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跟着中江老头坐着车子回中江家的浮间神社,到了神社前,下了车,又进了神社,可不知怎么回事,阿诚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阿诚一路走着,一路仔仔细细察看四周,但没能发现什么异常,最后他只得把这种感觉当做自己只不过是太过敏感而已。

其实,这确实不是阿诚过分敏感和突发神经,虽然他的修行时间并不长,但进步神速,他的神识也远远超过了一般人。而在阿诚下车和进入神社这一路上,也确实有个人躲在暗处悄悄看着阿诚,这个人就是朝香。

朝香性格文静敏感,早上因为不得已才跟阿诚求帮忙,阿诚答应后,做为中江家的人她确实感觉欣慰,但于她自己而言,敏感的她却觉得有些难过,但并非说是因为感觉失去了自尊。本来说,在爱情面前不是你强就是我弱,不可能有完全的平等,因此总有一方难以真正完全保存尊严和自我,所以朝香其实真正伤心的也并非是这个,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为难了阿诚,而且当时她怕阿诚不肯答应,话也刻意说得冰冷势利,她不知道从此以后阿诚会对自己有什么样的看法,甚至是不是会讨厌自己。因此话一说完得到阿诚的答应后,悲喜加交的朝香便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伤心,为自己,也并非全为自己。

所以早上吃早点的时候,朝香觉得有些难以面对阿诚,便选择了躲避。只是听说寺下家邀请阿诚过去后,朝香还是忍不住劝说爷爷不要让阿诚去,她跟寺下惠香也算发小,对寺下惠香的性格相当了解,寺下惠香虽然跟她年纪相仿,但有远超年龄的心机与手段,而且对自己的弟弟寺下雄也可以说是宠溺和偏袒有加,因此她也担心寺下家真会对阿诚有什么不利。

不过阿诚还是去了寺下家,虽然有中江老头相陪,而且中江老头也宽慰朝香不要太担心,说寺下家应该不会怎么为难阿诚。可等阿诚他们走了以后,朝香却始终坐立不安,没过多少时间就忍不住来到了神社门口,望眼欲穿一般等着阿诚和中江老头回来。

只是当远远看到阿诚他们的车子驶回来时,朝香又有如惊兔一般马上躲到了暗处,直到看到下了车的阿诚安然无恙,她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很想知道阿诚去寺下家这一次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她还是强忍着,一直躲在一棵大树后偷偷地看着阿诚进入厅堂,直到消失。

爱情就是这样,道不清言不明,让人欢喜让人愉悦,但同时也可能伴着等待、忐忑、有心无力等等煎熬和痛苦。

回到中江家后,中江彦一和阿诚稍微说了以往每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的情况以及两天后的三家聚会决定神社祭祀权时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接着嘱咐阿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便不再打扰阿诚。

两天后的三家聚会并非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本身,而其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决定由哪一家拥有后十年间对有间神社的控制权,而在这次会后,将由获得控制权的家族在一个月内定下时间召开祭祀大典。

而在此后两天时间里,阿诚就再没见过朝香和亚香姐妹俩,连吃饭时间也都只有申秀苑一个人陪着中江彦一和阿诚他们。姐妹俩一个是因为羞赧觉得不敢面对阿诚,另一个则是直接生闷气去了。阿诚或多或少也察觉出一些端倪,尤其是亚香,因此索性装傻,也不闻不问,省得多些尴尬。

而在这一天晚上,在井上家的夏间神社的某个密室里,井上耀寿正接见了某颗重要的棋子——‘信君子’寺下信。

“既然你直接夺权不成,那也只好实行第二计划了。”井上耀寿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有些失神甚至有些落魄的寺下信。

“第二计划?”寺下信自然知道井上耀寿说的第二计划究竟是什么,因此脸色变得更是难看。

“怎么,难道你不敢么?要知如果此事成功,那你就可以稳稳当当做你寺下家的家主,而我井上家也将成为你的坚实后盾。”井上耀寿面色更冷。

寺下信犹豫了片刻,最后咬咬牙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只能如此了,不过你井上家可别出尔反尔,否则别怪我把事情都抖落出去,挣个鱼死网破。”

“我话不说第二遍,不过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井上耀寿耐心说道,心中却暗喜。

其实井上耀寿是巴不得走第二步棋,假如寺下信真的直接夺权成功,那反倒不好控制寺下家。而如果实行了第二计划,那寺下信就要被牢牢地捆绑于井上家,寺下家也将完全沦为井上家的附庸。

……

就这样,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第三天,早早吃了早点,阿诚跟着中江彦一他们坐上车子浩浩荡荡往有间神社出发了。

不过这一次,中江家出动了七八辆车子,连着寺下家宗家和分家的人以及保镖等等总共三十多号人,真是算得上浩浩荡荡。

寺下家分家的人也不少,加起来比起宗家的要多上很多,不过阿城虽然都没跟这些分家的人见过面,但那些分家的人见到阿诚也没多少疑惑,想来应该是中江彦一跟他们早就打过了招呼,而且分家的人见到阿诚也是客客气气,没见一点因为阿诚是外人而有什么不满,从这方面也可看出中江彦一在中江家的地位之稳,不是寺下家可比。

中江老头带着阿诚以及申秀苑坐在第一辆车上,而朝香和亚香还是回避坐在了后面的车子上。朝香依然是没有放开心中的结,而亚香本来的话只怕早就忍不住要来找阿诚的晦气,在大侦探亚香的推测,肯定是阿诚不满‘阿忠’实力比自己强,怕‘阿忠’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才会这么突然地把‘阿忠’给打发走,只是因为中江彦一严厉叮嘱过叫她在这几天不得去打扰阿诚,所以她才生生忍住,所以也索性选择了不跟阿诚坐同一辆车,眼不见为净。

