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隋明媚道出的很精简的一番话,晴天沉着脸,眸中匿着叫人读不透的幽深黑洞。

宁寂片刻,她冷哼着回复:“隋明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次帮助你!”

听到这话,隋明媚非常畅快的笑了,她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晴天手中,便站起身绕过沙发,站在那整面都是钢化玻璃的巨大落地窗前,遥望着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琼楼玉宇,嘴角那抹常挂的妖媚弧度始终不减。

许久之后,晴天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短促却足够震撼的声音。

“对你而言,单单扳倒一个隋连海,是不是还不够?”

仿佛是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着的心思被窥探了一般,往日里她那些刻骨的记忆纷纷汹涌着挤入脑海,所有黑暗的心思都被暴露于烈日下。晴天握紧了瓷杯,一只嫩白的柔侇登时骨节分明。

隋明媚自然也从身后注意到了她这一瞬而逝的微秒变化,不禁满意于自己的推理正确。

“你不过是做一件小事情,就可以让你母亲最大限度的入土为安。妹妹,你不觉得这于你而言,是绝对的利益最大化么?”她的话像是毒药一般,从唇腔滑入,慢慢地就侵占了那颗澄澈干净的心脏。

隋明媚似觉不够,又继续迷惑道:“否则,你认为日后,你凭什么还能成功?”

晴天低垂着眼帘,平静道:“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她的视线环绕过这拥有着华茂帝国领导权的办公室,不无讽刺的说:“权利,地位,得到这些是难如登天;而若放弃,又谈何容易!”

隋连海用泯灭人性为代价,亲手扼杀了三个女人的性命才获得这样的地位,可是你看,哪怕他的恶行昭然天下,成为人人喊打的耗子,他依然不肯放手!

金钱、权利、地位,拥有亲子血缘关系的父女尚且为此大打出手,更何况她们还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样的事实,叫晴天如何去信任她?

面对这样的质疑,隋明媚走到晴天身边,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望着十步之遥的办公桌以及那身后的各色文书,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一丝失意:“是啊,你说得对,权利、地位,得到它们太难了!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渴盼着,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道德沦丧、六亲不认……可又有几人能真的抵达权利的巅峰呢?人,都是极富**的动物,永远不知满足……”

听着这一席话,晴天蹙眉,诧异的看着她。

隋明媚扭头对她笑了笑:“怎么?感觉这话不像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笑过之后,她终于严肃着说:“你知道么,当你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一些人对你马首是瞻,惟命是从。那种感觉、确实让人快慰!像是可以操纵人的生死,轻易的就能让一个高管从云端坠入地狱!”

顿了顿,她继续道:“如果权力与地位是一种毒药,我……也会摄取的大快朵颐!”

晴天面色宁寂:“我想这与你要我帮你这件事并无干系!”她说了那么大的一串话,无不是强调她也是凡夫俗子、也会热衷于权力的抢夺与捍卫,可这一切,和说服她的初衷却是南辕北辙。

晴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就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泰然。

隋明媚扬了扬嘴角,笑着说:“我是很在乎这些,但我想,这还比不得我荒废的十年青春!”

“……”

她微笑着重坐回沙发,望向晴天的是眸中一泓碧波,深不见底的幽邃。

晴天不甘示弱的回看着她,薄唇微微启齿,便是一番讽刺:“你凭什么笃定我就没有彻底放下!”

隋明媚浅笑倩兮,犹如一朵盛世的火红玫瑰,正开得娇艳!

“晴天,你也会嫉妒吧。”

不紧不慢吐出的这一句话看似绵软无力,却似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晴天的心口,叫她捂着汩汩流血的心房,明明痛的撕心裂肺,想要哭嚎,声音却像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都发不出来。所以在那片幽暗的不见天日的地狱中,她掐着自己的嗓子、伸出那惨白的骨骼分明的手,看起来像个可悲又可怖的女鬼,狼狈不堪!

晴天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将其重重的放回桌面上,站起身,便迈步向外走。

但还没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了清雅润透的声音。

隋明媚说:“妹妹,我等你的好消息!”

用意念强撑着的坚强在行至华茂大厦外面后终于在顷刻间消散!面对着隋明媚三言两句就轻易窥视的黑暗心房,在她面前,晴天其实是自卑的。可她又太要强,总不愿意把这份懦弱暴露于人前!

然而一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丢盔卸甲又是那么的简单!

看着碧蓝天际悬挂着的一轮红日,晴天觉得很累很累。不知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来自精神深处的虚乏。每次到这个时候,她总是非常想念自己的母亲,想着如果妈妈还在,她是不是不用活的那么阴暗?

不去过问大厦门口前络绎不绝的人群,晴天就在华茂大门的旁边蹲了下来。直到觉得可以再背上那沉重的伪装铠甲,她才站起身,离开身后这方令人压抑的建筑。

后来,在骄阳烈日之下,晴天去了墓地。

尽管此刻已是午后四时多分,但盛夏时节的阳光曝晒能力显然是非常强大的。但哪怕太阳晒得肌肤都开始发红,晴天却还是半坐在母亲的墓碑前,一遍遍的抚摸着石碑上的照片。

她的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

她很多次问夏明茹:“妈,我该就此放弃吗?”

已经死去的人当然不会给她答案,不过晴天想,如果妈妈此刻还活着,她一定会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孩子,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

可是妈妈,我已经收不了手了。

隋明媚说的对,其实我,也会嫉妒!嫉妒的发疯、发狂!

五点多的时候,骄阳的火爆脾气终于散去些许,晴天才萎靡的离开墓地,不过她并没有打车离去,而是继续行走在微茫的阳光下,并且给岁安打去了电话。

下午时分,ktv一般包场的时间到六点,所以这时候晴天是知道她们应该还在ktv里鬼哭狼嚎的,并且顾睿和肖子恩还在为了岁安争执不休,但凭她现在的心情显然已经无法融入那方喜悦的天地,所以干脆找了个借口,说晚饭也不去吃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来到繁华的市内。当坐在郁郁葱葱的大树遮挡住骄阳的石椅上时,晴天才隐隐觉得皮肤被烧的发疼,她看着因为暴露在阳光下而被灼烧的发红的手臂,无奈的扯起一丝苦笑。

她想,她得去买点药敷一敷了。

可是在去药店的路上,却叫她碰到了一个怎么都不想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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