面庞。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娘子,让你受累了。”

见轩郎越来越走进,金铭皱了皱眉头,却是忽的将囚笼解了开来。

鸳情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面露狂喜地扑向了轩郎的怀里。

“轩郎,我好想你。”

“我也是。”

轩郎动情地抱住了鸳情,眼中闪着泪花。而鸳情早就留下了眼泪。

都说鬼物无情不会流泪,但是生前刻骨的爱情带入了魂魄,即使变作了鬼物又如何忘记?

凤飞六人站在一旁不做声音,任由轩郎和鸳情的互诉衷肠。

而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客栈老板也静静地在一旁抹着眼泪:都是他的错,害得他的儿子媳妇孙儿丢了性命。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客栈老板便如雷击一般僵在了地上。

是的!他竟是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错都是他的!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叫嚣:“不是不是!一切的责任都是苏成!都是那个丁三和外商!

“啊——”

客栈老板癫狂的声音一下子将周围有些温馨的气氛打破。

“我要杀了你!苏成——”

“不不不!我是该自我了断!”

“杀杀杀!杀了你!杀了你!”

这客栈老板竟是疯了!

双手不停地在空中舞动。一会儿盯着某一个方向露出狠毒仇恨的目光,一会儿又痛苦的抱着头捶打自己。

众人都不曾料到会变成这样,竟是都愣在了原地。

还是金铭最先反应了过来,只见他欺身向前,待靠近客栈老板的时候右手衣袖轻轻一挥,带出了阵阵粉白色的粉末。而在这些粉末落在客栈老板身上的时候,便瞧见老板的神情便是一滞,连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就在这一瞬间,金铭将一枚青色丹药投入了客栈老板的嘴里。

丹药入嘴即化,瞬间化作了一股股清凉的气息游遍了客栈老板的身子。

而这时,客栈老板便慢慢清醒了过来。

忽的,客栈老板留下两行浊泪:“我的儿啊,我的轩儿啊!”

轩郎却是没有上前,仍旧抱着鸳情,淡淡地看着客栈老板:“爹,你可好?”

“好好好!我怎么会不好?只是——我的儿受苦了——”说着竟是呜咽了起来。

虽说认下了客栈老板,轩郎却仍旧对他有些不满。若不是当初他丢下了目前和还未出世的他在乡下,若不是他一去十几年未回去,母亲怎么会身子一直不好,最后郁郁而终?而自己也落得此番田地?

见轩郎对自己反应平淡,客栈老板便知道他对自己是有些怨气的,张嘴便想要解释,却又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怨我……怨我……都怨我啊!三娘,若我不曾将你们丢在乡下……也就……”客栈老板不曾想要对轩郎解释什么,但是低声喃语中提及了轩郎的母亲却是让轩郎的神情不由一缓。

轩郎想起,母亲即使在去世之前,都不曾抱怨过父亲一句话,想来是爱极了父亲。便如自己与鸳情吧?想到此处,轩郎不由神情地看了一眼鸳情。

鸳情在轩郎出现的时候便恢复了生前的脾性,她在轩郎面前总是温柔贤惠的。瞧见轩郎看来,不由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来:“轩郎。”

轩郎回以鸳情一抹温柔的笑,轻轻地松开绕在鸳情腰上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爹,你我如今阴阳两隔,恕我无法亲自扶着您起身。”

似乎不曾想到轩郎会与自己说话,暗自抹泪的客栈登时愣在了原地,抬头望着身形有些透明的轩郎,呐呐出声:“轩儿……你是不怨我了?”

轩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缓缓地点头:“爹,还请起身吧!夜深地凉,不要生病了才好。”

听出了轩郎话中的关心,客栈老板竟是一骨碌地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与自己还有些距离的轩郎,客栈老板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立马停住了。搓着双手,客栈老板有些不安地看着轩郎开口说道:“轩儿,你真的不怨我了吗?”

轩郎看见自己父亲眼中的小心翼翼,不由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微微侧头看着鸳情,轩郎轻轻地说道:“娘子,你来。”

鸳情自是知道自家相公的意思,即便是多年未见,那种默契却不是说没有就没了的。

款款地走到了轩郎的身边,鸳情搂住轩郎的手臂对着客栈老板说道:“爹,轩郎他一定没有怨你。”

客栈老板看着艳丽的媳妇,以及她挺着的肚子,顿时哀戚涌上了心头:“不,你们不怨我,我却是怨我自己的。我恨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

