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诚因为突然感到奇怪的不安,便偷偷跟了李老头离开了龙王庙,一路跟他向东而去。

为了不暴露行踪,离开人群后,阿诚在身上召出水雾结界,然后才放心地跟着李老头。

谁知没走出多远,天上忽然响起一身惊雷,而后便大雨磅礴。李老头站住,朝天上看了一看,然后突然向前跑去。

李老头好像有些失魂落魄,一路踉踉跄跄越跑越快。跑了大约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湖边。

春水未至,湖水见低,这湖边离开湖水十几米都是泥沙,上面也不见花草树木。李老头就那么站在边上,看着绿油油的湖水,动也不动,任由天上降下的大雨打在身上,湿透全身。

雨骤风急,湖面上的波浪也越来越大,渐渐的没过了李老头的脚板,不过李老头却是不动,任由波浪退又涌来。

过了一会,李老头忽然痛哭出声,然后扑通跪了下来,哭道:“龙王爷……”

“龙王爷,我实在是无能,阻止不了他们破坏小月岛,您就怪罪我吧!”李老头说。

“您几次托梦给我要我阻止他们破坏小月岛,我也相尽办法,可惜我无权无财,又怎么能阻止得了他们?

今天我跟您请罪来了,既然阻止不了他们,您就放手小月岛吧,否则受苦的还是我们老百姓。上次被压死的两个都是我们村里人,现在就剩下孤儿寡母,生活困苦,我实在不想再有惨剧发生了。

龙王爷,他们明天又要动工了,您大慈大悲,可千万不要再为难那些人了,那些人也大多是我们村里的人啊,全家人就指望着他们过活呢。如果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我给他们抵命,给他们求平安……”

李老头说着忽然又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向湖里走去。阿诚惊讶万分,还没回过神,李老头已经整个人跳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

正当阿诚准备散去结界,跳进湖里救李老头时,湖面涌起一阵惊涛骇浪,浪花过后,一条巨大的黑色的鱼慢慢浮出水面,背上托着不知生死的李老头。

看着眼前那条长过十米,粗余两米的巨鱼,阿诚一下惊得合不拢嘴。

巨鱼慢慢游到湖边,然后把李老头轻轻拱上湖岸。李老头躺在湖滩上,呛出几口水后醒了过来。

一见到眼前巨鱼,李老头一下哆嗦,接着跪倒连连磕头,嘴里不停念道:“龙王爷,是你吗?龙王爷,龙王爷……”

那条巨鱼却转过身子,尾巴一拍水面,慢慢离去,留下李老头在湖边失神。

阿诚赶紧御风追上,循迹而去。

那巨鱼虽然钻进了水中,却没有完全钻进深处,而是保持在水下两三米处游行。这湖水甚清,虽然大雨磅礴,下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水泡,但阿诚还是能看到水面下那个黑黑的巨大的影子,所以一路追得并不困难。

一路上,阿诚也是越来越紧张,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被对方发觉。直追了十多里,那条巨鱼忽然潜入了水中,不见踪影。

阿诚赶忙降到水面,细细观看,雨势虽然渐小,可水面上再不见那条大鱼的影子。

阿诚散去身上的水雾结界,然后在湖面上转了几个小圈,一脸失望,随后又转头飞离。

飞出上千米后,阿诚又再身上召出水雾结界,然后快如闪电般向原来的地方飞去。

飞到那里,阿诚特意拔高了身子,静立在离水面近百米处,然后小心地看着下面。

两三分钟后,那巨鱼果然又慢慢浮了上来,浮到水面,仰起巨大的头颅点了几点,然后又稍浮水下,向前游去。

“果然如此!”阿诚暗叫,他压住激动,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大鱼游出了大约两三里路后,忽然又潜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阿诚不动,站在半空静等,可等了几分钟,那条大鱼却再没出现。

接着他又特意现了身形,然后往回飞了几里路,而后再隐身急回,站在水面上静等。可这一次,阿诚等了十几分钟,那条大鱼还是没出现。

“被发现了么?”阿诚苦笑,自言自语道。

可转念一想,他又怀疑那大鱼是不是应该到了自己的巢穴,所以才不见了踪影。他游目四顾,发现前面两里多外,有两三小岛。

阿诚思索片刻,便朝那几座小岛飞去。

虽然目标是前面的小岛,但阿诚一路上还是飞得很慢,细细地看着下面,想着或许撞运再发现那大鱼的踪迹也不一定。

雨已经完全停了,不过天上的乌云还是没有散,远边天际雷光闪过,似乎大雨也是随时会再来。

一路上,阿诚却再没发现大鱼的踪迹,飞了两三分钟,终于来到了最前面一座小岛上。

阿诚降下,但不现形,隐身向岛内走去。

时近中午,岛内有两两三三炊烟升起,想是住户正在生火做午饭。阿诚朝着炊烟处走去,走了大约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人家。

