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一个大步迈上去,狠狠地揪住她的手,眸子似是火龙,滔天烛火在其内蔓延:“你说你没有心?好啊,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顾睿的死毫不在意?是不是对岁安的离开视而不见?是不是也对那栋老房子满不在乎?”

岁安,顾睿——她最好的朋友。

老宅——母亲和她最美好的回忆。

晴天赫然间从一个无心无智的傀儡娃娃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生物!她双眸睁大,以一副震惊的模样紧紧地盯着沈楠,声音沙哑中夹有颤抖:“你要对那栋房子做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吧,那栋房子早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而我!这栋小区的开发商!一个商人!商人无利不图!所以你说,我要做什么?”她的脆弱看在他眼底,真是心疼不已,然而再怜惜,都得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去逼迫她!他就是要把她逼到一个死路,看着她痛、看着她哭、看着她声嘶力竭直至绝望,然后他再告诉她,何为否极泰来、柳暗花明!

晴天,既然你太善于伪装,那就别怪我对你心狠!

这个时候的沈楠,再不复往日的不羁率性,他像一头威武的雄狮,又像一只健硕的猎豹,他残忍、无情、冷酷,他不会对她说些安慰的好言,亦不会温柔待她,他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阴骇!

“晴天!如果我真的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拆掉那栋老宅,是你逼我让你母亲的亡魂居无定所!隋晴天!一切的一切,你都脱不了干系!”

沈楠是魔鬼,是踩着千人的尸首踏过汇聚的血河为索命而来的魔鬼!晴天抱着头颅痛苦的哀嚎一声,旋即夺门而逃!

她的离去,沈楠并未去追。

他刚才刺激了她,让她六神无主、萎靡不振,因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

沈楠在原地默默的坐了下来,他单手穿插入栗色的发中,阳光透过窗玻璃散射进一室的金光,披洒在他身上,有种颓废的美。

“晴天,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不是在跟你玩……”

六月的阳光早早的就在穹顶之上画了一个绚丽的弧度,大自然一切的美丽与丑陋皆旁若无人!它们不会因为某些人类的痛楚而放弃金光遍洒,同样的,也不会因为个别人的喜上眉梢就天气晴好。

就像今天,晴天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可是阳光的烈度却不减丝毫,反而是愈临近中午,光芒愈盛!这种极度的反差,更衬得晴天处境艰涩!从家中落荒而逃后,她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烟尘飞入咽喉,岔了气、快要窒息才停下来。

江南小城,依然如她来时那般水墨秀丽,不仅是这里的山水极尽清亮,这里的人儿更是有倾城之姿!然而再美的景,都不是她的家啊,她之于这座小城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过客,在这里,她从来都寻不到归属感。以前总觉得逃避就可以了,哪里还有心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可是现在……沈楠的一番话像是一块钢筋重重的敲在她脑袋上,让她开始无比的想念过往,想念母亲曾还在身边的烂漫日子,想念同那样一群人畅游徽州的极乐。

真的、好想好想。

她坐在小城马路边的长椅上,看人来人往、车流穿梭。已经多少个温馨的家庭牵手从她面前走过了呢?晴天记得,那些大手牵小手的人儿,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那些笑容里有满足、有开怀、也有对手心之人不可撼动的爱!

可她呢?

这么多年,真是活的太孤单了。

午后三时许,晴天还在原地静静地坐着,可这回,从她面前走过的人却突然折返了回来,她手心里打着遮阳伞,疑惑的看着晴天。

“唉?你不是隋晴天吗?你在这儿干嘛呢?怎么还穿着睡衣和拖鞋?”

晴天微微抬头,看了眼那人,第一眼她没能想起这人是谁,后来仿佛是深思了一番才猛然间打开了一小处记忆的闸门——同属于一个编辑的作者,因她平时不喜交流,因此与她也不过是几次浅淡的照面而已,晴天没有做多解释,对她淡淡的笑了笑。

“哦,对了,今晚要举行各作者的聚会呢,你去参加不?”

“……不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就当去玩玩呗,而且还能和一些作者相互交流呢!多好的机会呀,和我一起去吧。”那人二十三四模样,看起来知性中又带着几分调皮。

晴天为了不打消人家的好意,只能道:“我这身衣服也不太适合去,所以还是算了吧,祝你们玩的开心。”

“衣服而已嘛,去商场买一套不就得了。”女子持之以恒的劝说中。

“……我没带钱。”

“哎呀,这个简单,我先帮你付了,只要你以后记得还给我就好,嘿嘿。”如此说着,女子已经挽住了晴天的手臂,在并肩而行时,还不忘对着晴天赞美道:“你这是素颜吧,天呐,素颜也可以美成这样!还要不要我们这些天天涂着化妆品才敢出门的人活了,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她的这一番话,仿佛带着晴天回到了初上大学的日子。她记得军训的时候,同寝室中有一个女孩儿也曾这样对她和岁安愤慨着:“你们这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人,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这样联想着,晴天对这个女子的态度缓和了些。

她想,既然在这儿坐着也是心乱如麻,她更不想回家,所以不如去那里坐一坐吧……人,总要学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