似乎对自己父亲的反应很是没辙,轩郎叹了一声,转而看向了元觉。

面前的这六人当中,当属元觉对他的威胁最大。虽说自己无意攻击他们,但是有些防备总是好的。

而元觉见轩郎看向自己,不由直直地对视过去,眉宇间不由带上了凌冽。

忽的,却是元觉展颜一笑:“你们怕是有求于我们。”

轩郎与鸳情对视一眼,他们两人自是知道对方心中的念想,听了元觉这话定是极为黯然。

许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鸳情松开了轩郎的臂膀,往前走了一步,却是看着凤飞说道:“先前答应下来的报酬仍旧不变,但是却是帮我们一个忙。”

凤飞虽然善良,却不想因此害了元觉等人陷入困境当中。所以在听了鸳情的这句话却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定定地看向了她:“什么样的忙?”

鸳情咬着嘴唇,似乎是在考虑得失,好一会儿才说道:“帮我们杀了苏成。”

凤飞默然,她很能明白鸳情对苏成的仇恨,只是平白地去害人性命,总归不是她愿意做的事情。

鸳情瞧见凤飞这般,便知道她不会立即答应,正欲加重筹码的时候,元觉却是出声了:“站在走廊说话总归不是很好,现在是夜里,若是白天,怕是对你们两人不好。”

说着的话像是在为鸳情两人考虑,但是凤飞却听出了话里的丝丝威胁。

而鸳情和轩郎似乎无所察觉,听了元觉的话便觉得很有道理:“那我们便进房间说吧。”

于是,众人便回了客栈老板的房间。

凤飞六人坐在了桌子的一旁,而鸳情和轩郎则是坐在了靠近里侧的榻子上,客栈老板搬了张杌子坐在了榻子的一旁,隔着些许的距离。

房间里一时极为寂静。

许久,是轩郎打破了安静。

“可以答应我们的请求么?”轩郎的声音温柔却不失刚硬,怪不得会让容貌极佳的鸳情对他深情不已。

凤飞在心中赞了一声好,却没有回答。

她应该好好思量。

她并不认识苏成,自是不知道他的为人。若是轩郎鸳情的事情属实,那么这忙她定是会好好相帮的。但是若是仅仅听了他们的一面之词,便信了他们的话去害了苏成的性命,最后才发现他们杀错了人,那岂不是糟糕?况且扬子镇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都是眼前这两鬼弄出来的,又害了好几条性命,她有些不相信他们。

想了想,凤飞决定把自己的思量说出来:“我们如何知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说的话真真假假,让人有些分辨不清。”

许是料到了凤飞的反应,鸳情和轩郎的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而一旁的客栈老板却是面色大变急的冒汗:“要如何证实?当初事情的知情人除了我们其他的都死了啊!都是被……”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会让他们的话更没有可信度。

“你们要待如何呢?”

凤飞再次轻轻出声,看向对面面色轻松的两人,心中不由地一定。

想来他们是可以拿出证据来的。

因着说话的是凤飞,轩郎和鸳情两人便是由鸳情出面:“苏成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害去的性命也并不止我们夫妻孩子三人的。”

在鸳情的话里,凤飞知道这苏成竟是个无恶不赦之人!做出的事情更是让人血液翻腾,恨不得便找去杀了他为世间除害。

“那这些事情当中可还有知情人?”瞧着凤飞双眼充血、脸色涨红,元觉便知道凤飞便苏成的这些事情气得不轻,不由出声问道。

鸳情回头看了一眼轩郎,见他对自己微微点了头,这才对着元觉施了一礼回答道:“自是有人证的。杨柳巷的吕老伯便是知情人之一,当年他的小儿娶上的娇媚媳妇董氏不久便被苏成盯上了,当中吕老伯的面便抢走了董氏和他的小儿。吕老伯曾经练过轻功,也只会些轻功,悄悄跟去之后,便发现苏成在虐辱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他原本是想要自己进去救人的,但是想到自己的武力不佳便离开找了衙差来。不过却是去的晚了,再回去的时候他的小儿和儿媳都已经被虐杀了。吕老伯想着他还有儿子,不可以明着与苏成来,便悄悄忍了下来。我与轩郎多次逃开苏成的魔抓也是多亏了吕老伯。”

想了想,鸳情又补充了一句:“其他知情的人我们却是没法全部知道了,吕老伯是想彻底扳倒苏成的,所以将那些知情人悄悄聚集在了一起,躲避苏成的灭口。后来,吕老伯才搬去杨柳巷,我也是做了鬼之后才知道的。”

元觉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鸳情所说之话。

而鸳情在说完之后便坐回了轩郎的身旁,紧张地看着元觉,却见元觉看向了凤飞。

“还是你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