而在路上,阿诚终于忍不住提出了一个隐藏很久的疑惑,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天自己一直没见到过朝香姐妹的父母。

“朝香他们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中江老头淡淡回道,也不见悲伤。

“是吗?抱歉,是我唐突了。”阿诚虽然心中早有这样的猜想,但还是稍微有些惊讶。不过随之他更疑惑的是,先前他在寺下家也了解了寺下惠香的父母也是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按理来说,像他们三家这样的家世,而且也是尚武的家族,这事就有些蹊跷了。

“呵呵,没什么,你也不用介怀。”中江彦一笑笑,他也看出了阿诚的疑惑,于是继续说道:“其实朝香他们的父母和惠香的父母都是被刺杀的。”

“啊?是井上家做的吗?”

“是的,不过井上耀寿他们的父母也是被我们两家刺杀了。”

“……”阿诚有些震惊,震惊于三家本来是同一个祖先传下来的,现在却水火不容到这么一个地步,也震惊于中江老头说这些话就像跟自己不相关一样,也像吃饭睡觉那么平常。

“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你跟秀苑丫头也遭到过井上家的两次明目张胆的刺杀,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我们三家之间互相刺杀暗杀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我们宗家的人更是处在风尖浪口,就像老头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侥幸也非常光荣的事了。”

说到这里,车上的人俱都陷入沉默,而阿诚虽然有些震惊,但也不会傻到再问三家为什么要这样‘自相残杀’的傻问题。所谓财富、权势、名声,这些东西每一样都足以让人疯狂。阿诚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性的丑恶,而正因为如此,阿诚也从不轻易相信于人,也可以说疑心甚重。不过,也更因为如此,阿诚假如一旦信任了某个人,便会诚心相待。

所以平常跟阿诚交往的人也往往会感觉到他身上存在一种不自觉的疏离的味道,感觉难以捉摸他的性格,甚至分不清楚他说的话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但真能与阿诚交心了,就会感觉到他的信任,他的细心以及他的真诚。

话说阿诚和中江家的人坐着车离开中江家后开始向山上行去,随着车子渐行渐高,一路上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和零落,富士山上的雪也越来越清晰,不过马路却因此更见开阔。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在半山腰一处神社前停了下来——到有间神社了。

此时,神社前已经站了许多黑色西装的保镖模样的人,有间神社边上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已经停着了二十多辆大大小小的汽车,想来应该是寺下家和井上家的。下了车后的阿城明显感觉天气冷了许多,但这阵子他的修行也没白费,这点寒冷还是不怎么在意的。

这有间神社比起阿诚见过的中江家的浮间神社以及寺下家的云间神社也不见大了多少或者更富丽堂皇。但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都一脸严肃,又时不时可见一个穿着神官长服的人在里面走过,甚至连中江彦一也不同往日,穿上了白色的神官长服还有黑色帽子,因此不自觉的这有间神社在气势上却更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感觉。

下了车后,中江彦一带着众人逐一在右边的水池上净了净手,然后带着阿诚和宗家以及分家的人走了进去,那些保镖则留在了外面,与井上家和寺下家的那些保镖大眼瞪小眼,互比气势。

中江彦一等人进去后,马上就有一个神官迎了上来,引着众人穿过几幢殿宇楼房,来到神社最中间的厅堂前。

厅堂里,井上家和寺下家的人分列中央东北和西北处,井上耀寿和寺下惠香和他们的家族长老是坐着的,也都穿着神官衣服,他们的身后则站着不少看去年纪更轻的人。阿城最惊讶莫过与寺下惠香居然也穿了神官长服,阿诚本来连神官也是没怎么见过,更没想到还有女神官。而那白色长服穿在寺下惠香身上,配着寺下惠香不施粉黛的脸,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罪过?)。

中江彦一带着众人进去后,与自己家族的长老也都坐了下来,阿诚却没坐,和其他的人站在了后面。

“上茶!”看中江彦一等人入座后,井上耀寿轻叫了一声,而后便有三个穿着和服的女子上来,又是烧火、洗碗,煮茶搞了半天,最后给坐着的三个家主和诸位长老沏上了茶。

一群人,抿了抿茶,便又放下,总算做足了功课。井上耀寿却看了看阿诚,而后庄严气十足地说道:“十年一晃而过,我们三家总算又聚首,不过这十年来,三家家主和长老们都有了一些变化,现在就由各家家主介绍一下吧。”

“我是井上家家主井上耀寿(其实谁都知道)。这位是井上家大长老井上青寿,这位是二长老井上……”井上耀寿先介绍了一遍自己这边的长老。

“我是寺下家家主寺下惠香。这位是寺下家大长老寺下信,这位是二长老寺下雄……”寺下惠香也把寺下家的长老介绍了一遍。

“我是中江家家主中江彦一。这位是中江家大长老中江明道,”中江老头指指左边的中年人说,接着又转头指想阿诚:“这位是二长老阿诚先生,这位是三长老……”

“等等!”井上青寿边上一个胖胖地中年人忽然打断中将彦一说道(抱歉,忘了他叫啥名字了,反正就是一跑龙套的):“中江家主,什么时候你家多了一个外姓长老了?”

“这位阿诚先生是我中江家新请的客卿。”中江彦一当然早有准备,这都是他跟阿诚商量好的。阿诚反正也被他们拖下水了,为方便行事,多个长老之名也无所谓。

“既然是客卿,又为何不坐?也为何不穿神官衣服?”跑龙套的又问,显然也是有准备而来,或者说是受了井上耀寿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