在一户人家前,两个妇女正聚在一起聊天,旁边还有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玩着沙子。

中间一个中年妇女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声道:“龙王爷果然灵验啊,二月初二下大雨,今年又会是一个丰收年。”

“天上的云还这么厚,应该还要下吧。”左边一个胖胖的女子说道。

中年女子点点头说:“这点雨肯定不够的,都干了一个多月了,一定得下个透才好。不过这一打雷,跳蚤蜈蚣什么的可都要出来了。”

“刚才的风真急,我家那死鬼去看庙会,肯定又要喝酒,别又说喝得醉醺醺的,回来风大翻了船也不知道。”胖女子说道。

中年女子脸色大变,骂道:“你这人啊,嫁来我们这里都十几年了,说话还是口无遮拦,像我们生活在水上的人最忌讳说这个翻字了,你倒好,好像巴不得自己的老公翻船似的!”

胖女子伸了伸舌头说:“忽忽,不说不说。不过咱家也不怕,这些年我们这里都有龙王爷保佑,一直风调雨顺,龙王爷才不爱收人命了。”

“好好,你有依仗,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看看灶头,别把饭给烧糊了。”中年女子说。

“哎呀,我那饭都离过水了,下面的火还没退过呢,肯定要焦掉了!”胖女子忽然脸色一片,急匆匆跑了回去。

“哈哈,该!”中年女子笑道,也回了自己的家。

阿诚笑着摇摇头,重新飞上天空,然后向下一座岛飞去。

不过半分钟,阿诚来到了第二座岛上,这次他也没降下来,直接飞到了岛中央。

下面散落着十几户人家,也几乎每家每户都升着炊烟,外面也不见人,想是都在家里。见没什么异状,阿诚也没怎么停留,继续向前飞去。

飞了大约几百米,阿诚又经过一座小岛,不过这座小岛也不过比阿诚他们最初遇到猫精那座荒岛大了些许,上面只建着一幢房子,而且也不见炊烟,看来似乎并没有人居住。

于是阿诚又继续向前飞去,可还没飞出几米,下面传来读书声:“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

阿诚嗖然止步,嘴上差点惊异出声。如果这诗是出自一个小孩子或者年青人之口,阿诚还会认为正常,因为或许这是个孩子正在背语文,但听这个声音却显粗重深沉,肯定年纪已是不小,而且下面也不见有其他人的声音,想来不是大人在教孩子背诗,而是这人正在自念。

再加上阿诚自己也很喜欢这首词,甚至于读高中时用毛笔写了这首词贴在了自己寝室里的**。正应了某句话,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那个时候的他,最喜欢的就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的《雨巷》还有海子和北岛等等等等,而这一首朱敦儒的《西江月》,也是在喜欢之列,甚至于每天早上的早读,他也不念课文,就翻来覆去念这些诗词。

虽然时过境迁,那时候的心境也是渐远渐淡,但骤然之下,一听到这首熟悉的词,阿诚还是感觉有些亲切,也回想起了那时的情窦初开,懵懂岁月。

于是阿诚忍不住偷偷降了下来,悄悄向那房子走去。走近那房子,阿诚发现那房子居然都是木头建成。那屋子只不过小小的一间,上面还盖着茅草。不过小屋外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圃,花圃里种着菊花、梅花、玉兰、牡丹等好几种花草,梅花刚谢,玉兰盛放,牡丹含苞,倒正合了刚才词里说的‘朝朝小圃花开’。

阿诚想这人倒是有些情趣,没想在这乡下,也能遇到风雅之人,大概是那种退休下来的老教师那一类人吧。

接着,屋里那人呜了一声,似喝了口水,然后又念起老李的《将进酒》来:“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有趣!阿诚又忍不住笑了笑,准备离开。

这时,屋里那人忽然水噫道:“是老朋友来了吗?快快进来陪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